第9章
第九章
白子軒得了段情的令,不敢耽擱,七手八腳的就把那門板子重新安上了,幾個箭步沖到了樓上卧房。
一開門,白子軒皺了皺眉,白糖昏睡中還不敢撒開紀晨的胳膊,死死的攥着,紀晨一只手也照樣悠哉的磕着瓜子,段情坐在一邊低着頭不吱聲。本以為是多麽個嚴肅的會議氛圍,沒想到就是這麽個場景。
白子軒呼出一口氣,反手關了門,不知臉皮笑着問道,“在等我嗎?”
本以為段情又會用話損他,沒想到這次居然肯定的點了點頭,白子軒頓時有點受寵若驚,“真在等我啊!”
紀晨看到白子軒淺色的衣服上蹭上了些黑,小潔癖立刻發作,“子軒兄,你衣服髒了趕緊回去換一件。”
白子軒不以為意,粗線條的随便蹭了蹭,見蹭不掉也就幹脆放棄了,坐到了段情身邊。
段情道,“明日一早,我們兵分兩路先去城中各處探探。”
原本富庶的都城一時間衰敗至此,坊間卻并未傳聞出靜月古城的任何消息,就仿佛這座古城被世人徹底遺忘了一樣。
段情又道,“明早你們去探路的時候,如果碰到有人家就問問認不認識江陰這個人?”
江陰?白子軒聽着有點印象,卻又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聽過。
紀晨恍然道,“江陰!該不會是……或許三清道人只是騙你的,你真要幫他找人?”
紀晨潛意識裏就覺得那個邋遢滿嘴胡話的老頭不是什麽好人,他認識的人自然也不是什麽好人!
紀晨極力反對,“三清道人已經給了子軒兄地圖,你也不用再遵守和他的約定了。”
“師傅告訴我哥哥下落在先,我也答應了幫他尋人作為回報,自然不能食言。”
段情聽着紀晨的詭辯,心頭浮現幾絲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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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就能随意反悔不顧承諾了嗎。
白子軒插道,“其實,我覺得臭丫頭說的是對的。人嘛,不能見利忘義,要不然不就跟那些不通人事的畜生一般了嘛。”
紀晨嘴唇蠕動半天,沒蹦出一個字,氣的不說話了。
段情見狀,有些示軟道,“我知道你是關心我,但是哥哥可不是這麽教我們的。”
紀晨看着段情,面色緩和了不少,聽她提及失蹤的兄長,也有些悵然,“要是逸哥在肯定罵我沒出息,教妹妹不學好。”
白子軒見他二人一提及失蹤的兄長就都有些蔫,也不知道怎麽勸,索性也不吱聲了,就聽着他二人慢慢懷念。
段情臉上帶着憧憬的笑意,“哥哥一直都是那麽溫柔,從來不會罵人。”
“那是逸哥只對你溫柔,你是沒看着,對我和他那一母所出的親妹妹可是比不上對你的半分。”
段情不在意的一笑,心裏只道是他誇張了說。
紀晨見她沒放心上,也不說下去了。
窗外,月亮高懸,已是深夜。段情道,“都回去休息吧!”
白子軒這些天又趕車又修門的,沒睡過一個好覺,一聽可以休息了,立刻不矜持的沖了出去。
紀晨指尖一點總有些發呆的段情,囑咐着,“你也快回去睡會吧,等睡醒了再想以後的事,你看你那黑眼圈,都快趕的上‘黑花’了。”
‘黑花’是紀晨從小養的一條通體烏黑的純種藏獒,段情本來還在摸着自己的眼袋,一聽這話,一腳踹過去,罵道,“紀晨,你去死吧!”
紀晨歡笑兩聲,躲閃着向外跑去,迎面卻險些撞到人。
老太‘唉喲’一聲,扶着老腰道,“年輕人,如此毛毛躁躁。”
紀晨:“……”我還沒撞到您老人家呢,是差點。
段情急忙上前關切道,“老奶奶您沒事吧?”
“沒事。”老太一指竹杖上挂着的四個香囊,說道,“這個你們拿去吧,能保平安。”
段情摘下那四個香囊,湊到鼻間聞了聞,也沒覺得有何不同之處,大約只是普通的香囊。
那老太笑而不語,蹒跚着步伐艱難的下了樓梯。
末了,傳來一句話,“年輕人啊,晚上不要出去亂跑,聽到什麽動靜也別理,好好待在房裏乖乖睡覺。”
紀晨有些好奇的拿過一個香囊摩挲着看,末了還認真品評道,“針腳縫的粗糙,面料也不是很細膩,就是個普通的香囊。你說,會不會是那老太太故弄玄虛,想多收我們錢?”
段情搖搖頭道,“拿着吧,這裏确實有些詭異,說不準這看起來普普通通的香囊真能保平安呢!”
紀晨也贊同的點點頭,拿起一個扔到了白糖睡的四仰八叉的身上,“那個你給子軒兄吧,我先回去睡覺了。”說着,打了個哈欠。
二人一左一右分開走,段情走到白子軒房門前敲了敲門,沒人應,許是睡着了。又覺得自己一個姑娘家大半夜的私自進男人的房間做法不太妥當,便把香囊挂在了他門前。
夜深了,整個客棧緊閉着大門,寂靜無聲。一個小小的身影磨磨蹭蹭的爬到了櫃臺後面的高凳上,雙手攏了攏有些散亂的發髻,口中念叨,“來客人了來客人了……”
偌大的客棧,只有櫃臺那的一點亮光,映的老太的臉上的皺紋更加清晰,近看仔細了甚至有些吓人。
‘吱呀’一聲,那大門被風鼓開了個縫,一只大手伸了進來輕輕推開了門,又迅速把門外的風牢牢地擋在外面關上了。
一條纖細的黑影摸了進來。
那老太慈祥一笑,熟撚地招呼着,“來啦!又來看年年嘛。”
那黑影微微颔首。
“來吧。”那老太艱難的走下了高凳,引着黑影往裏面去。
那黑影本來在身後順從的跟着,突然,停了下來。
“你又收留了外人?”一開口,那聲音蒼老沙啞,黑影體魄沒有佝偻,站直挺拔,看着像是個偏瘦的青年人,倒是與聲音極為不相符。
老太毫不掩飾的一笑,“是啊,幾個小朋友,路過此地沒處住,老太我就收留了他們。”
“我說過靜月古城再不收留外人。”
老太罵道,“老太我開的是客棧,不讓人住哪裏去掙錢,難道你要餓死老太嗎!”
那黑影身軀輕輕一抖,“我不是養着你呢嗎!”細聽,蒼老沙啞的嗓音裏藏着幾絲委屈。
老太輕嘆一聲,“那裏面有個小姑娘,老太我很是喜歡。”
“小姑娘?”
老太聽他的語氣似乎是上了心,立刻警告道,“你別想動她啊,老實點待着,不然老太我再也不讓你見年年!”
那黑影低着頭不說話了。
那黑影對老太态度很是恭敬,有着對長輩的謙虛,不論老太是罵他還是威脅他,他都一并聽着,不加反駁。
老太轉過一角,推開一扇小門,老太倒是站着就進去了,那黑影身高七尺,需得貓着腰才能進去。
那黑影到了地方,便将全部心思都放到了畫上的女子上。
畫上的女子一身淡粉的石榴裙,眉眼柔和,寵溺的摸着懷裏的白毛貓兒,靜靜的凝視着前方,眉眼處竟有幾分與段情相似,不過二人氣質卻大相徑庭,畫上的女子溫婉柔美,段情則是透着幾分清冷與疏離,仿若與周遭格格不入。
黑影黑布蒙面,只露出一雙狹長的雙眼,定定地看着畫像下面的盒子,“年年的骨灰……”
“不行!”老太竹杖使勁往地上一頓,怒氣一下子就起來了,厲聲道,“年年因你而死,老太我憐憫你對年年的一番心思才準許你在忌日來祭拜年年,如今你卻還有臉來搶我孫女的骨灰!”
黑影沉默不語,良久,才緩緩道,“我早晚要去陪着年年的。”
“那你可趕緊去!”老太氣憤的推搡着跪着的黑影,恨其不争的罵道,“你看看你如今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年年若是看見你這樣得多難過!老太我今日把話撂下,你要麽趕緊去死,要麽就活出個人樣來給老太瞧瞧,否則永遠別來見我、見年年!”
“……我還有事要做……”
老太截斷道,“別再幹你那些丢人的勾當了!”
老太氣極了,也失望極了,生氣的一摔竹杖,再不看他一眼。
老太出了門,這才哭了出來,哀道,“年年啊,你怎麽就找了這麽個活祖宗啊!”
樓上,四人正睡得香甜,一條黑影輕巧的略上了二樓,挨個探看。
黑影來到那間門口挂着香囊的卧房,摸了進去,不到一會,那黑影皺着眉頭又退了出來。
看來不是!
黑影又把目标轉向旁邊的卧房,正是段情的卧房。
黑影無聲無息的摸了進去,走近床榻,借着月光,瞥見床榻上安靜甜睡的少女,狹長的雙眼登時睜大了,低低的驚呼出來,“年年!”
他伸出手。
榻上的少女似乎察覺到了什麽,,眉頭輕輕皺起,微微側了側身子,又重新睡沉了。
年年……
“哥哥……”
将将碰到女子的臉龐的指尖頓時停住,聽到少女的呓語像觸電一般瞬間收了回來。那雙眼睛瞬間被複雜的情緒占據,黑影不知所措的後退了幾步,閃身從窗戶離開。
年年,從不叫他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