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白子軒擡頭望天,無聲的嘆息。

果然對牛彈琴是行不通的!

白子軒看着他無奈道,“你不是想見年年嗎,我可以幫你,不用生祭活人。”

江陰鳳目上挑,顯然猜疑。

白子軒扔給他一枚白色瓷瓶,說道,“吃了這個,我再加強缥缈陣法的威力,你就能與幻境中和年年重逢。”

段情吃驚的看了一眼白子軒,低聲問,“你會缥缈陣法?”

以為他又是在吹牛,沒想到這次看起來倒有點像真才實學,白子軒得意的揚起小下巴,沖着段情捏了個手勢,“好說好說,一點點而已。”

繼而對江□□,“你所布設的缥缈陣法想必都是從書上所學的皮毛罷了,我就不一樣了!我是‘白門’缥缈陣法的傳人!”

“你?”江陰的小眼神左右亂晃的打量着大言不慚的白子軒,冷聲道,“白門早就十幾年前就滿門被滅!”

白子軒面不改色道,“那我就是那十幾年前白門剩下的血脈。”

江陰問,“可有憑證?”

白子軒從懷裏掏出一塊其貌不揚的小木牌在衆人面前晃了晃,道,“這個!白門令牌,這回信我了嗎?”

段情剛看了一眼,白子軒便急吼吼的藏回懷中,“我看你也是個不惜命的人,怎麽現在還害怕了呢!”

江陰眼神陰翳的盯了白子軒看了半刻,良久,輕輕掀起黑布一角,将整瓶藥都吃了下去。

白子軒沒料到他會傻的整瓶藥吃下去,制止不及,扶額低聲道,“量大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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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情看他不靠譜那樣,小聲問了句,“白混,你行不行,不行我讓紀晨頂上去!”

白子軒不确定的道,“……應該行吧!”

突然,他餘光瞥到江陰原本挺拔的身姿開始慢慢搖晃,忙扯着段情道,“看!藥勁上來了!”

江陰扶着桌沿,身子随着那燭火慢慢搖晃,半晌後,癱軟地跌在地上的蒲團。

白子軒小心翼翼地走過去,那劍鞘戳了兩下,然後放心的沖他二人道,“好了!徹底暈了!”

段情也上前,問道,“你給他吃的什麽?”

白子軒道,“……如意散。”

紀晨突然恍然大悟一般大聲道,“哦!該不會是那個吧!”

段情滿臉疑惑地看着他倆,“什麽?”

“宮廷秘藥!”白子軒眼神猥瑣地盯着段情笑,“你真不知道?”

段情,“……”拔劍!再不說砍了你!

白子軒立刻慫包道,“如意散中的成分有罂粟,罂粟這種東西服用多了會上瘾,使人萎靡不振産生幻覺,服用之後的人又會變得歡喜無比。不過……若是可以掌握好量使用,它又是絕佳的□□。”

亦是□□!

白子軒心虛的瞄了一眼段情,話到嘴邊咽了下去。他擡頭,發現紀晨臉色微紅的同樣盯着段情看,暗自笑了。

段情單純道,“所以吃了這個他就能看到年年?”

“差不多吧!”白子軒認真道,“雀危樓有他布設的陣法,何況他又執念如此,再加上如意散應該夠了。”

江陰仰面倒在蒲團上,腦海裏殘存着丁點意識随着上方三人的閑聊慢慢消失。

他漫步前行,原本漆黑的前方慢慢幻化出一片草綠莺飛的淨土,湖邊,有一成雙的少年少女嬉笑攀談。

女子一襲粉衫,笑魇如花,紅着小臉滿眼崇拜的聽着身旁的男子侃侃而談。

年年!那他身旁的男子是誰?

江陰快步上前想一睹面容,男子微微揚頭,露出一張與他并無二樣的臉。

他瞳孔收緊,不自覺地後退一步,這是他還是江陽?

少年似乎是說累了,面色疲憊的仰面倒在草地上。少女也安靜下來,乖巧的待在一邊靜靜的看着他。

指尖溫柔的撫摸着少年的每一處眉眼,口中喃喃道,“這裏!秀氣的眉;這裏!像星星一樣明亮的眼睛……”

“這裏!像遠山一樣高挺的鼻梁。”少女指尖流暢的滑下,最後落于唇間,不禁笑出聲來,“這裏!最喜歡挑逗我的嘴唇。”

少女看着少年緊閉的雙眼,趁其不備,在臉頰處輕啄一下,“這張臉,我永遠不會認錯!”

年年……

畫面流轉

那是雀危樓他被縛于階下,聲嘶力竭的質問着将他養育成人的父母雙親。

“娘!我也是你的兒子,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那時他不懂。

“身為靜月古城的少主人,這是你必須承擔的責任。”

江夫人坐于高位,頗有睥睨天下的氣勢,媚眼輕佻,卻有絲絲的透骨寒意侵入心肺。

“這是你們強加在我身上的!”江陰怒吼道。

江夫人俏臉一寒,步履輕悄的一步步走到他眼前,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匍匐在地,冷聲道,“你難道不想看到百姓和樂,都城富庶的景象嗎?”

江陰雙手反綁,掙紮着起來,半跪于地,赤紅的雙眼質問道,“那年年呢,她又何其無辜!你為何毒啞她又逼她嫁給江陽!”

“她?”江夫人不屑道,“我讓她嫁給未來的城主,這是她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她還應當感激我呢!”

江夫人旋即話鋒一轉,憤憤道,“毒啞她也是她自找的,誰讓你在你面前亂嚼舌根,差點壞了我的計劃!”

……

梧桐樹下,一身大紅嫁衣的年年癱倒在地,無聲無息,手裏緊緊的攥着那枚染血的香囊。

“阿陰,我陪不了你了……”

夢境以外,段情看着江陰眼角緩緩流下的眼淚,有些擔憂的問道,“白混,他什麽時候能醒過來?”

白子軒此刻正和紀晨百無聊賴的下着五子棋,漫不經心的道,“等到他和年年敘完舊了,就醒過來了。”

聽他也沒說個準确的時辰,段情瞪他一眼,“廢話連篇!”

“阿陰!”黑暗的空間裏陡然響起虛無缥缈的女聲。

江陰猛地回頭,卻一片漆黑看不見任何人,“年年?”

“阿陰!我知道這些年你過得很痛苦,放下吧!滿腹仇恨、沒有笑容的樣子真的不适合你!”

年年的聲音輕輕柔柔,卻一點一點透入江陰的心裏。

江陰徑自在原地四處轉身尋找,茫然的沖着周圍喊道,“年年?你在哪?”

“阿陰,你來陪我好不好,我在這裏真的很想你!”

如夢魇般,江陰說出了那個埋在心底的答案,“好!我去陪你!”

雀危樓,江陰猛然蘇醒,一下子坐起身來,吓得白子軒手裏的白子兒落了地,紀晨和段情俱是一驚。

白子軒調侃道,“醒了?江大城主。”

江陰似乎還沉浸在夢中,遲遲回不過神來,雙目無神,神情呆滞。良久,他伸手擦去臉上一片水漬,看向他們道,“你們走吧!”

又對段情道,“你哥哥改道去了木家寨,你去那裏找找吧!”

段情颔首道,“可是我們怎麽走出外面那個迷宮啊?”

“莺歌!”江陰喊道,“你帶他們出去。”

莺歌一臉苦色的從門後磨磨蹭蹭的走了出來,捂着腦袋道,“是!”

莺歌不情不願地瞪了打暈她的白子軒一眼,“跟我走吧!”

出了雀危樓大門,白子軒深深的吸了口氣,感嘆道,“哎喲!我這是多久沒呼吸到外面的新鮮空氣了!”

段情看着候在門口的馬車,奇道,“我們的馬車怎麽在這!”

莺歌揚起小臉,自豪道,“我們城主神機妙算咯!”

紀晨不屑的哼哼道,“我看他是老奸巨猾。”

白子軒此時倒是心急的催促道,“行了,我們趕緊上車走吧!這個破地方我真是一刻都不想待了!”

白子軒生怕莺歌那小丫頭再出什麽幺蛾子,再給他們拐到哪個鬼地方去,一手牢牢地扯着她後脖領子,一手聽着指揮趕馬車。

“還往哪走?”

莺歌小丫頭橫道,“右邊!”

走着走着,白子軒發現陣法的作用貌似在慢慢消解,這才發現,所謂迷宮,不過是寥寥幾條街道不斷變化交織,這才使他們産生錯覺,一直走不出去,想必當初紀晨和白糖突然莫名其妙的失蹤根源也在于此。

白子軒看着不遠處那塊老舊的石碑,釋然道,“終于出來了!鬼地方!”

轟!

一股燙人肌膚的氣浪自後而來,衆人驚恐的看向後面。

雀危樓火光沖天,火勢不斷蔓延,莺歌大哭道,“城主!”

段情愕然地看着他們剛出來的地方,一片火海,瞬間吞沒了樓閣,半天說不出話來。

“他還是沒放過自己……”

莺歌抹着眼淚跳下車,沖那火光沖天的城中心跑去,白子軒急忙拽住她,“你幹嘛去!

江陰不可能活着了,你回去也是送死!”

莺歌哽咽道,“那是我的家,我和城主的家!”

白子軒有些動容,“你去思念客棧,找那裏的老板,就說江陰托她代為照顧你!”

“不行!”莺歌嚴詞拒絕道,“我不能給城主添麻煩!”

白子軒氣道,“你這小丫頭怎麽這麽倔呢!你家也沒了,靜月古城也就那麽一個會喘氣的地,你還能去哪!”

段情安慰道,“莺歌,客棧的老板是年年的奶奶,老人年邁需要人照顧,你若是去了還能替城主和年年盡一份孝心,這也是他樂意看到的。”

莺歌沉吟片刻,似乎下定決心似的一把擦幹了眼淚,“我去,你們也快些走吧!”

段情憂心地看着莺歌纖弱的背影,扪心自問道,“我們這樣做是對的嗎,我們是不是該帶她一起走。”

紀晨拍拍她的肩膀,寬慰道,“以後莺歌和年婆在一起也算有個照應,若是我們強行帶她離開那丫頭也未必肯走,反倒讓她心裏記恨我們,如今這樣挺好。”

段情重新坐回車內,“我還以為江陰是想通了,可沒想到他竟然用這樣的方式選擇結束。”

白子軒重新駕車道,“他也算是想通了一點。”

“什麽?”

“他至少想通了我們是無辜的,所以提前讓莺歌帶我們離開。”

馬車伴着夕陽緩緩行駛在小路上,安靜的只聽得見轱辘的碾壓聲。

段情突然從車內露出個腦袋,白子軒回頭笑道,“你怎麽不在裏面休息?”

一路上段情總覺得少了點,剛才才突然反應過來身邊少了個大活人,“白糖呢?”

“我讓他先去木家寨那邊探探路了。”

段情雙手拽着簾子,只露出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樣子十分乖巧可愛,白子軒忍不住嘴角微微牽起,目視前方面帶笑意。

段情好奇道,“白混,你那塊木牌真是白門的令牌嗎?”

“你說這個啊!”白子軒從懷裏摸出一塊木牌,說道,“這就是個普通的木牌而已,我是騙他的!”

段情默下頭,待了許久,白子軒見狀道,“怎麽?想問我是不是白門的人?”

“嗯。”段情微微擡頭,有被識破的心虛。

“我是。”良久,白子軒淡淡說道。

“嗯?”段情一愣。

白子軒笑了,“怎麽?不是你要問我的嗎,我現在回答你你怎麽還不信。”

“不是不信。”段情好奇道,“你真是白門的人!你是白門哪一脈的傳人?”

白子軒面色平靜,一副你問我就答的模樣,淡淡說出一句,“嫡脈。”

段情抿了抿嘴,許久都沒從白子軒扔出的炸彈裏緩過神來。

嫡脈!

江湖傳聞,白門分支繁雜,其中不乏有濫竽充數之輩混在其中盜用白門威名,後,白門家主出面正名,白氏一族共有洛陽、嶺懷、以及白門正宗落在南郡三處修地,其餘冒充皆被遺棄。

白混說他是嫡脈,那豈不是十幾年前白門滅門之禍的源頭——南郡一脈。

段情頓時覺得自己真是欠嘴不該亂問,暗自懊悔,她擡頭看了看白子軒面無波瀾的看着前面趕着馬車,心虛的迅速把腦袋縮了回去。

白子軒看着晃動的車簾,勾唇一笑,傻不傻!傻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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