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紀晨擡起頭,忽然問,“你是喜歡逸哥嗎?”
段情猛地看向他,眉頭緊鎖,大聲道,“你在胡說些什麽!那可是我的兄長!”
面對段情的憤怒,紀晨第一次這麽淡定,笑着道,“我還以為你對逸哥也動心了呢,沒有就好……”
段情冷冷的道,“紀晨,你知道你現在說的是什麽大逆不道的話嗎?”
兄妹相愛,妄為人倫,是為世間所不容許的。
紀晨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投射下一小片陰影,溫和一笑道,“清和妹妹,有沒有人告訴過你逸哥對你很不一樣?”
段情皺着眉頭問道,“你是在說我與蕭清妍之間他更偏心我多些的那件事嗎?”
紀晨不輕不重的‘嗯’了一聲,“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段情突然覺得此事好笑至極,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解釋道,“當年,我娘被人殺害,全村被人燒毀,只有我存活下來,是哥哥接我回南郡王府,待我好的。他對我,更多的是對我家破人亡,孤女身份的同情和憐憫。”
難道兄妹之間的關愛,也能被人拿出來所诟病嗎?
紀晨搖了搖頭,“我亦喜歡你,所以偌大個南郡王府只有我看得懂逸哥眼中的溫柔與愛意,他對你,或許是有那麽一點超越了單純的兄妹之情。”
紀晨看着段情驚愕的神情一字一句道,“還記得聖上為南北二郡兩家世子賜婚的那件事嗎!當時我年紀尚小,所以聖上把蕭清妍先賜婚給我,待到我及冠之齡再如約舉行婚事。而當時聖上賜婚給逸哥的姑娘是丞相府的嫡小姐沈绾,沈绾是都城有名的才女,再加上容貌姣好,求親的人更是擠破了腦袋都想求娶此女,可偏偏逸哥不肯接受聖上賜婚,還因這事在朝堂上掀起了一陣風波。”
段情不悅道,“所以呢!哥哥不肯娶沈绾,可能是對沈绾無意,這又關我什麽事?”
“聖上賜婚的那段日子我一直暫住在南郡王府,就在他拒絕聖上賜婚之後,有一次夜裏我去找他,發現他對着一副畫像癡癡的笑,逸哥在人前從來都是溫和有禮的,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那樣的笑,後來我趁着他不在的時候偷偷進過一次他的卧房,那畫像上的女子不是別人,能讓他笑的那般的也不是其他名門閨秀……”
話已至此,段情心裏已經明白了,可她還是不敢相信,想要确定一次答案,“是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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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到紀晨肯定的點頭,徹底怔住了。
“這話你還和誰說過?”段情迅速鎮靜下來的問。
“沒人了。”
“哥哥如今失蹤,下落不明,這事就是無稽之談,我不能讓人辱我兄長清譽,你懂吧!”
紀晨識趣道,“我不會讓第三個人知道的。”
“那我先回去了。”段情轉身就走,她此刻大腦一片空白,徑直的往房間走。
走到回廊時,迎面撞上一人,借着房檐下挂着的燈籠微弱的光,看清來人是雲卿卿,段情奇道,“這麽晚了,你怎麽還沒休息?”
雲卿卿神色有還未完全掩飾住的慌亂,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道,“我這不是睡不着嗎,出來散散步。”
段情的視線越過她看向她身後,疑惑道,“你從哪裏來的?”
雲卿卿笑着道,“就我們住的地方啊,東邊的那幾間房。”若是仔細看,那笑容下有着刻意掩飾的驚慌與心虛。
只可惜,段情并未多疑下去,滿心都是剛才紀晨與她說的話,無暇思慮其他,“這麽晚了,回去吧!”
“好啊,我們一起回去。”雲卿卿十分親昵的拉住段情的胳膊,段情身子微抖了一下,卻也并未掙脫,繼續由着她摟着。
入夜,段情和雲卿卿剛脫衣上床,躺了還不到半刻,便聽到外面有人高聲大喊:“快來人吶!走水了!”
随後,雕花窗一瞬被照的燈火通明,段情猛地坐起身,神色驚慌看向對面同樣坐起身的雲卿卿,催促道,“快把衣服穿上,我們出去看看。”
雲卿卿讷讷地應了聲,難得利索的穿好了衣服,跟着段情就要跑出去,到了門口,段情指尖剛碰了下門框便縮了回來,站定門前。
雲卿卿奇道,“怎麽了?我們不出去看看嗎?”
段情低頭看着燙的微微發紅的指尖,沉聲道,“現在不能出去,火勢離我們很近,如果輕率地出去可能會被火燒傷。”
雲卿卿急紅了眼,哭腔道,“那我們怎麽辦,等死嗎?”
“會有人來的。”段情聽着腳步聲漸近,應該是有人來撲火了。料到木天也不會輕易讓她們死了,木天雖是個土匪頭,為人卻不簡單,想是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
段情這時還不知,他們的底細全都被白糖那個大嘴巴給抖擻了個底朝天。
想到此處,段情也不着急,拉着雲卿卿在床邊坐下,安心的等人來。
雲卿卿哭腔道,“阿情,要是沒人來怎麽辦?”
“那我就帶你逃出去。”
若是沒人來,她也想好了退路,段情看了看頭頂上不算結實的木頭屋頂,再等會兒,若是還沒人來撲滅火,她便帶着雲卿卿從屋頂上走。
所料不差,不多時,段情看着窗外人影攢動,有小隊人手上拎着水桶過來,她們的屋門開始被水打濕,滲進屋裏些水,果然,房間裏的燥熱感清爽了不少。
外面的人喊道,“兩位姑娘,可好安好?”
段情立刻大聲應道,“無礙,我們現在可以出去了嗎?”
“可以了。”
段情聞言拉了拉還在沖擊中沒緩過神來的雲卿卿,“出去了,沒事了。”
段情站在門口,看着地上一片焦黑,有些粘膩的粘在鞋底,嫌棄的挪了幾步。
對面忽然有股熱浪撲來,段情忙把雲卿卿護在身後,一手擋住自己的臉,等到熱浪慢慢褪去,段情才緩緩擡頭。
頓時大驚,扯住一人問道,“為什麽對面房間的火還沒有撲滅!”
那人有些驚慌道,“那處的火裏摻了火油,始終滅不掉。”
段情急道,“那裏面的人呢?”
“……沒出來。”
段情讷讷地松了手,那人立刻飛奔逃走,生怕一個慢了再被抓回去。
沒出來!
段情就要上前去對面,卻被一股力量拉住胳膊,硬生生給拽了回去,段情猛地回頭,是紀晨的臉,他問,“清和,那邊着火了,你去幹嘛!”
段情驚道,“你出來了?那白子軒和白糖呢?”
紀晨道,“我們分開之後,我壓根就沒回房間。”
段情離開之後,他心情煩悶,便尋來了幾壺酒坐在亭子裏自斟自飲起來,到了深夜,看到他們住處方向火光沖天,擔憂段情和白子軒他們的安全他這才匆匆趕來。
忙問,“怎麽了?子軒兄和白糖沒出來?”
段情急道,“沒看到人。”
段情又要上前去,還是被紀晨拉了回來,“你現在去也幫不上忙啊!”
“那怎麽辦!”段情急得快要哭了。
“你別着急!”紀晨驚喜道,“你快看,火勢是不是小了點。”
“好像真的是!”雲卿卿在旁也道。
撲滅火的人絲毫不懈怠,換了一撥又一撥,又過了半刻鐘,終于将火撲滅了。
火勢消去,他們這才真正看清那座房子已經被燒毀的面目全非,幾乎成了一片廢墟。恍然間,年少時的記憶與此刻重疊,燒紅的半邊天,變為一片廢墟的村莊……
段情失神的喃喃道,“都是一樣的,都燒沒了……”
段情一步步上前,神情呆滞,紀晨叫她,卻恍若未聞。
“娘……”
“李叔……”
往日鮮活的人仿佛又再次出現在她眼前。
“我告訴過你什麽!誰允許你偷偷跑出村子的!你到底有沒有把娘的話放在心上!”段碧君手執木棍朝着跪在地上的小女孩一下一下的揮舞着。
那是她再一次偷偷跑出村子被她娘發現後,挨打的第無數次,從小到大,她幾乎在她娘的棍棒底下捱過來的,雖然已經習慣了被打,可她還是偶爾心裏會很委屈。
“碧君啊,怎麽又打孩子呢!”那是她的救世主李叔,李叔從小便很疼她,也許是因為李叔老伴早逝,無兒無女,所以才把疼愛都給了她吧!不過她小時候常常會覺得,她娘不是她的親娘,李叔才是自己的親人,否則,她娘怎麽會對她那樣不好,而李叔卻那麽呵護她呢!
每次挨打時,李叔總會适時的出現攔住她娘的棍棒,把她護在懷裏,替她求情。
“碧君啊,情兒這次出去是由有原因的!”
李叔捅捅她,“情兒啊,快把你要給你娘的生日禮物拿出來啊!”
小段情摸了把眼淚,這才不情不願的從懷裏拿出一個紙包的壽桃遞給她娘,正确的來說,那是個被壓扁的壽桃。
也許是剛才她娘打她打的最狠的時候,她沒受住,跌在地上,把懷裏的壽桃壓扁了吧!
李叔連忙替我說情,“碧君吶!你看看孩子對你的一片孝心,你怎麽能這麽打孩子呢!”李叔十分疼惜的将我摟在懷裏。
段碧君看着手心裏那顆被壓扁的壽桃,眼圈突然紅了,餘怒未消的聲音問她,“你剛才怎麽不和我解釋?”
小段情倔強的摸了把眼淚,癟着嘴梗着脖子不看她娘道,“我一進來,你就打我,我哪有時間和你解釋!”
挨打的次數多了,即使身體已經麻木了,可是心還會痛,眼淚還是會委屈的流出來,即使她什麽都不說。
李叔忙在她身旁幫腔,“碧君吶,你看看你這火爆的性子,都不給孩子說話喘口氣的時間,這哪能怪的着孩子呢!”
她伏在李叔肩頭上哭道,“李叔,帶我回你家吧!”
她娘根本不愛她,只當她是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