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畢竟他沒活過

畢竟他沒活過

周胖回來的時候,化妝間裏就只剩下孑和小七。

“怎麽就剩你了,其他人呢?”周胖來回看,但化妝間就這麽大點,一眼就看完了。

孑搭着小七的肩膀,“他們有事都先走了。怎麽樣,她們都送上車了麽?”

周胖擦了把額上的汗,妝都花了,“上車了,上車了。今天這事鬧的。真的幸好有你,否則我都不知道應該怎麽辦,家裏也沒有這些門路。”

“順手的事。”孑摸出一張平安符,“這個帶着,道長給的。你才剛痊愈,帶着這個不容易惹麻煩。”

“好好好。”周胖把平安符收下了,“累了吧都?房間都收拾好了,去睡會。晚上出去再吃頓燒烤。”

“別了,大喜日子的你就在家裏跟學妹一塊好好過吧,你們也累了。我還有事,我帶孑有期先走。”孑挼了把小七的腦袋,“跟哥哥說再見。”

小七乖乖的,“哥哥再見。”

周胖也沒強留,今天确實都是事趕事的,大家都累了。他忙出去給孑安排回家的車。車安排好了,孑和小七卻不見了。

“這一個兩個的怎麽都走得這麽快?”周胖疑惑地撓了撓腦袋。

孑和小七已經趕到了槐樹下。

今天耽擱的時間确實是久了一點,經常在槐樹下下棋的老大爺們都已經收拾東西回家了。現在槐樹下除了一些不知道從哪來的游魂正在乘涼外,就剩孑這一個活人。

跟妝師已醒了,沒什麽精神地坐在孑給她畫的圈裏。

“醒了?”孑蹲在跟妝師面前,“化妝師的事已經處理好了,她沒什麽問題。”

跟妝師擡起腦袋一會,又重重地垂下,“我會被投到十八層地獄嗎?”

孑問:“為什麽這麽覺得?”

跟妝師說:“我不願走,還占用了別人的身體給新郎化妝。是你說的,我這樣會害得那個化妝師生病,還有可能會害得她丢掉工作。我已經是在害人了,害人的不是都得下十八層地獄嗎?”

“哪那麽嚴重,你從哪聽的這些亂七八糟的?”孑把跟妝師拉起來,“你頂多算是比其他的魂多了點執念,這正常得很,更何況現在她人已經醒了,魂也都是完整的。”

跟妝師眼睛亮了,“她真的沒事了嗎?”

孑:“沒事了。”

“那你現在要帶我走了嗎?”

“嗯,時間差不多了。”

孑把縛魂繩解下來,把剛才那些吊在樹上看戲的游魂挨個綁了,然後把跟妝師放在最前,免得出什麽岔子。

那幾個忽然被縛住的游魂從被綁的時候就開始罵,什麽難聽的話都罵了一遍,但孑不為所動。

小七倒是生氣,不過他年紀小,罵人的詞會得不多,加上孑早就給他用了禁言符,他聽得見卻罵不出,只能在巡視的時候看誰不爽就上去踹一腳。

罵聲裏還夾雜着痛呼聲。

孑收緊手上的縛魂繩,輕飄飄地說:“罵我算什麽本事,有本事你們罵到秦廣王跟前去。”

游魂們只聽過閻王,沒聽過秦廣王。沒聽過的對于他們來說就一律等于小喽啰,于是又罵罵咧咧了一路,臨到上船才收聲了。

因為他們感受到了一股恐怖的威壓。

孑也嚴肅起來。

所有人和魂之中,只有小七是最淡定的。因為當時他剛到地府沒多久就被孑抱着去見了蔣譽。他見過蔣譽的樣子,是個有些冰冷的大哥哥,但那個大哥哥很有耐心的樣子,所以他不怕。

威壓撤去,游魂們才大松一口氣。

“剛,剛才是什麽情況?”

“我還以為我要再死一次了!!”

“太窒息了太窒息了,閃開一點,我要呼吸!”

“你都死了你呼吸有什麽用?”

游魂又吵起來了。

孑晃了一下縛魂繩,游魂們頓時噤聲,“你們的話怎麽這麽多?我從沒接過像你們這麽吵的。別魂吵,吵的都是想回家,你們吵,吵的是什麽?”

游魂們都不說話。

孑說:“之前你們罵誰,剛才就是誰給你們施加的壓力。雖然這句話可能說晚了,但我還得說。活着的時候就得有敬畏之心,現在也一樣。存在狀态不同,但這個意識形态總不能差太多吧?都是人過來的。”

游魂們沉默了。

“上船。”

孑把這一船的游魂挨個送上彼岸。

005陰陽怪氣了一句,“今天懈怠了啊,是不是上個月錢賺夠了,懶得幹活了?”

孑只覺得好笑,反擊道:“可不是,賺夠了錢就是想幹什麽幹什麽,你管呢?”

“得,我不管,誰管你,我懶得管你。”005有點生氣,“幫你撿了個徒弟,你就這麽拖我後腿,臉皮真厚,實在是厚。”

孑讓小七坐好,拿着船槳撐了一下岸邊,“也不知道是誰比破錢山的臉皮還厚,我不好的時候就是‘小鹹魚’,好的時候就是‘金大腿’,抱不上了就開始惱羞成怒?你說你怎麽這麽能呢?”

005氣得原地跺腳,又反駁無能。

孑看着005無能狂怒的樣子,哈哈大笑。

跟妝師一直在看孑和小七。

眼看着船就要駛出去了,她大喊:“我以後還能再見你嗎!”

孑沉下臉在生悶氣,沒聽見跟妝師喊他。

小七拱了他一下,“小孑哥哥,那個姐姐在叫你,她問能不能再見到你。”

孑擡眼,看見跟妝師倔強地跟005在作鬥争,硬是待在江邊不肯走,還一直看向他的方向。

他站起來,大聲應道:“見到我可不是什麽好事!別見了!趕緊走吧!”

跟妝師神色錯愕,愣了下神,然後直接被005拉走了。

孑看着彼岸上強行拖拽的場面,覺得一言難盡,好像他做的是什麽不正當的買賣一樣。

“小孑哥哥,他好兇啊。”小七半捂着眼睛說。

孑坐下來,“他是暴力了點,但也不能怪他,畢竟他沒活過,不懂人界的事。在人界可不能這樣,得互相尊重,遵紀守法,知不知道?”

小七又開始迷糊了,“知,知道吧。”

槐陽市每天都會有人死亡,正常死亡的少之又少,而非正常死亡的人數在連年增加。多的時候,整座城市,一天能有上百個。

C級接靈人從來不會因為哪天接的魂多了而感覺驕傲,因為魂多了,就說明這個城市的人又少了。

孑并不,很不樂意看到這一點。

臺風過境,槐陽市連下了好幾天暴雨。

整座城市好像都被泡在了水裏,到哪都是汪洋一片。

“本臺消息,臺風旅鴿将于今日下午14時在槐陽市東城區登陸。受到旅鴿影響,槐陽市東城區将有暴雨,局部大暴雨大暴雨。槐陽市西城區、南城區、北城區大雨,局部暴雨。請市民注意出行安全。”

孑聽見播報的時候人就在機構。

“藍鯨還沒走,旅鴿又來了,這是當我們槐陽是啥旅游城市呢?”湯舉看着窗外的大雨感嘆。

孑說:“哪年不這樣,還沒習慣?”

湯舉指着外面的急流,“這事誰習慣得了?”

他話音剛落,窗外的一棵樹就栽進了急流裏。

孑:“……”

今年這情況,确實習慣不了。

槐陽市不靠海,但每年個臺風過境的時候都少不得要遭殃。以前還行,暴雨一下就漲水,淹一淹靠水的地方,住在江景房的槐陽市市民都基本習慣了,甚至摸索出了一些應對套路。

奈何天氣越來越惡劣,別說是槐陽市周邊的郊區鎮村、偏遠一點的縣份山村,就連槐陽市本市都是洪水不斷。

在剛才那棵樹之前就已經有好幾棵樹被洪水急流帶走了。

“大家聽我說一說。”人事拍了下手,“現在大家都到齊了,我就說一下接下來這幾天的工作安排。東區是重災區,除了東區的接靈人之外,其他三個區的接靈人臨時都調到東區幫忙抗洪救災。另外,C級接靈人所有的接靈工作全部移交給B級接靈人接手。”

趙松的脾氣比較暴躁,一聽這話就差點摔桌了,“每年都是這樣!每年受災的都是東區,然後每年都要我們其他幾個區的去幫忙,還得放棄自己的提成!不是,憑什麽啊?以前就算了,底薪撐着,現在底薪都沒了,這暴雨指不定還得下幾天,全都讓我們去喝西北風啊?!”

旱鴨幽幽地說:“什麽西北風,是臺風。”

有了第一個人出頭,其他人的負面情緒也被調起來了。

辦公室裏吵成了一片。

孑拉着小七退出包圍圈,以免被波及。

湯舉也退出來了。

“講講道理,這東西到底還是我們東區的人虧不是?受災那麽嚴重不說,還得折進去多少人。昨天看新聞,因為這場暴雨,我們東區已經沒了三個了。”湯舉說完,不住搖頭。

孑臉色也不好看,“可不是,再這樣下去,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東區是大部分都居家辦公了,但外賣員、快遞員都還在外面跑,餐廳、超市都還營業,多少都會出事。”

湯舉嘆氣,“那确實,有些活他真不是說停能停得了的。”

吵架的還在吵。

湯舉聽得耳朵嗡嗡的,“沒完了這幫人,就逮着一小姑娘可勁欺負呗。”

孑“喲”了一聲,“那你還不上去英雄救美?”

湯舉:“……算了,我但凡是個南區的我就去了。我現在沖上去不得被群毆啊。”

小七忽然掙開了孑的手,一頭紮進了人堆裏。

孑攔都攔不住。

“你們別吵啦!都多大的人了還在吵架!天天就知道吵吵吵!”

小七的聲音又大又尖,把嘴裏圈的人都喊退了好幾步。

孑先發制人,“看見沒有,小七都比你有膽量。”

湯舉撞了他一下,“那不也比你有膽量?”

趙松嚷起來了,“孑燃!你能不能管好你家孩子!大人說話他插什麽嘴!”

“抱歉抱歉。”孑過去把小七帶出來,一臉歉意地說,“這不還是你們吵得狗屁不通孩子聽不下去了麽。”

湯舉笑出了聲。

趙松和那幾個吵得最兇的氣得臉都變形了。

小七又喊:“你們都不看新聞的嗎!東區死了好多人了!你們一點都不關心!就在關心錢錢錢!”

孑捂住小七的嘴,又笑着說了一句“抱歉”。

衆人:“……”

你倒是在他說之前就捂住他的嘴啊!

比起成年人的互相計較,小孩子一句看似抱怨的話才直戳人心髒。

人心都是肉做的。當小七把包裹着真相的外衣撥開,讓所有人都看見血淋淋的事實的時候,沒人再提錢了。

人事掏出自己的大喇叭,輕拍兩下,“所以都沒話說了吧?有時候你們作為成年人都還沒有一個孩子看得清楚!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了再吵?”

這下一個個的都不說話了。

人事繼續舉着大喇叭說:“接上級通知,抗洪救災期間,C級接靈人日底薪為原來的三倍。希望大家都能齊心救災,共創美好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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