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大概是李賢東的連番逼問太有震懾力,仇離竟被他唬住了,愣在那許久未動。

好半響,他終于開口:“你覺得我們應該是什麽關系?”

李賢東被問懵了,這——這問他,他怎麽知道啊?

他的談情的老手,就剛才兩人的那種暧昧氛圍,若是發生在旁人身上,他一定會覺得那兩人是戀愛了。

可這是仇離啊,這家夥從不按理出牌,他還真——沒那麽确定。

仇離按揉了下脖子,懶洋洋道:“正如你說的,他是我老頭子從小資助到大的孤兒,又在我的公司裏工作。他現在住在我對面,來照顧下受傷的我,有什麽問題麽?”

李賢東盯着仇離的眼睛:“你真和他沒什麽?”

仇離同樣回視他:“你說呢?”

其實他心裏想的是,就算真有什麽,也不告訴你。陳墨就像他心裏頭的燃燒着的一團火,只要想到,整個胸膛,乃至呼吸的空氣,都是暖的。

這種感覺,他一點都不想和別人分享。

哪怕是最好的兄弟,也不行。

仇離這種油鹽不進的樣子讓李賢東頓覺無趣起來,他是仔細調查過陳墨出身背景的,也覺得這麽個人好看是挺好看的,但若是配仇離,還是差了一點。到底差在哪裏他說不出來,但是這兩人确實沒那麽般配。

李賢東了解仇離這人,但凡他不想說的,哪怕刀子架在他脖子上也是沒用的,更何況自己這種強度的逼問了。

他敏銳地覺得這兩人之間一定不簡單,但是仇離不說,他也一下子沒辦法。

只能祈禱着,仇離很快進入下一個迷茫期,再向自己求助的時候,他可絕不會輕饒了這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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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boss最近可以說是春風得意。

老頭子終于徹底清醒過來,且主治醫師下了診斷,說病情穩定下來了,眼下這段時間應該不會有問題了。

簡而言之,一時半會死不了了。

而之前略顯得咄咄逼人的陸馳江也因為陸平江的清醒,收斂起了越發尖銳的爪子,對仇離态度和緩起來。甚至中間還假惺惺地來探望過仇離一次,給他買了不少滋補的保健品。

當然這些東西最終的歸宿都是外面的垃圾桶。

仇離才不需要他的假仁假義。

因為之前股權變動的事情,兩人也算是徹底撕破了臉皮。這陣子公司內部更是不穩,沖突連連,仇離面上在家休息,實則一直暗中觀察着。

他上任不久,公司內部了解不深厚,也正好趁此機會好好看一看,哪一些是忠于公司,哪一些是忠于陸馳江。

一旦塵埃落定,他必殺伐果斷,一個都不漏過。

在這種大好的氛圍下,他甚至覺得脖子的不适都可以被忽略了。

這一日,正好是他回醫院複查的日子。

他不喜歡有外人來家裏,故拒絕了私人醫生的上門探訪,選擇自己去醫院複診。

結果直等到約定的時間已過,都沒見徐小凱來,反而接到了一通哭哭啼啼的電話。

徐小凱聲音哽咽:“仇總,我媽今早突然遇上了車禍,這會兒人在醫院,我必須得去,您能否再找個人……求您了……”

仇離:“……”若是之前,他肯定會很冷漠地告訴徐小凱,母親住院有其他人可以陪伴,工作同樣如是,讓他自己權衡。

但之前陸平江的突然病發給他觸動很大,再加上——

只要想到最近陳墨的照顧,他就冷硬不起來。

人在低落受傷的時候,确實會更希望有個靠得住的人相伴。對于做父母的來說,沒有什麽比親生兒女的陪伴更暖心的了。

仇離自然是不會安慰人的,只是生硬地答道:“行了知道了。”

徐小凱擔憂道:“要不我幫您聯系個司機?”

仇離冷哼一聲:“這點小事你怕我搞不定?”

挂了電話,他本想給原先那個司機打個電話,手指按在電話上猶豫了下,還是移開了。

自打徐小凱成為他的秘書助理兼司機後,他确實很久沒有再找原先那個司機了。他對司機本人并無什麽意見,但這司機是一開始陸馳江幫忙安排的,他并不想在這種時候讓陸馳江看到絲毫自己的軟弱。

仇離推開門,目光定到了對面微微露出一條縫隙的大門,眸光一閃。

自打他脖子受傷後,陳墨只要在家,基本都是把門敞開着的。這樣一來,他進出就方便很多。

反正人都過來幫忙洗衣做飯了,再當回司機什麽的也可以的吧?

聽完仇離的要求後,陳墨躊躇道:“仇總,不如我們找個代駕吧?”

“然後讓所有喜歡八卦的都知道,我這麽一個上市公司的大老板,竟然連一個司機都沒有?”

陳墨:“……”

他很想回答仇離,要是咱們在路上出了點什麽事故,您這個堂堂上市企業的大老板,就真的要上熱搜了。

不過陳墨也清楚,仇離既然來找了自己,定然是不肯再改主意了。他艱難地接過仇離手裏鑰匙,小心道:“我回國這麽久,真沒開過車,到時候怕——”

仇離比他更快地坐進副駕駛座:“怕什麽,有我在你旁邊指揮。”

陳墨:“……”就是您在旁邊指揮,我才害怕啊!

平心而論,陳墨車技不差,他只是不習慣國內這種和國外完全相反的交通法則。再加上仇離坐在一旁,心中顧及他的脖子,更是小心翼翼到緊張失措。

越是緊張越是心慌,越是心慌越是容易出錯,又一次因為走錯車道差點與轉彎而來的汽車擦碰後,對方司機憤憤地打開車窗,對兩人比了個帶侮辱性質的手勢。

坐在副駕駛的仇離終于按耐不住了,他敲了敲方向盤:“靠邊,停車。”

陳墨疑惑地看他。

仇離冷着臉:“我來開。”

陳墨猶豫:“您的脖子不适合吧?”

仇離聲音更冷了:“要你這麽開,我怕是沒到醫院,脖子就廢了。”他一向冷言冷語慣了,見陳墨還是一副不願的樣子,眉心擰了一下,“我可不想把自己的腦袋放在一個不靠譜的人身上。”

他其實想說的是開車不靠譜的人,陳墨這開車技術,這麽形容一點都沒錯。但是仇離平日裏趾高氣昂慣了,嘴巴又毒,很少會替他人着想,自然不會注重這些小細節。

陳墨聞言,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他濃長的眼睫閃了好幾下,終是默默在側方停了車,與仇離交換了位置。

一路無話。

仇離專心致志地開車,陳墨則默默地坐在副駕駛座上,看着窗外飛逝而過的街景發呆。

直到回程的時候,仇離終于發現有些不對勁了。

陳墨平日裏一直話不多,但是也不是這種一句話都不說的人。随着兩人交情的深厚,尤其是一起經歷過陸平江病危的那些日子後,陳墨明顯就對他與之前不一樣了。

那種變化是很細微的,又如春風般柔和。

讓仇離覺得很妥帖很舒适。

他扭了下頭,看了眼陳墨。陳墨很安靜坐在那裏,半低着頭,兩手放在大腿上方翻弄着手機。但手機屏幕一直是暗着的,也就是說,他從頭到尾只是對着這麽一個手機外殼發愣而已。

車窗玻璃的遮陽效果很好,及時如此,還是能看到他纖長眼睫下方覆着的濃郁陰霾。

仇離心裏頭一緊,這幾天陳墨一直在照顧他,應該很辛苦了。剛才自己似乎真的說的太過分了些。

他想開口說些什麽,陳墨手裏一直暗着的屏幕霎時亮起,有電話來了。

陳墨臉色的表情一松,直接按下接聽鍵。

是馮源和陳知意叫他一起去外頭吃飯。

仇離本打算去陳墨家蹭飯的,結果因為這通電話,只得一個人回家默默叫了外賣。

五星級酒店的專屬外賣依舊色香味俱佳,但吃在今夜的仇離嘴裏卻有些不知味道。他一晚上都顯得有些坐立不安,這種坐立不安在聽到對面門開又門關的時候到達了頂點。

不一會,他收到了陳知意發來的信息,讓他過去。

陳知意小朋友和其他小朋友一樣,都有個可以打電話發信息的電話手表。她一向和仇離要好的不得了,很早就和仇離加了好友。

平日裏兩人經常會發一些語音信息。

很多時候仇離也不知道為什麽,他會對這個小丫頭如此有耐心,這種耐心甚至遠超過了他對其他人。

他心裏頭隐隐覺得是因為血緣的關系,又疑惑于這種同父異母的血緣影響力也太大了些。

不過此時并非憂慮這個的時候,仇離此時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走到壁櫃旁,拉開抽屜,從裏面取出一個銀白色的鑰匙,走了出去。

陳墨家裏靜悄悄的,馮源已經回房間睡覺了,陳知意小房間的門也關的緊緊的,仇離知道這會兒正是陳墨給她講繪本的時間。等個十來分鐘,陳墨就會從裏面走出來,給陳知意煮奶喝。

陳知意會特意要求今天的奶裏面加一點糖。

陳墨肯定會教育她晚上不能吃甜的,但是又心軟地不舍得真的拒絕小丫頭,所以他一定會用到那個糖罐子。

仇離走進廚房,一眼就看到了放在壁架上的那個透明的糖罐子,他擡起手,拿到了手裏。

糖罐子是那種很普通的透明管子,蓋子是磨砂的銀色,捏在手裏帶着微微的涼意。

陳墨家裏頭的罐子大多是這種樣子的,好在仇離沒過好日子之前還算下得廚房,是以很容易辨認。

罐子蓋子蓋的挺嚴實,不過不難擰開。仇離用了點力,更加擰緊了些。

其實他心裏頭是覺得自己這種做法很荒謬的,但他又不知道除此之外還能做些什麽。

如果陳墨因為剛才的事情,又與他保持起距離來的話——

身後突然傳來一陣連續的腳步聲,如同鼓擂一般敲在仇離心上。他甚至來不及放下手裏的罐子,猛地回頭,就對上了眼裏皆是猝然的陳墨。

他身後,是摟着粉色小兔子一臉郁悶的陳知意。

她看到仇離,小嘴巴憋了下,大概覺得自己事情沒辦好有些對不起仇離,委屈着小臉,轉身回了卧室。

廚房裏一片靜默,作案當場被抓的某boss的臉色非常難看以及尴尬,他手上還保持着擰緊罐頭的姿勢,雙唇開合了好幾下,愣是一句話也沒能說出來。

陳墨用手指了指仇離手裏的罐子:“仇總,罐頭蓋子是反方向擰開的。”

仇離:“……”

沉默。

再沉默。

陳墨突然領悟了些什麽:“您該不是要擰緊蓋子吧?”

仇離:“……”

好一會,才幹巴巴道:“不可以嗎?”

陳墨抿了抿嘴,試探道:“是陳知意教你的嗎?”

仇離:“……”對方雖未明說,其實已算得上直接點破了。

仇離心裏的尴尬早已突破天際,也虧得他臉皮厚,繼續裝高冷:“你怎麽知道?”

陳墨緩緩彎起眼尾:“其實之前TOM惹我生氣的時候,陳知意也這麽教過他。”

“TOM那種——”陳墨本想說“沒頭腦”三個字,欲出口時覺察到不妥,收了回去。

面對上仇離詫異且羞憤的目光,他深深吸了好幾口氣,最後還是沒忍住:“仇總,您覺得一個五歲小孩子的建議,可實施性能有幾分?”

說着,自己忍不住笑了,擡眼看仇離,仇離同樣也在看着他。

眼裏是藏也藏不住,快要滿溢出來的笑意。

仇離把糖罐子擰松了些,放到原先的位置上,再轉身過來:“剛才車上兇了你,抱歉。”他坦誠地看着陳墨說。

陳墨笑着搖了下頭,順手拿過仇離放下的罐子。

罐子表面尚有之前握着的人留有的餘溫,陳墨指尖在上面摸索了好幾下,對着即将走出廚房的男人溫聲道:“我要給意意煮奶喝,你要不要——也來一杯?”

“還有——”他的聲音裏笑意更深,“這個罐子裏面放的是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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