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車子停在公寓樓前,天空下起淅淅瀝瀝雨。

透過雨窗,闫卿磊站在樓門檐下,看着僅見過一面的男人為阮濘撐傘慢慢走來。

其實男人之間攀比争強不必女人。籠統點,世界各種同類皆有之。闫卿磊臉色沉沉,握住阮濘手腕拉到自己身旁,“謝謝傅先生送我女朋友回來。”

傅丞琮溫和地笑笑,“不客氣,方才我送阮濘從醫院回來,她還未吃飯,等會兒我請你們去成記用餐。”

聽到‘醫院’,闫卿磊扭頭看了阮濘一眼,壓下眼中詢問,拒絕傅丞琮,“真是打擾傅先生了,我剛才叫了外賣,不用勞煩您了。”

傅丞琮淡淡一笑,預轉身離去。阮濘朝雨中撐着傘的男人揮了揮手,“再見。”

雨溪溪蒙蒙,連天也很暗淡。阮濘看不真切傅丞琮眼裏的擔憂。

随後打開公寓樓門帶着闫卿磊進去,他發問,“你去醫院做什麽?”

“體檢。”阮濘盡快結束這場盤問,想躲離他滿身淩厲火藥味。

闫卿磊皺眉,“為什麽不提醒我,反而跟他去。一上午你就跟他在一起?電話也打不通。”

“報告怎麽說?沒大礙吧?”

阮濘從冰箱拿出一罐可樂,扯開拉環喝了一口,等着氣味湧起喉嚨,歪着頭注視闫卿磊,“沒什麽大事。”

“那就好。”吳鶴兒早出去了,家裏現在就他兩人,空氣一時靜默,闫卿磊喉結動了動,硬生生改了話,“明天我媽媽要來Y城,我來接你,一起吃頓飯。”

阮濘喘氣正要說話,他眼神深墨,“濘濘,我們都相處幾年了,有些事該定下來了吧。”

阮濘欲言無果,點頭答應下來,不知為何,疲憊感由心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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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臨睡前,指尖落在傅丞琮的微信頭像上,點開他的朋友圈一片空白。

深夜就像無形深淵,拉着人下墜。理智告訴她,大半夜沒急事給人打電話時“騷擾”。

可下一秒,她腦子就想該找什麽借口同他說話?撥通了該說什麽?

糾結掙紮兩小時,最終放下手機逼迫自己入睡。

夢裏她火車晚點,男友抱怨她錯過美景,在耳邊直念叨鬧鐘響起。走出卧室,是無端的煩躁。

鶴兒看到阮濘的樣子,吓得抱着電腦貼住牆壁,驚恐地看着她,“你昨晚幹嘛去了,你這臉色比牆漆還白,黑眼圈都快熬成熊貓了。”

阮濘毫無力氣搖頭,去廚房熱了兩杯牛奶,遞給鶴兒一杯,“待會兒卿磊要接我出去,午飯你自己解決。”

鶴兒點點頭,“我可不敢和闫師兄搶你,不過我已經訂好了下周三飛西北機票,你可不能放我鴿子啊。”

阮濘抱住她,外頭笑了笑,露出兩顆俏皮虎牙,“曉得滴,大作家。”

她兩畢業後都沒找工作,一個在家接設計方案,一個全職寫作。都是需要靈感迸發的職業,兩人便每兩月相約同旅行一趟,既是放空腦子也是尋找靈感。

時間尚早,兩個人窩在沙發閑聊一會兒,阮濘突兀地說,“雖然我知道我這樣說不對,但我好像……對感情沒有多大的盼頭了。各自明顯感覺到與對方的相處方式發生變化,可誰也不說,互相死熬着。”

鶴兒目光未從電腦屏幕移開,“嗯”了聲,“那就分手,這沒什麽大不了的。”

阮濘側首,有些詫異,“正常情況下,不是該勸說我嗎?”

鍵盤鶴兒打的噼裏啪啦,一副過來人語氣,老氣橫秋,“如果一段感情讓你疲憊,那它就是錯的。什麽甜蜜的負擔都是空扯。”

看她聚精會神碼字,阮濘湊過去,男女主正唰唰說着自己甜膩到齁的誓言,今生定不離棄對方。阮濘一時噎語,許久後憋了一句,“作者的嘴,騙人的鬼。”

未至十點,闫卿磊便來接阮濘。阮濘心裏有點慌張,畢竟是見家長。

闫父在闫卿磊讀初二時因病去世,闫母是企業高管,頗為厲害,工作與教育孩子都沒落下。

太過利落的長輩,意外地直言直語,“阮小姐并未我心中兒媳婦人選,你對卿磊事業沒有絲毫幫助。可卿磊喜歡你,做父母的都希望孩子開心幸福。”

阮濘嘴角挂着淡淡微笑,“事業是靠自己努力換來的,卿磊也并未對我工作有幫助。”

闫母不滿阮濘的話,目光帶着審視看向她,“可據我所知,阮小姐畢業半年還沒有工作,且你租的公寓價格可是Y城平均薪資。”

言下之意明顯,她是靠着自己兒子。這種感覺不太好受,在這位阿姨眼中,全然将阮濘看低,無法掩飾的看不起。

阮濘手指勾了勾掌心,抿了抿唇,“阿姨,我想你是多慮了。我家雖然不是很大富大貴,可給我租個房子的錢還是有的。”

“而且我有自己兼職收入,養活自己綽綽有餘,完全沒必要花男人的錢。”

飯畢,臨走時,闫母臉色不是很好看。

“她是長輩,你能少說句話就少說點吧。”

“可我沒說什麽啊,”阮濘對他的話感到驚奇,“我說實話就是同大人頂嘴了,闫卿磊,你這是什麽邏輯。”

闫卿磊輕了語氣,“我的意思是順着長輩心意,她說什麽你應者就是,何必一頓飯大家都搞定臉上僵硬……”

憑什麽要順着長輩,又是為什麽這頓飯氛圍不好是自己不将就長輩而帶來的錯。

阮濘心裏窩火,做出一個靜止手勢打斷他,“停,我不想和你争辯。”

她打開車門,急急走幾步,忽而停頓。倏然轉身往回走,站在駕駛室外目光對上看着車裏的人,深吸一口氣,“我們分手吧。照這樣下去,你累我也累,我不想以後兩個人都在無休止的争吵中度過。”

闫卿磊皺眉,神色沉重看她,骨節分明的手緊握方向盤,“阮濘,你現在在氣頭上。”

當兩人站在河邊,水浪推擠石岸發出響聲,阮濘臉頰風吹的冰涼。

她再一次說,“我說真的,咱倆玩完了。”

她是很心平氣和說的。

“跟那個人?”

阮濘右手指尖齊齊一縮,扭過頭看闫卿磊,眼裏疑惑寫,“什麽意思?”

“送你回來的那個男人,你叔叔。”闫卿磊眼裏即刻要噴出火,臉色比炭還黑,“這就是你拒絕我的理由,阮濘,這對我不公平。”

阮濘心裏膽怵,她卷了卷舌頭,努力抑制自己情緒。她不擅長吵架,如果一大吼,眼淚必然順着流。

“闫卿磊,我沒有做對不起你的。和你分手跟他沒關系。你我都是成年人,性格不合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希望我兩都玩得起。”

“那你怎麽證明?”

一句話争先恐後出來,半秒後,阮濘驚愕看向闫卿磊。

她移開目光,忽然生氣他從頭至尾不理解,手腳逐漸冰涼,“沒有的事我怎麽證明?”

阮濘錯過身往前走,伸手捋了捋長發,壓抑心裏十分煩躁,盡量平靜說:“我不想吵架,你要是嫌這裏不好,早點回去吧。”

闫卿磊不放棄拽住她胳膊,一個沖力,阮濘下意識皺眉,鼻梁狠狠撞到跟前人胸膛。

他近乎發瘋一般,“阮濘,你到底要我怎樣,你難道真是一個小菩薩,非得讓我跟着你吃齋念佛嗎?”

“你沒有情緒,不對我撒嬌,不對我發脾氣,永遠溫和乖巧。是我這個男友太不稱職了嗎?還是這麽久,你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這一瞬間,阮濘神思被他的話定在半空,兩眼呆滞看着他,不是的,她想要的不是這樣的生活,她的生活不該有逼迫,不該有人要她空口無憑的承諾。

心裏忽然難受,所有感知被細繩絞着,一陣一陣泛起疼痛。

阮濘如鲠在喉,她不知道說什麽才能止住闫卿磊的嘴,一顆針緩慢而準确紮入心髒。

他的眼神漸漸變了,阮濘攏緊雙臂,風吹起只要風度不要風度的漂亮裙子,她從他眼神看到了厭惡、鄙夷。一如當年周女士同她說的話。

可她還是一如往對那件事抵觸非常,阮濘将她的話放在心裏,像一根鋼刺,難以消化。

——阮濘,你一點都不知羞,他長你近乎十歲。在你還是孩童,他已經是情感老手,你怎麽可能贏得過他。

——難道,你不感到惡心嗎?喜歡一個跟父親稱兄道弟的男人。

婚姻有時也将就門當戶對,雙方相處圈子,面對大人直指靈魂的發問,羞恥像一尺布,緊緊裹在身上。

回到家中,電話一個接一個響起,阮濘不看聯系人直接把手機關機扔進玄關小簍子,慶幸沒有給過闫卿磊公寓鑰匙。

鶴兒從超市采買回來,手中拎着一大袋東西,阮濘幫她拿進廚房,“第一次見家長午飯都不管飽?”

“分了。”語氣同問待會兒吃什麽一樣雲淡風輕。

鶴兒有點驚訝,上去給她一個擁抱,“沒事吧?”

阮濘搖搖頭,從廚房給兩人拿了罐可樂,食指勾掀罐環,仰頭一口氣喝了大半,冰涼刺激口腔食管味蕾,忍住食管湧上的氣,憂郁煩悶暫時消散。

“還好,”半分鐘後,阮濘抿了抿唇角,“好吧,心裏有點郁悶。我原本想着将就也不是不行,可是漸漸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了,強求只會是得其反,一看到他生氣,我心裏就發憷。”

有年暑假,她獨自前往西藏,半途遇到一對恩愛情侶,越往西,兩人不知因什麽當場争吵起來,甚至後面大打出手,弄得頭破血流。

互相指責對方的辱罵争吵聲讓本就有點高原反應的阮濘頭快要炸掉。那一刻,她覺得愛情……真的是一件醜陋的事情。

這世界上除了天災病禍,沒什麽過不去的坎,包括愛情。

陽臺,冷風唰唰往領口灌,全身被風裹住,緊攥得拳頭是唯一熱氣。目光所至,一輛熟悉的黑色轎車緩緩停在小區樓下,車子近光燈關閉的,駕駛室下了一個熟悉身影。

路燈下斜斜長長影子映在地上,阮濘彎頭,從地下養的盆栽花裏掐了一朵,對準下面的人,直等到他擡頭往上望,視線相對……

阮濘驟然收手,花在掌心捏碎。心砰砰跳到嗓子眼,隔了五分鐘再挪向陽臺,月光灑在樓前的空地,陰亮柔和。

忽然想起某年三月末,櫻花盛開,春光值得。近百畝的私人花園,她随意散步,看到池塘邊上的兩個大人。

她就是個卑劣小偷,躲在隐蔽處,悄悄闖入兩人的對話。

其實沒偷聽到什麽,直到離去,沒人知道她什麽時候到這裏,也沒有人知道她心裏的情緒。被人抓住心髒,悶悶的有些憋屈。

一陣風揚起,下起一陣飄揚櫻花雨。伸出手不動,數十花瓣落在掌心。阮濘慌不擇路逃跑,猛烈奔跑後果帶來肺裏灼熱地痛,攥緊掌心的桃花一把塞進嘴裏,是甜的,也是苦的。如同年少時自認卑劣的一場盛大暗戀,無疾而終。

謝天謝地終于跨出一大步……後面是傅哥專場(是的相信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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