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ICU裏,醫生還在做最後努力。

仇離也在裏面。

陳墨與許母走了出來,準确來說,是被趕了出來。

許母說了那麽多,仇離一句話也沒說,甚至沒有送過來一個眼神。

人命當頭,任何事情都需要往後退一退。

陳墨自然理解。

許母自己看起來狀态比陳墨還要差。

剛才跌落在地上是的陳墨,現在卻是她半癱在休息室的沙發上,臉色慘白如紙,仿佛受到巨大沖擊的人是她。

休息室裏兩人誰都沒說話,各懷心事。

陳墨無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從未想過,原主父母會有如此慘烈的一段過去,而且這段過去與——

陳墨往外面的走廊看了眼。

外面空空蕩蕩的,偶有護士或者醫生急匆匆經過,也只是一閃即逝。

很快,又空了。

像他的心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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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陳墨自己而言,他是一個外來者,他并沒有心理上的膈應,就算是親兄弟又如何。

但是仇離會如何想

陳墨想起之前陸平江好幾次的欲言又止,愈發确定,許母說的都是真的。

若是假的,陸平江何至于一直隐瞞着,又怎麽會在刺激中猝然停止呼吸。

雖然,他本身也活不了幾天了。

陳墨來到這個世界後,後悔過很多事情,唯一沒有後悔的是當初選擇救仇離。

後面發生了很多事情,他也知道将來不一定會順意,但還是一直堅持了下去。

既然相遇了,更應該珍惜這緣分。

此時此刻,他卻在心中不停地問自己,如果是這個結局,你當時還會救嗎

你——

還會救嗎

牆上時鐘的擺針還是不緊不慢動着,陳墨希望時間過的快一點,又希望慢一些。

他像是在等待着什麽最終審判一樣,心中焦慮無比,又不能表現出來,只得在心裏不停地壓下那種沸騰起來的洶湧情緒。

許一諾不知什麽時候來的,他走進來,小聲問陳墨: “我可以帶我媽媽去她辦公室休息一下嗎”他又怕陳墨不同意般,解釋, “我們不會離開醫院的。”

陳墨點了下頭。

許母說的夠清楚了,他沒有任何想問的事情了。

陳墨也不想再和她在同一個空間裏,等會兒如果仇離過來,大概也是不希望再看見她的。

走也好。

·

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麽漫長,休息室的門再次被推開。

仇離高大的身影籠罩了進來,他在門口頓了幾秒,然後走進來。

很輕一聲“噠”,門關上了。

休息室裏沒有開燈,全靠隔着窗簾的微光虛虛照亮室內的一隅。

陳墨就坐在陰影裏,只留一個弧度流暢的側臉在那微弱的光線裏,很安靜。

“老陸總他——”

仇離走到距離陳墨一米左右的距離,半蹲下來: “走了。”

陳墨所有的聲音全部梗在喉頭。

知道會死是一回事,真的确認死亡,又是另外一種感覺。

他想要安慰仇離: “老陸總他一直對我很好。”

“我知道。”

“他也很愛你。”

“嗯。”

又是沉默。

漫長地又像經過了一個世紀。

“你信麽”仇離開口問他。

陳墨回看他: “你信麽”

兩人的目光在昏暗中短暫交彙,又很快分離。陳墨努力想要抓住仇離眼神裏的東西,卻一無所獲。

他甚至看不到仇離眼中的光。

安靜片刻,仇離說: “我不願相信,但是——我不知道,陳墨,我真的不知道。”

他轉身想走,卻被陳墨拉住了手腕: “如果我們真的是同母異父的兄弟,你打算怎麽辦”

“還有意意,你有什麽打算”

陳墨說這些的時候看起來分外冷靜,仇離有些詫異。

他剛剛經歷了喪父的慘痛,腦中紛亂,很想要擺脫這一切。

但是仇離也明白,這種時刻他更不能逃避。

陳墨的性格向來敏感,如果他此時退了一步,就算以後真的能證明兩人并非什麽莫名的關系,也許都走不回現在的狀态了。

所以仇離直接從那間讓他感覺壓抑至極的病房裏走了出來,來到這邊。

哪怕這邊同樣令人壓抑,同樣讓他無所适從。

仇離閉了閉眼睛,努力在腦中尋找合适的詞彙。

陳墨等了會,吸了吸鼻子,聲音喑啞說: “其實我挺慶幸從沒和意意挑明你的身份,這樣的話,不管将來如何,她都不會因為我們關系的諸多轉變而受到太大的影響。”

仇離愕然: “你什麽意思”

陳墨說這話的時候一直都半垂着頭,仇離只能看到他被劉海半遮掩住的濃密眼睫。如果說剛才陳墨看不到他眼裏的光,那麽此刻他同樣抓不到陳墨想要訴求的東西。

這讓他的心剎那間沉了下去。

他努力去掰陳墨的下巴,想要去看陳墨的眼睛,陳墨卻很倔強地偏過頭不讓他看。仇離再嘗試,陳墨再次執拗避過。

像是一種拉鋸一樣,兩個人都是大男人,如果堅持,沒有誰能贏得過誰。

仇離的心漸漸沉到了最低處。

他一再告誡自己,不能退,不可以退,絕對不行。

但是手卻開始顫抖起來,這讓他幾乎捏不到陳墨的下巴,眼看着眼前的人退的越來越遠。

絕望的感覺迅速蔓延,就像四周的黑暗一樣,他越發看不清四周,只覺得自己置身黑暗,前方是永夜。

陳墨突然翻身過來,抱住仇離的腦袋。

他的動作很突然,抱的亦很用力,兩邊手臂緊緊圈着仇離。仇離想要擡起頭,卻被對方的下巴尖遮住了所有的視線。

陳墨的聲音從仇離頭頂方向傳過來。

“我想的很清楚,不管別人怎麽說,不管真相到底如何,我都還是會站在你身邊。誰的想法都不重要,除了你。”

仇離嗚嗚想要出聲,陳墨的手臂将他圈的更緊,他整個腦袋都埋在對方的胸膛處,能聽到陳墨劇烈而堅定的心跳聲。

陳墨的聲音比他的心跳還要堅定。

“只要你還要我,那麽我永遠不會變。”

仇離發現他的心跳比陳墨還要誇張了,兩人像是在比賽誰能跳的更快一樣。

在爆發的前一秒,陳墨總算放開了他,仇離也終于能看到陳墨的臉。

陳墨突地笑了一下,這笑容竟有些諷刺: “光靠一個不熟悉的女人的一句話,你就信了麽DNA還沒驗,一切都無法下定論。”

仇離張了張口。

陳墨繼續說: “也許許母說的是真的,但還是有假可能。”他擡頭,直直望進仇離眼睛裏,堅毅道, “你敢麽”

·

許母那天的話,只有在現場的幾人知道,自那天之後,許母也一直請假再家,沒有出現過。

仇離雖憤怒于她的所作所為,但是醫生也說,就算沒有許母給予的巨大刺激,陸平江也就是那兩天的事情了。況且現在人都走了,就算真的去追究法律責任,也于事無補。

醫院院長還和仇離說,許母是老陸總安排進來的人,讓他無論如何,能幫的一定要多照顧她一點。眼下雖然發生了這樣的話,院長還是希望仇離能看到他的面子上,不要太過追究許母的責任。

眼下最重要的,是陸平江的葬禮。

喪禮辦的很簡單。

并不符合陸家如今的財勢地位,卻很合陸平江的心意。

陸平江和陳墨與仇離說過,人是在喧鬧中來的,他也喧鬧了一輩子,所以想安靜點離開。

下葬的當天,只有至親,以及陸家的幾個老傭人。

令陳墨詫異的是,老方也來了。

陳墨這幾天和仇離談的不多。

那天仇離答應他去做DNA鑒定後,就再也沒有提起這件事,仿佛那天的兩人的談話只是亂石入水,蕩起幾圈漣漪後,就再無聲息。

但是陳墨知道仇離一定會辦妥這件事情的,他并不是那種會逃避責任或者困難的人。

陳墨和老方走在了隊伍最後,前頭的人都上了車,兩人還在走着。

陳墨對着司機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先走。墓園雖在郊區,也不是打不到車,他突然想和老方聊聊。

是老方先開的口: “老陸走前很痛苦吧”

陳墨反問: “你怎麽知道”

老方: “他這一輩子,真的開心的時間也沒幾年。”

這話讓陳墨心頭發酸,他問老方: “你和老陸總是老朋友吧”

老方扭頭看了他一眼: “準确來說,我以前是他的保镖。”

陳墨微微蹙眉。

老方解釋道: “老陸剛發跡的那幾年,世道不好,娛樂圈這個行業又不比其他,黑白混雜。那時候老有人找他和……”他頓了頓, “找他的麻煩,我正好剛剛特種兵退役,就應聘做了他的保镖。”

這話一下子消除了陳墨之前所有的疑惑。

陳墨: “那你是後來不再做他保镖之後,才開始做門衛嗎還有你應該知道陳哲的事情吧,能和我說說當年的事嗎”

老方朝四周看了一圈,确認周圍沒人後,低聲道: “其實我對陳哲的事情了解的不多,我來的時候,他們兩人已經私下不怎麽見面了。而且老陸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所以我到他去婚禮搶人那天,才知道——”

“知道他曾和陳哲是戀人關系,而陳哲與那個女的從小定了娃娃親,必須要依照承諾娶她為妻。”

陳墨微怔: “你也參與了那件事”

老方深吸了一口氣: “那是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一件事。”

“因為幫老陸總綁架那個女的嗎”

老方閉了閉眼: “我那天幫他做完這些事後,就把那女的安置在地下室裏。我當兵多年,第一次做這種違背職業道德的事,心中有些不安,做完這些後,為了使自己心安一些,就買了幾瓶酒。”

“那是我人生第一次喝酒,我以為按照我的身體素質,是不會有問題的。沒想到喝到中途,我出去的時候發現那女的竟然想要偷偷逃走,便想着進去将她綁的更牢固些。那女的一直不停言語刺激,各種不堪的都有,我心中明白這些惡心人的話并不是對我說的,但是——但是酒精與怒氣的雙重刺激下,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為,當場就做了無法挽回的事情。事後我想要去自首,老陸阻止了我。後來經過一些後臺操作,我輾轉去了外地坐牢,出獄後才回來這裏做門衛。”

老方口中所說的無法挽回的事情是什麽,陳墨瞬間明白了。

他站在原地,只感覺原先壓在肩膀上的沉甸甸地東西消失了,身體輕盈的像是能在天空翺翔一般。

他語速飛快地問道: “所以後來發生的事情你什麽都不知道了”

老方搖了搖頭: “我們當過兵的,腦子很簡單。我做錯了事,也為此付出了牢獄的懲罰,而且我相信老陸一定會對其做出補償。後來我回來的時候,陳哲也過世了,我自然更不會問那些過去的讓他難過的事情了。”

陳墨心中有千言萬語,最終只問了一句: “那你怎麽會告訴我這些”

“老陸走前,和我說,如果你想要問當年的真相,就讓我告訴你。”老方認真地看着陳墨, “他臨終前就這麽一個要求,我雖不解,但也想盡力完成他的心願。老陸這一輩子真的太苦了,他一直都陷在陳哲的陰影中,從沒走出來過,哪怕後來遇到了對他一往情深的仇離他媽,有了仇離,也始終沒辦法投入進去,最後害得靠近他的所有人都過得很苦。”

老方說完這一段,自己也有些黯然: “也許更應該得到報應的人是我,不管我是否去吃了這麽多年的官司,都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陳墨猶豫了下,緩聲道: “也許,一切都沒有你想的那麽糟糕。”

陳墨以前總覺得他這輩子運氣是真的不好。

從小是孤兒,做什麽都靠自己,哪怕遭遇了穿書這種事情,也不像其他人那樣手握金手指一路日天日地,而是穿成了一個憋屈的小炮灰。

現在才明白,所有的苦難都是為了成就最後的這一份好運。

陸平江最終選擇将他的身世隐瞞下來,沒有告訴老方,大概是為了讓他們“父子”間,更為好過。

所以陳墨也不打算和老方說太多。

他并非原主,說到底兩人之間沒有親情的牽扯。

更何況,這個世界裏,他早已有了更親的人。

老方詫異看過來,陳墨回了個笑容: “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我們活在當下,也活在以後。我想,老陸總也是這麽想的,所以讓你将這一切傾訴出來,也不至于太難受。”

老方跟着笑了笑: “我有啥難過的,其實我也是覺得和你有緣。”

陳墨點點頭: “我們是挺有緣的。”

話音剛落,陳墨聽到遠處隐隐有人喊他的名字。

舉目望過去,仇離颀長的身影正在快速往他這邊移動。

陳墨眼睛一亮,和老方說了句“我先走了”就迎着人跑過去。

仇離臉上沾染了夕陽的光,明亮又溫柔,陳墨看到了他眼裏閃爍的星星。

他知道自己眼裏,也閃着同樣的光。

仇離跑的很快,幾乎是用百米沖刺的速度飛奔而來。陳墨的心跳的奇異地快,只覺告訴他,仇離沖過來想要和他說的,正是他心中所想之事。

————————

其實這個劇情設置完全來自于作者想寫狗血的惡趣味,但是又不舍得虐主角。

真的,如果虐的話,這一對有太多的虐點了但是蠢作者下不了手。

歸根到底,還是想寫一個過往如何都不重要,最要緊的是當下這種主題的故事,以及,這個世界還是溫暖的人更多一些。

如果看到結局的話,會更加明白蠢作者最後這一句話吧。

經歷過這一段後,後面就會一直是甜甜甜啦放心吧

謝謝你們一直這麽愛我,這一章留言都有小紅包哈麽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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