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陳墨的手被晃了晃，他收回目光，只聽小姑娘湊到他耳朵旁，悄悄說：“爸爸，那個伯伯為什麽笑的這麽奇怪？”

陳墨：“……”他該怎麽給小丫頭解釋，這個世界上有一種人被稱之為“笑面虎”呢？

父女倆談話間，那兩人已走到跟前。陳墨牽着陳知意，上前去打招呼。

上一回在機場的初遇不算“美好”，不過他到底也給仇離做了介紹，雖然仇離當時回了他一個冷冰冰的眼神後，轉身走掉了。

陳墨有時候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裏得罪了仇離，他記得原書裏仇離并不是這種過于情緒化的人。其實也不能說仇離情緒化，因為這個人大部分時候都是面無表情冷冰冰，完全生人莫近。

所以這一次，他着重給陸馳江介紹了陳知意。小姑娘乖巧地對着仇離叫了聲叔叔，得到仇離簡單回應後轉向陸馳江，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巴着，看起來天真又可愛。

陸馳江笑着蹲下身：“你好呀小朋友，今天是和爸爸來探望病人的嗎？”邊說邊探身向前想要捏一捏她的小臉。

小女孩微微歪了一下頭，他動作直接落了空，好在變通夠快，變成了輕撫一下小姑娘的頭發。

仇離在一旁冷眼旁觀。

結果陸馳江手還未離開小姑娘的頭發，就聽見小姑娘甜甜地叫了聲：“爺爺好。”

陳墨：“……”

陸馳江：“……”

仇離眉頭幅度很小地挑了一下。

陳墨尴尬地趕緊糾正陳知意：“你應該叫他叔叔，或者伯伯。”

陳知意小小的眉頭糾了一下，堅持：“你看，我叫那邊那個是叔叔，然後你又說他是那個叔叔的叔叔，那我不就得叫他爺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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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理有據，無法反駁。

陳墨：“……”

仇離覺得自己快破功了。

怪不得大家都說童言無忌最是可愛，如果可以他真想去抱這小丫頭原地轉幾圈。

反正都是“妹妹”了，這麽想想，沒問題的吧？

反之，陸馳江的臉色就不大好看了，雖然臉上笑容依舊，但任誰都看得出這笑容裏已沒幾分真誠了。他緩緩站起身，居高臨下看着陳知意，緩緩搖了下頭。

陳墨一手拉過女兒，半摟在懷裏，對着陸馳江抱歉道：“小姑娘不懂事，副總別介意。”說着還想去說服陳知意讓她改口。

陸馳江這個人，雖然原書中點墨不多，但唯一的幾筆裏都能看出他本質是很刻薄且心思深沉，一點小事都可以記恨非常久。陳墨自己并不懼怕他，因為知道大部分後續劇情的緣故，在應對陸馳江方面他還是頗有自信的。

但是他不想節外生枝，因為一些不必要的事，給自己以後的生活制造難度。

可小丫頭倔的要死，堅持自己的想法沒錯，噘着嘴就是不肯。

好在趕過來的護士打破了這種僵局：“仇先生，陸先生，主任那邊有個緊急手術一時脫不了身，讓我領你們去他辦公室。”

仇離點了點頭，長腿邁步向前，與陳墨擦肩而過的時候，陳墨聽他用帶點尾音上揚的口吻道：“小叔叔，走了。”

陸馳江：“……”他瞥了眼陳墨，收了臉上的笑，跟了上去。

護士告知兩人主任開會還需要十來分鐘，幫兩人泡好茶後退了出去。主治醫生的辦公室裏靜悄悄的，只有牆上的秒鐘滴答作響，提醒着時間的流逝。

“突然多了個妹妹的感覺怎麽樣？”幾分鐘後，陸馳江先開了口。

仇離長指在茶杯上輕點了兩下，未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反而反問道：“那您當年突然多了個侄子的感覺是怎麽樣的？”

陸馳江被問的愣了一下，他觀察了一會仇離的表情，随即聳肩一笑：“我能有什麽感覺，這份家業是你老頭子自己創下的，他愛給誰都輪不到我來幹涉。”

仇離不動聲色道：“老頭子的病就是那時候查出來的吧？這種病，一旦查出，基本就是用錢和時間競賽罷了。如果當時沒有我的出現，現在這份家業，應該是您的了吧？”

陸馳江眉心狠狠跳了好幾下，幾乎快要維持不住臉上一貫的溫和笑容。

“我不過是多了一個分家産的人，而您，是直接失去了第一繼承權。相對于我，您當時的感覺，應該是更差的吧？”

仇離看着陸馳江徹底沉了臉，然後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他知道此刻陸馳江心裏已翻起了滔天大浪，并在思索該如何對付自己。可這又有什麽用呢，自己手裏握着的是最大的王牌。

他并不十分反感這個小叔叔，甚至還覺得他有點可憐。

明明對自己這個便宜侄子讨厭入骨，卻不得不一直對着自己強顏歡笑。這種一路壓着別人直接“将軍”的感覺——

實在是太過瘾了。

·

醫院回來後，陳墨送陳知意去小區旁預約好的琴行上課練琴。她從年初開始學習彈鋼琴，小半年下來已頗有小成果，并對此興趣高漲，回國後一再要求繼續學習下去。

陳墨自然不會掃她的興。

趁上課的時間裏，陳墨去買了菜，準備給小丫頭做頓好吃的。

陳知意回來了一段時間了，他因為工作的緣故，一直沒能給她好好做頓吃的。小丫頭乖巧體貼，從不提這事，但到底是小姑娘，每次吃着某個粗大條做的飯時，不時蹙起的小眉頭，都會讓陳墨有些心疼。當然，馮源那種粗神經是完全發覺不了的，還覺得小姑娘嘛，吃少點是應該的，太胖了不漂亮。

出去扔垃圾的時候，陳墨發現對面的大門敞開着，裏面有人聲傳出來。

他往裏探視了一眼，大概猜測對面是在搬家。

這個小區建房時間挺久的，但是入住率一直不高。他之前出去了五年，回來的時候也沒覺得有多大的變化。

這一回來，對面就來住人了，還挺湊巧的。

不過這種高層裏的鄰裏關系一般都很淡薄，陳墨看了眼就失了興趣，轉身回屋。手剛搭上門把手，就聽到身後有人叫他，聲音還挺耳熟。

“陳……墨總監？”

陳墨回頭，竟是徐小凱。

他微微驚訝了一下，真是人不可貌相。這小區入住率低，有很大原因的因為房價過于高昂，看不出來徐小凱這麽一個還未畢業的毛頭小夥子，竟也能在這裏買房子。

一定是家裏有礦。

“您也住這呀！”徐小凱驚喜道。

陳墨笑着對他點了點頭，道：“是啊真巧，以後我們就是鄰居了。”

徐小凱擦了把額上的小汗珠：“我哪能有這個福氣呀，這可是咱們市裏房價最高的小區之一了，我連一個廁所大小的地面都買不起！”

“那你——”陳墨說這話的時候，心裏隐隐冒出了一個很匪夷所思的念頭。

這讓他自己都覺得好笑起來。

他不過是這個世界裏一個小小的配角，怎麽可能會有這麽多恰好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

徐小凱直接接了他的話頭：“我這是給我們仇總搬家呢。”

陳墨：“……”

徐小凱絮絮叨叨地：“仇總現在住在公寓房那邊樓上鄰居家沒關好閥門，發大水漏了下來。”他看了眼左右确認沒人，湊過來小聲道，“你知道的，咱們boss那個吹毛求疵的脾氣，一點都受不了不好或者不行的東西。所以現在那邊在全部重新裝修，他暫時搬這邊來住一陣子，等那邊弄好了再搬回去。”

陳墨：“……”這還真符合仇離的人設。

他現在所住的這套房子，是大學畢業的時候陸平江送的。那時候他還沒穿越過來，所以準确說來，是送給原主“陳墨”的。如果當時是他的話，大概會拒絕這樣的饋贈，更傾向于自己租一間更适合自己位置的。

後來他匆忙回國，事情一籮筐加上陳知意也跟着回來了，一時間沒辦法去找房子，就只得先在這裏安置下了。

陳墨早已做好打算，一旦陸平江走了，他就立刻搬出去，将房子還給陸家。

陸平江這種大老板，買起東西來向來喜歡成批量的買，買房子自然也如此。這也是為什麽，這麽多年來他家周圍的幾戶人家，從來沒有人搬入過。

這邊都是精裝房，物業管理的非常好，只要屋內無人居住，就會定期過來清潔通風。依照仇離那種脾氣，他肯定是不願意回陸家老宅去住，長住酒店更是不可能，那麽最好的選擇，便是這裏了。

·

當天晚些時候。

陳墨踩着點出門，接回了陳知意。父子兩人剛進小區，就在門口遇到了匆匆往外走的仇離。

陳知意很明顯呆了一下，接着用很高興且驚喜的語氣叫了聲叔叔。

仇離難得的手裏勾着外套，一副休閑打扮。他見到父子倆人，也未露意外情緒，只淡淡地回了聲：“你好。”

陳知意一蹦一跳地跑到他面前，問道：“叔叔您是出去吃晚飯嗎？”

仇離“嗯”了聲。

“一個人？”

對于小姑娘的窮追猛打式追問，仇離難得地表現出了十足的耐心，十分和氣地說：“是的。”

陳知意圓圓的眼珠在眼眶裏轉了圈，上前拉他的手：“爸爸今天做了好多菜，TOM叔叔又不在，不如你來我家吃吧？”

陳墨：“……”小姑娘語速飛快，說的跟爆豆子似的，他一句話都沒能插進去。

對視上仇離略帶詢問的目光，陳墨只得道：“如果仇總不介意的話——”

那自然是不介意的。仇離根本沒給陳墨反悔的機會，直接握住了陳知意的手，反身往裏走。

陳墨盯着前頭連走路姿勢都幾乎相似的一大一小牽着手的身影，陷入了沉思：這陳知意什麽時候和仇離關系這麽好了？他們不是才見過兩次面麽？

而且在他記憶裏，那兩次見面仇離都表現的很冷淡的樣子。他還以為陳知意會對這個撲克臉叔叔一點都不感冒，沒想到——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血緣的不可抗拒性？

陳墨出門去接陳知意的時候，基本已将菜全部做好，這會兒只要炒個蔬菜，再将湯熱一熱，就能直接吃了。

他本想問仇離有沒有什麽想吃的，如果能做的話他就再做一個，但看着陳知意興致滿滿地拉着仇離放動畫片，仇離又很給她面子，一路相應的樣子，覺得自己是多慮了。

陳知意喜歡吃的，仇離大概……也會喜歡吧？

“叔叔，你肚子餓不餓？”

“嗯？”

小丫頭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你幫我去看看爸爸做好了沒，這個動畫片在緊要關頭，我不舍得走。”

“……”

“可是我真的好餓。”陳知意可憐兮兮地繼續說。

仇離幾乎被小姑娘這種天真可愛的憨态逗笑了。

他人生的前二十多年，很少接觸這種軟軟糯糯的小孩子，大概是過往的遭遇告誡着他，生命力這麽脆弱的小東西，只會是負擔。

但是在遇到陳知意後，他的想法有些改變了。

——負擔會增加，但同樣，會有更多的歡樂。

“好，那你乖乖在這裏看，叔叔去。”他微笑的站起身，往廚房方向走過去。

剛才進來的時候，仇離就打量過這房子大概的布置了。

這個小區都是精裝房，整體偏美式，十分大氣雍容，卻整體偏老氣暗沉。陳墨在房間裏用了大量色調明亮的布藝裝飾，使得整個房子的顏色提亮了好幾個色度，活潑了很多，也更富有柔和的生活氣息。

這樣的房子，站在裏面，就覺得很像一個家。

仇離推開了廚房的門，往裏望去。

聽到動靜，裏面的人只當是自己女兒過來催人，并未回頭，只用帶着寵溺的口吻道：“乖，馬上就好啦！”

他正弓着腰，從冰箱下面取東西，略微翹起臀部的姿勢使得低腰牛仔褲腰線下移，偏短的T恤衫下擺又因為他伸手的動作上勾。

從仇離的角度，可以清晰看到大片白皙的背部肌膚，以及線條柔和的腰線，還有……下方若隐若現的一條溝壑。

那是那一晚在黑暗中，他觸摸到，卻并未看到的地方。

在那個剎那，仇離覺得自己呼吸都停了下來，甚至感覺到某處微微地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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