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說說怎麽了,那事都過去那麽久了,那什麽蕭世子早就不知道死在哪個地界了。”那脾氣差的男人還在侃侃而談,“來咱們寨子裏的有個丫頭,據說還是來咱們打聽她哥哥的信兒的呢!還不是讓大當家一句話兩句話給敷衍過去了?”
段情目光一冷,看來蕭欽逸果然到過木家寨,可她不解的是木天為什麽要隐瞞事實。
白子軒拽了拽陷入思考的段情示意她離開。
段情皺眉道,“看來我哥哥果然來過這裏借兵,可是木天為什麽要隐瞞這件事呢?”
白子軒一攤手道,“土匪嘛,都怕和朝廷上沾點關系,萬一哪天朝廷心情不順派兵滅了他們怎麽辦。”
“可是這件事木天不說,我也沒辦法知道哥哥到底怎麽樣了啊?”
剛才她聽到暗樁上的那兩個土匪說到或許蕭欽逸早就已經死在哪個地界時候,心裏徹底慌亂了一瞬。如果結局是不圓滿的話,那她寧願一直像現在這樣尋找下去,哪怕沒一點消息。以前她總想要個答案,究竟是生是死!可現在她一路走來,越來越怕得到的會是死訊,她倒寧願處于這種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的狀态了。
“走!我們去木天房裏找找有沒有什麽線索。”
白子軒拉過她的手腕轉頭就走,段情腳步卻一頓,連帶着白子軒也停了步子,回頭道,“怎麽了?”
段情指了指他略微發青的眼圈,“明晚再去吧!你看你都熬成什麽樣了。”
白子軒推了下段情額頭,“你也好不到哪去!”
璀璨星空下,段情忽然安靜下來,歪頭認真的看着他,忽然道,“你跟着我也讨不到什麽好處,這一路上盡是吃苦逃命了。白混,你說你為什麽一直跟着我呢?”
白子軒十分坦然的一笑,回眸凝望道,“師傅之命,不敢不從。”
段情眉眼含笑,調侃道,“可我見你在三清山上的時候也沒多聽話啊,這山下沒了師傅束縛你的行動,你豈不是更加快活了?”
“我是你師兄嘛,當然要罩着師妹了。”白子軒直接上手不客氣的揉了揉段情有些淩亂蓬松的頭發,“你那麽倔,又不聽勸,出事了怎麽辦,還不得靠着我這個師兄給你收拾爛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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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木家寨的星空下,段情第一次知道原來即便這個世界崩塌,也會有一個人為自己撐着,讓自己依靠。
望着白子軒俊朗的側顏,心底柔軟的一處不經意間微微觸動,少女笑得眉眼彎彎,好似新月。
屋頂上,段情擡頭望天,看着星空出神。
忽然,屋頂上的磚有被人踩過的清脆,段情平躺在屋頂,望天道,“拿來了?”
白子軒一手提着一個酒壺,哼哧哼哧的跑了上來,“好不容易偷來的,仔細點喝。”
段情斜他一眼,“小氣。”
“要不下次你去偷?”
“去就去!”段情賭氣道,“下次我多偷幾壺。”
白子軒挨着她身邊坐下,一掀開酒壺塞,滿鼻子的酒香,白子軒神态慵懶十分陶醉道,“哎呀呀!在山上好久沒喝過這麽香的酒了……”
段情奇道,“三清山不禁酒?”她在山下時間居多,自然不太熟知三清山的規矩。
“除了師傅自己,其餘人都禁酒。”白子軒十分無奈道,“唉……還真是為老不以身作則!”
段情切了一聲,忍不住笑了出來,“你鬼主意那麽多,這點小事還能難倒你。”
白子軒喝了口酒,暢然道,“知我者臭丫頭是也!”
“白混,我能問你個問題嘛?”有個疑問,憋在她心裏好久了,趁着今晚說不定還能給白子軒來個酒後吐真言。
“問呗!”白子軒樣子十分随意。
“我問你,你上次說你是白門南郡一脈的事是真的?”段情拄着腦袋歪頭看他,小小的飲了口酒。
白子軒動作一頓,随後別過頭喝了口酒,“真的。”
“既然你是白門的傳人,那你為什麽武功那麽差啊!難道真是你天資愚笨?”
白子軒一口酒哽在喉嚨,嗆得紅了眼圈,咳嗽了幾聲,罵道,“你才天資愚笨呢!”
段情無情戳穿,“那你怎麽連師傅都罵你這麽多年毫無長進?”
“我那是懶得!”
“鬼才信!”段情重新躺了回去,覺得十分掃興。
許久,二人都再無言語交談,只聽得見彼此酒入喉嚨的咕咚聲。
約莫酒壺見底時,白子軒晃了幾下,撒手放到了一邊,這才開口道,“你知道白門是怎麽被剿滅的嗎?”
段情一愣,“……沒聽說過。”
白門應該是十幾年前被剿滅的,那時候她大概還在牙牙學語。
白子軒神色悠遠,明明離她那麽近卻莫名有種距離感,似乎陷入了那段往日,“白門以陣法見長,但卻是以一套寒光劍法在江湖上立足聞名的。後來,白門第三十二代家主繼位,啊!也就是我爹,也是我爹點趕的不太好,那時候各路勢力蠢蠢欲動,世道十分不太平。”
段情問道,“為了得到寒光劍法?”
“不全是,當時朝廷想拉攏白門成為下屬部門,替朝廷辦事,但白門遠離政事多年,我爹和嶺懷、洛陽幾位家主皆是不願意再陷入朝廷那個複雜之地,便找借口推辭婉拒了。”
段情深知朝廷是何性情,自然是不肯罷手白門這塊香饽饽,“後來怎麽樣了?”
“朝廷派兵在嶺懷、洛陽和南郡三處周圍布下眼線秘密監視,當時江湖上其他人只想得到寒光劍法便時常來白門讨好我爹,朝廷多疑,久而久之便以為我家和其他家族暗通款曲,便以我家暗存謀逆之心的由頭夥同那些被我爹拒絕心存怨恨的其他家族合計剿滅白門三脈。”
段情聽的心驚,早知朝廷險惡,做事手段狠辣,倒也卻未曾想竟是如此罔顧人命,滅了白門三脈上下上千于口人。
白子軒回頭凝望,段情看到他眼底閃過不易察覺的水光,不知該言語些什麽,再多安慰的話在此刻都顯得多餘。
“我們家就剩我和白糖兩個了……”
“喂!臭丫頭,別用那麽憐憫的眼神看着我!”白子軒忍不住轉過頭抿了把眼淚,随後又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回頭沖她樂道,“你知不知道男人最讨厭的就是女人用同情憐憫的眼光來看待自己了嗎!要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我,知道嗎!”
段情癟癟嘴,“你哪裏值得我同情!我看你活得挺好的!”
雖然是嫌棄的話,卻聽得出段情體面的安慰。
“我自那時起便在心裏暗暗發誓,再也不習白門劍,再也不習任何武功,就是因為一套破劍法,因為白門可以被利用的價值,便罔顧了白門上下幾千條人命。”白子軒壓抑着情緒,但拳頭緊攥暴起的青筋還是不由自主的暴露了他的悲傷與憤怒,“我哪怕以後做個沒有一點利用價值的廢人,我也決不再讓自己像白門一樣被人利用被人觊觎,我哪怕一輩子平庸!”
白子軒怒氣上湧,卻看得出他在極力克制想把這股火壓下去,一把奪過段情手裏的酒壺,咕咚咕咚的幾口下肚後,情緒明顯穩了許多。
段情歪頭看他,“白混,那你家族的榮光呢,你不打算找回來了嗎?”
白子軒袖子抿了下嘴,嗤笑一聲,“都是前塵往事了,我還糾結于那些做什麽,難道你喜歡看我因為前人的糾葛仇恨而深陷其中,苦練武功就為了報仇雪恨嗎?那報仇雪恨之後又能幹什麽,重建白門嗎?白門的人都不在了,哪裏還有以前的白門了!”
段情搖搖頭,笑着道,“我還是喜歡你現在這副樣子,雖然看起來沒心沒肺吊兒郎當的一個人,但其實為人還是很可靠的,對朋友重情重義!”
白子軒跟她來了個擊掌,“善于發現優點,很好!”
“那你現在心裏恨不恨他們,朝廷還有其他家族……”
白子軒擡頭看了看漆黑的天,平靜道,“我不去糾結那些了。”
“那你是原諒他們了?”
白子軒嗤笑一聲,直接給了個段情額頭一個爆栗,“怎麽可能!滅門之仇,我再心大也不能心大成那樣吧!”
良久,他道,“我只是算了……”
段情不解,如此深仇大恨,白子軒真的會如此甘心放棄?
“你甘心嗎?”
甘不甘心這個問題他已經在心裏問過自己無數次了,他當然不甘心,他也曾偷偷下山去追查以前的仇人,可當真正到了他們面前,看到他們夫妻和睦,兒女承歡膝下的和樂景象,他是真的狠不下心下手,他已經是個孤兒了,他太知道那種感受了!看着那些孩子一張張天真無邪的笑臉,他實在狠不下心讓他們變成與自己一樣的處境。
白子軒笑了一下,沉默不語。
到現在了,甘心不甘心這個問題已經顯得沒那麽重要了,他只是在怪自己懦弱罷了。
見他不答,段情又換了個問題,“那你恨我嗎?”
白子軒十分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笑她癡傻,“我恨你幹嘛?”
“因為我也算是朝廷的人啊,我是南郡的郡主嘛。”
白子軒道,“你貌似也不太喜歡你這個身份吧,不然你為什麽不改叫蕭清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