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番外（1）
番外（1）
熱鬧的街市上一片祥和，只是突然響起的打罵聲破壞了這祥和的氛圍。只見一名身材瘦弱面色肌黃的小姑娘在街市的茫茫人群裏倉皇地穿梭着，她十分恐懼邊跑邊回頭看追她的那群手持木棍的惡人們。
她已經許久沒有進食了，嘴唇幹裂，腳下無力，只是心裏的恐懼在支撐着她繼續奔跑。終于，她一個不穩，跌倒在地上，許久都沒有爬起來。
周圍的路人有駐足觀看的，有視若無睹的，可就是沒有一個人願意扶一下這個渾身邋遢肮髒的小姑娘。
她實在是沒有力氣了，只能伏在地上無力的痛哭，一邊等待着身後追趕她的人把她抓回去。
身後的人迅速追趕上來，“死丫頭，跑啊，怎麽不跑了！”
在那群追趕她的嘈雜聲中，她突然分辨出一道低沉溫雅的男聲，那人似乎是在對她說話，“站起來。”
她緩緩擡起頭，随之映入眼簾的便是一雙繡滿金絲的黑靴，多年做奴仆的經驗告訴他，這個人非富即貴，絕對可以救她出苦海。
于是，她不管不顧的用自己肮髒的手巴上那只靴子，哭喊道，“公子，求你救救我！我什麽都會幹，洗衣做飯砍柴燒水，我樣樣都行。如果您願意救我，我願意一輩子給您當牛做馬！”
那男子玩味的笑聲在她上空響起，“……可你會的這些，我都不需要啊！”
她的心涼了半截，眼前的這個人或許根本不想救她，她艱難的開口問，“那，請問公子需要什麽？”
那男子‘唔’了一聲，似乎真的是在認真思考自己需要什麽，突然，他道，“我缺個暖床的丫鬟，你來嗎？”
她把頭埋進臂彎裏，深深的屈辱感讓她的臉火辣火辣的刺痛。
男子笑道，“怎麽？不樂意？”
那群追趕她的已經到了她的近前，許是聽到了男子對她的說的話，笑得一聲比一聲大，“公子啊，這丫頭髒得很，還是別讓她污了您的床，您還是去正經的奴隸市場買幾個身子清白的姑娘回家暖床吧！”
那些人的嘲笑聲是如此的刺耳，不知是在侮辱她身子不幹淨，還是在調侃男子眼光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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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丫頭，我們就先帶回去了！”
說着，便有人來拉扯她，薅着她的頭發把她從地上一把拽了起來，她感覺整片的頭皮都是撕裂的痛。
男子忽然道，“等等，她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眼前的這個男人是想要救自己嗎？她忽然間驚醒，猛地睜開眼睛，跌入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眸，她強忍住從心底泛上來的羞恥感堅定道，“只要公子不嫌棄，我願意。”
那男子忽然笑了，手中的折扇指着拉扯着她的那群人道，“你們聽到了，都放開吧，如今這是我的丫鬟了。”
男子朝後揮了揮手，他身後的小厮便上前一大步扔給正拉扯着她的人一袋沉甸甸的錢袋，“怎麽樣，夠了吧。”
為首的人掂了掂手裏的錢袋，眼底閃現出貪婪的笑意，看着她的眼神有些訝異，似乎是在不解為何男子出手如此闊綽只為了贖自己這名賤丫頭吧！
不過為首的人盯了她一會兒之後挪開了目光，似乎是覺得那些和他沒什麽關系，只要收到了錢就行了，那人揮揮手，她頭皮上的撕扯感立刻松懈下來，她無力的跌坐在地上，追趕她的人在一步步離開。
男子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冷冷的道，“自己站起來。”
她在地掙紮了幾次都未果，那男子似乎是失去了耐性，轉身便走，吩咐道，“你若跟不上來，我便把你賣到窯子裏。”
少女原本疲憊的神色瞬間變得驚恐，暈乎乎的腦袋一下子清醒了不少。她突然意識到，救人的并非都是好人，還有些是想買些玩物的混蛋。
她慢慢的跟在他那群侍衛身後，一步步艱難的邁着沉重的步子，終于在日落之前，到了一座氣派的府邸門前。
那男子似乎已經忘記了她的存在，只有他身邊剛才付錢的小厮照看她，帶她去了一處地界，“進去吧，這以後便是你的房間，裏面有丫鬟服侍你沐浴更衣，一會晚上會有人領你去主子的卧房。”
她聞言點了點頭，她推開門，果然有丫鬟在裏面等着她，見她進來笑着道，“姑娘，奴婢是小竹，以後就是姑娘的貼身丫鬟了。”
屋子裏大約還有五六個丫鬟，見她進來立刻幫她脫下了那套髒的發臭的衣服，很是嫌棄的拿出去扔了，她急道，“別扔我的衣服。”
小竹聞言笑着拉住她把她往浴桶裏按，手上輕柔的為她仔細的擦拭着身子，“姑娘莫急，那套衣服髒了，奴婢為姑娘準備了幹淨的衣服。”
侍候人沐浴更衣，這都是她從前該做的事情，怎麽也不會想到她也會有這麽養尊處優的一天，而這些都是那個男人給她的。
她還不是很習慣被許多丫鬟包圍侍候着沐浴，臉頰緋紅。
小竹對正在幫她擦拭胳膊的丫鬟吩咐道，“阿言，去把姑娘的衣服拿來。”
坐在鏡前許久，她都不敢承認銅鏡裏那個膚色白皙，杏仁大眼，朱唇美豔的女子是自己。
她摸了摸身上做工精致的煙雲紗衣，想到這衣服可是京城裏的名門千金才穿得起的，就連她以前服侍的官小姐都穿不起，心裏隐隐有些痛快。
小竹在旁适時的端上了一碗香噴噴的雞絲糯米粥，一勺一勺的喂給她，“我看姑娘面色肌黃，應當是久未進食，如果此時暴飲暴食反而傷胃，今天先用着雞絲糯米粥好生調養着胃，明日小竹再給姑娘少許的吃些主菜。”
她點了點頭，覺得小竹這丫頭真是貼心又聰慧。
她從來在主人家都是吃糠咽菜的，哪裏有機會吃到這麽精細美味的食物，不過一會那粥便讓她吃的見了底。
小竹看她實在是餓，又讓丫鬟拿來了幾塊馬蹄糕給她。
吃完後，她仍舊覺得餓，眨巴眨巴着大眼睛委屈的看着小竹，小竹無奈的笑着勸道，“今日太晚了，姑娘已經不能再用膳了。”
小竹拿帕子上前溫柔的幫她擦了擦嘴上的殘渣，“姑娘該去主子房裏了。”
“阿言，帶姑娘前去。”
阿言沉默的拿起面紗為她遮上，她不知是何意，只是乖順的跟着阿言的後頭走。
“到了，姑娘自己進去吧。”
她這才發現，原來她和那名男子的卧房離得如此之近，她輕輕叩了叩門闩，細聲道，“……我，我來了。”
“進來。”男子低沉的嗓音響起，她的心怦怦亂跳，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
“啊！”她驚呼出聲，她的腰被男子有力的攬住，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耳邊，“把面紗摘掉。”
她依言照做，緩緩扯掉了那塊面紗，只聽男子忽然笑了出來，随後胳膊離開了她的腰，“還不錯。”
男子重新坐在案前，拿起那本翻了一半的古籍再不看她一眼。
她伫立在原地不知所措，半晌，手裏緊緊地攥着帕子一步一步的挨到他面前，男子看着她無措的小動作，輕擡了下眼簾，複又低下頭專心看書，不過嘴角那抹還未來得及掩飾的笑意出賣了他。
她垂着頭道，“我該做什麽？”
“暖床丫鬟該幹什麽你就幹什麽。”
半晌，男子見她還是站在原地不動，挑眉道，“怎麽？不樂意？”
“……不是的！”她緊緊的咬着下唇，猶豫道，“……我身子是幹淨的，你別聽那群人瞎說……我……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男子撂下手中的書籍，失笑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不知道暖床丫鬟該做些什麽咯？”
她羞的滿面通紅，咬着下唇道，“嗯……對。”
“叫什麽名字？”對她，他好像突然來了那麽點興趣。
“……雲卿卿。”
他搖頭道，“這名字不好，太小家子氣了。”
她擡眸道，“請主子賜名。”在這裏，她依舊是下等人，只能依着主子的意思辦事。
他看着那雙清澈幹淨的眼眸裏帶着些許的讨好，笑着道，“就叫雲雀吧，熱鬧。”
她乖巧的福了福身，嘴角帶着剛好的弧度道，“多謝主子賜名。”
“十一進來！”他沖門外高聲道。
她默默轉頭，見迎面走來一位俊朗的藍衣男子。
“以後雲雀交給你帶着。”
她一愣，随後倉皇地去看主子，他卻笑道，“怎麽？怕我抛棄你？”
她使勁的點了點頭，她不想再回到那個地方。
“放心，你還有用。”男子微微笑了笑，“十一，給你十日的時間，十日後，我來驗收成果。”
她唯唯諾諾的跟着十一出了門，聽到他的那句‘你還有用’，她知道他暫時不會抛棄自己，可是她始終不知道他到底讓十一帶着她幹嘛？
“十一！”她忽然叫道，看着十一眼神冰冷的看着她，她忽然有些怕他不高興，又補了句，“我可以這麽叫你嗎？”
盯着她半晌，十一緩緩點了點頭。
“我可以問你，主子讓你帶我幹嘛嗎？他還說什麽十日後驗收成果，那又是什麽意思？”
“做暗衛，讓我訓練你。”十一言簡意赅。
她一愣，訝然道，“做暗衛？那他不要我做暖床丫鬟了？”
十一冷漠的面龐依舊沒有半點松動，反問道，“你更喜歡做暖床丫鬟？”
“當然不是！”她紅着臉矢口否認。
這個十一，真是什麽都沒羞沒臊的問。
十一邊走邊說，“十日後驗收成果，若你學不成，就會被主子抛棄。”
她心一驚，抛棄！果然還是會被抛棄嗎！
“我會學成的。”她堅定着說，她絕對不能再回到那個痛苦的地方！
十一是個很嚴厲的師傅，她一個做不好，便會被他手中的柳條抽打，一天下來，她的手上，身上不知被十一抽出了多少道青紫。
她渾身像散了架一樣癱在床上，嚷道，“小竹，我餓了，我要吃飯！”
來的卻不是小竹，而是阿言，她道，“姑娘，主子喊您去他房裏用膳。”
她立刻打了滾坐了起來，問阿言道，“我要不要換身衣服？”
“主子不喜歡等人，更不喜歡人遲到。”
她二話不說，一路小跑去了主子的房裏。
他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一身狼狽，額頭上還冒着細密的汗珠，明顯是跑過來的。
“坐下，吃飯。”
她站在原地推辭道，“……其實我可以自己在房裏吃的，還有小竹和阿言她們陪我吃飯，您可以不用這麽照顧我的。”
男子擡眸看了她一眼，“她們都是你的奴婢，不能與主子同桌。”
主子？想不到她從前一個下等丫鬟也會被人成為主子，“我沒拿她們當丫鬟，我拿她們當朋友的。”
他小小的咬了口藕片，“主子就是主子，等級要分明，而且從今往後你沒有朋友，也不能有。”
她歪着頭不解的問，“可是我對于您而言，不也是奴婢嗎，既然等級要分明，那我也不能和主子一起吃飯啊！”
她仔細的瞧着他的神色如何，只見他忽然皺起眉，似是不悅，緊接着他把手中的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撂。她心一驚，立刻坐到了他身旁的位子，乖順的把筷子重新恭恭敬敬地遞了上去。
她死死的低着頭，卻依舊能感受到他炙熱的目光，良久，他才緩緩地重新把筷子接了回去。
突然道，“看來，十一是個很嚴厲的師傅啊！”
她聞言一愣，突然擡頭看到自己手背上靑一道紫一道的傷痕，明白了他的意思，迅速的縮回了手，低聲道，“……十一，是為了我好。”
“哦？”他似乎對她的話很感興趣。
“……十一是為了十日後主子驗收成果時不對我失望，不把我趕出去。”
“怨恨十一打你嗎？”
他她低着頭，悶聲道，“嚴師出高徒，他為了我好，我不能怨恨他。”
他笑了出來，“你不怨恨十一，那就在怨恨我咯？”
“不敢！”她心頭一驚，“主子救我出苦海，我感激還來不及，怎麽會怨恨主子呢。”
他似笑非笑的眸子盯着她瞧，似乎是在辨認此話真僞，良久，他道，“今天的藕粉圓子不錯，嘗嘗。”
她小心翼翼地夾了一個迅速的塞在嘴裏，只覺入口甜爽，忍不住又夾了一個來吃。
“食不過三箸。”他提醒道。
眼看只剩最後一筷子能吃藕粉圓子，她有些不甘心，撂下一根筷子，只拿一根筷子靈活的串了四五個圓子。
主子瞧見，不禁失笑，“倒是好主意。”
她得意的揚了揚手裏一串圓子，莞爾一笑。
看着桌子上吃剩的一片狼藉，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因為從始自終主子就沒動過幾下筷子。
“我太能吃了，主子要是嫌棄，以後就讓我在自己屋裏吃飯吧！”
他笑了，“一個你，我還是養的起的。以後每天晚上你都要來這裏陪我用膳，這是命令。”
她十分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回了房間，看見小竹特意為她準備的晚飯一口未動，她有些慚愧，“小竹，我去主子房裏用膳了，阿言沒告訴你嗎？”
小竹不惱怒，還是笑着的搖搖頭，“沒有，若是以後姑娘每晚都去主子房裏用膳，那小竹便不為姑娘準備晚膳了。”
她點了點頭，看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無人享用不免有些可惜，又拿起了一只香噴噴的烤雞腿來啃，小竹見狀忙阻止道，“姑娘既然吃過了，便不用再勉強了，對胃不好。”
“無妨無妨。”她笑着擺擺手，“其實剛才在主子那裏，他說什麽食不過三箸，我還有些沒吃飽，正好再吃點。”
抱着個雞腿啃，雲雀美滋滋的上床入睡。第二天蒙蒙亮時，十一便讓小竹來叫她起床訓練了，她拖着一身酸痛的身子磨蹭的去了後院。
“十一師傅，我來訓練了。”
“嗯。”十一對她的态度依舊是這麽冷淡，只有在說任務時才會多話，“今日練習箭術，需得百發百中。”
她驚呼，“怎麽可能！十一師傅，我可是毫無基礎的，如此短暫的時間裏讓我練成百發百中，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可是十一并不理會她的哀嚎，直接教她搭弓上手，從清晨練到深夜，一刻未停，看着夜晚月亮高懸，她知道自己能休息的時間來啦！
“十一師傅啊，主子讓我每天晚上都要去他房裏陪他用膳，說這是命令，不可耽誤。”
十一木着一張臉，沒有感情的說，“去吧，用膳過後繼續。”
“啊？不睡覺嗎？”
“除非你想被趕出去。”
她怕了，“……那我盡快回來。”
她如約來到主子房裏，沖他恭敬地行了個禮，然後入座。
她剛一拿筷子，就疼的撒了手。看着她血肉模糊的虎口，他問，“十一又罰你了？”
“不是，是十一師傅教我箭術，練了一天就磨成這樣了。”她吹了吹傷口，小心的問，“主子，我手疼，今天能用勺子吃飯嗎？”
一頓飯下來，她發現什麽食不過三箸，到了用勺子就毫無限制了，這頓飯她吃的異常開心。
“主子，那我去訓練了。”她十分勤快道。
“等等。”他叫住她，給了她一瓶藥膏，“此藥對傷口愈合極有好處，記着傷口別沾水。”
她看着他認真的囑咐，忽然心頭一暖，鼻子酸的險些掉下淚來，“謝謝主子，從小到大還沒有人這麽在意過我的死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