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這兩天,成袁正好在附近參加培訓。
她确實是聽說乘風傳媒的劇組開機，葉栖陽也進組拍戲所以才來的，自從上次跟葉栖陽在綜藝裏面簡單地聊過以後,她回去久久都不能平靜。
從始至終,她都是把葉栖陽當做兒子看待，初見他時被他的天賦所驚豔,随後又怒其不争用尖銳的話語批評他，企圖把他罵醒。
再到後面兩人矛盾到無話可說的地步,本來彼此都不太擅長溝通,到現在即便和解，竟也沒有熟絡重新聯系的意思。
成袁不是很能放得下，索性打電話問問，得到肯定的答複以後便來到劇組，外面演員們都三三兩兩的，看到她有些吃驚，但都來打招呼。
成袁在圈內的名氣很大,說是面前影視學術派裏面最頂尖的都不為過，新人急急忙忙地來跟他打招呼，而老戲骨們多少也跟他有所交集,便會走過來閑聊幾句。
魏纖塵剛剛被蘇微風交代過,習慣性抿了抿唇，但還是問道：“你是來找葉栖陽的嗎？他應該在休息室。”
成袁說了聲感謝，便朝着的休息室走去，結果正好撞見蘇微風出來，“蘇總——”
門縫虛掩着,隐約能夠看到葉栖陽在裏面坐着，垂着睫羽看不清楚神色,光線也很昏暗，竟讓他整個人顯得格外頹靡。
成袁莫名地心驚，忍不住去看蘇微風，卻見蘇微風沉吟着低聲道：“我剛跟葉老師聊完。”
“你們聊什麽了？”成袁微微蹙眉。
“不好說。”蘇微風若有所思，“可能我找到辦法了。”
他說話雲裏霧罩，成袁聽不懂，索性直接推門進去。蘇微風目送着他，在關門前順帶着往裏面看了眼，卻發現葉栖陽連動都沒有動，更別說看他。
就剛剛葉栖陽說完那句話以後，蘇微風就明白過來，原來葉栖陽一直想要跟他表達的是求救，所以頻繁才會問他感情的事情。
但在他看來這是兩碼事，他答應葉栖陽會幫他解決情緒的問題，還糾正他的世界也不僅僅只有自己，說完以後他就看到葉栖陽的情緒很差，幽幽看着自己，仿佛自己說錯什麽般。
“……”蘇微風跟他無語凝噎對視間，成袁就到了。
在離開的時候，蘇微風再次思索，依舊沒有覺得自己說錯。他當然不會放棄幫助葉栖陽，但是也希望能夠讓他用更健康的态度去認知世界。
他站在原地，迅速地拿出手機開始搜索些資料。
成袁進到屋內，葉栖陽便已經轉過身來，此前應當是要準備休息，所以沒有開燈，四周比較昏暗，他的眼眸也顯得愈發幽邃。
“我……”成袁張張口，平靜地道：“我就是過來看看你。”
“嗯。”葉栖陽低低應答。
成袁打量着他的神色，斟酌着措辭，“不論如何，我覺得你現在的情緒比之前充沛得多，似乎跟蘇總接觸得也不錯？”
她這句話是肯定，但是最開頭那幾個字卻暴露出未盡之意，葉栖陽敏銳地感受到了，靜靜擡起睫羽，“你的意思是說，雖然我有情緒了，但是情緒其實并不算很好？或者說不正常？”
“你應該是在生氣。”成袁精準冷靜地指出。
“我不應該生氣嗎？”葉栖陽在她的面前，似乎要比在所有人面前都要敞開心扉得多，大抵是她是帶了自己這麽多年的恩師，兩人又共同經歷過冷戰和矛盾，仿佛任何的脾氣都可以直接發洩。
“多虧有他我才能有這樣的情緒，但是他根本就不喜歡我，甚至他就連喜歡這件事都覺得累贅，心裏面只有他的工作。”
向來冷冽的聲線，現在竟充斥着洶湧壓抑的痛苦，指節過于用力而泛白，睫羽在昏暗中不住地顫抖着。
這模樣讓成袁心驚又心疼，過往多年他對葉栖陽都是嚴苛的，以為他也心硬如鐵，對外界不可能有那麽強烈的感知。
這才發覺他的心防一旦崩潰，感知會比普通人更加地極端敏銳，稍稍觸碰便會滲透出大量不可收拾的苦澀，向着四肢百骸甚至靈魂深處彌漫。
“但也正是因此你才會有這麽強烈的情緒吧。”成袁安靜了很久，才看着他道：“普通的事件發生對你來說，壓根就激不起波瀾，你不在乎。”
“就像是我當年那麽尖銳的批評你，你也不會給我任何反應。但是我在乎你，我反倒是會因為你的冷漠感到憤怒。”
“你再想想，倘若蘇總換成別人你還會有感覺嗎？這些年難道喜歡你的人讨厭你的人還不夠多嗎？但是獨一無二的也只有他而已。”
相較于他的痛苦，成袁的聲音反倒是理智殘酷的。
陡然間兩人的位置像是天翻地覆的轉變，現在終于輪到葉栖陽憤怒且無能為力，而成袁冷冷看着這一切，不變的是他依舊對葉栖陽保持着長輩的慈愛和心疼，說完以後走近了兩步。
他知道葉栖陽不喜歡觸碰，原本想要摸摸他腦袋的，但是也沒有動，只是盡量将放得溫和，“葉栖陽，我應該恭喜你才對，不管是痛苦還是愉快，總歸是有人帶你領悟到了這些，而你也該感激他。”
葉栖陽撩起睫羽跟他對視，眼底壓抑着暗湧流動。
他覺得成袁說的對，因為倏忽間又想起些別的場景，成袁從前看自己的心情，大抵也是跟現在的自己類似的。
而自己就像是當時的蘇微風，甚至比起蘇微風還要冷漠，最起碼他還會想辦法救自己，而自己只是冷眼旁觀。
“成老師。”葉栖陽時隔很久叫她的名字，“你是如何改變對我的态度的？”明明當初那麽恨鐵不成鋼。
“我沒有改變。”成袁道：“否則這幾年我不會跟你有這麽大的矛盾，你是我最喜歡的弟子，但是我們彼此間竟沒有任何聯系。”
“而現在我們和解，也只是因為你改變了。”
“但是如果你想等待蘇總改變的話，這很難。”成袁像是知道他在想些什麽，在他開口前就理智地給他打預防針。
葉栖陽的神經猛顫了下，很輕易就明白她話裏的意思。
他深有體會，因為蘇微風所有的流光溢彩，會帶給他強烈的沖擊，正是由于他不可輕易更改的獨特，而這樣的人就像是他的名字。
微風拂面，卻永遠都無法握在手心，只能拼命跟随腳步去追尋。
成袁今天來這裏還有件事。
最近的培訓其實是希望她回去接着上課，但是成袁覺得自己到了中老年，體力跟精力完全跟不上，又要備課又要勞心勞力盯着那麽多小孩，要是再遇到個葉栖陽那樣的她受不了。
但是她做了一輩子和影視作品相關的事情，驟然讓她什麽都不管又沒法放下，所以今天其實也是想來看看乘風傳媒的項目如何。
如果真的還不錯的話，她聽說乘風傳媒的食堂也是重點項目，說不定還可以給她提供個養老的環境。
“您真的打算當我們項目的指導嗎？”蘇微風驚喜地道。
成袁從休息室裏面出來，看到蘇微風還站在門口，便跟他簡單地聊了幾句，蘇微風對于他來乘風傳媒的意願非常高興，當場便忍不住跟她握手。
“成老師，您可能對乘風傳媒還不是特別了解……”
“我已經很了解了。”成袁不茍言笑的臉上，終于忍不住露出絲笑意，“乘風傳媒從破爛招搖，逆襲到如今這種程度，只不過短短幾個月的時間，蘇總功不可沒。”
“試鏡的部分視頻我也見到過，很多都是足夠我拿到課堂上去講的。再加上蘇總跟宗家的協議，雖然不知道內容，但是總歸是要還清之前的負債，最起碼這幾年在影視行業會掀起旋風，我很放心。”
蘇微風其實是想給她資料來着。
他現在簡直就是，一招鮮吃遍天，見到喜歡的人就瘋狂發資料招攬，而且到現在居然都沒有失敗過，眼下即便是聽了這麽高贊譽的戳碰，卻還是沒打消這個心思。
他唇邊含着點笑意，眼底明亮，“那回頭我讓游總發資料給您。”
“後續很多事情，有問題都可以找他，還有，要是您有什麽靠譜的同行或者是學生，都可以推薦給我們乘風傳媒。”
“這是當然。”成袁颔首道。
沒想到因為葉栖陽的關系，蘇微風還談成一樁意想不到的生意。
他立馬讓游禮那邊拟合同發資料，還把成袁重新帶到劇組去給衆人認識，衆人剛剛才見到過他，誰知道眨眼身份都變了，臉上全都流露出震撼激動的神色。
“這樣說後面成老師會跟組嗎？”
“太好了有成老師在，我們都不用怕葉老師了！”
“哈哈哈哈不論如何！歡迎成老師！”
現場的氣氛熱熱鬧鬧，蘇微風覺得這事兒還得親自感謝葉栖陽，回頭還想去找他，就看到葉栖陽已經從室內出來了。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彙，似是有些微妙湧動，但是很快蘇微風的眉梢輕快地揚起，葉栖陽便覺得神經顫抖，心髒也重重沉下來。
所有洶湧出格的情緒，都是他自己的而已，蘇微風絕對不會感知到，他甚至唇邊還含着笑，好似在為剛剛的事情高興。
當然他也很在意葉栖陽的感受，走過來站定在他面前，探究着他的神色，才試探着詢問道：“成老師簽約乘風傳媒了，你知道嗎？”
“不是我的功勞。”葉栖陽的聲線冷冽，“是她自己想要找個合适她的環境，而乘風傳媒恰好滿足她的需求。”
“倒也不用這麽謙虛，若非你的關系她怎麽會考慮乘風傳媒。”蘇微風還是不由得笑起來，清冽的嗓音撲進耳膜，夾雜着風吹動樹梢時嘩啦啦地響動。
葉栖陽不由自主地去看他，陡然撞進他清亮的眼底，瞳仁擴大。
耳邊風吹樹葉的聲音仿佛變得更加清晰，不太像是深秋時節，反倒像是萬物複蘇的春天，溫度也很合适，心愛的人在自己身邊。
“蘇微風。”他聽到自己低低喊他名字。
“葉老師。”蘇微風吐詞清晰，認真回答。
誰知道葉栖陽什麽話都沒有說，只是緊盯着他，仿佛要将此刻的他全然烙印進心底，倘若以後什麽都物是人非，這份記憶也依舊纖毫畢現。
有成袁跟組以後，蘇微風對現場的拍攝情況就更加放心了。
原定計劃他就是在這裏待一兩周，差不多七八天的時候，他就已經決定要走了，再不走乘風傳媒那麽多的事情，也不能全都積壓在游禮身上。
更何況到月底還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宗家那邊的生日宴會就要開始了，寒星鬥老早就在提醒他，要他做好準備。
宗家作為圈內最深不可測的豪門，即便是已經退隐的長輩生日，排場也必定會非常盛大，蘇微風有點隐晦的亢奮，打開落鯨平臺又關掉，在思索到底帶個什麽禮物過去比較好。
這種排場當然不缺乏貴重的賀禮，雖然蘇微風不打算太過突出、引人矚目，但是最起碼代表着的是乘風傳媒的顏面，也不能太低級。
好在就在這時，舒池源給他打電話，向他詢問最近項目進度。
舒池源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但是兩人在軟件上的聊天卻沒有斷過，他似乎有種很漫不經心地掌控欲，有的時候明明只是聊公事，卻不知道怎的最後兩人又會牽扯到一些生活裏面的小細節。
蘇微風有跟他交朋友的意願，當然也不介意把這些事情分享給他，所以在不知不覺間，彼此竟已經養成了種對于生活瑣事互換的習慣。
所以在說完劇組拍攝情況以後，舒池源自然而然問起他最近的安排，便知道了他要去參加宗家宴會的事情。
“周末在宗家的別墅區嗎？”舒池源的眸色微動，道：“到時候我也會去，之前我們家跟他們也有些來往。”
“真的嗎。”蘇微風登時驚喜起來，迫不及待地問道：“那你打算送什麽賀禮？什麽級別能讓我參考參考嗎？”
換做是穿越以前的蘇微風，他還真沒這個煩惱，助理會給他列長串的名單給他參考，而只要是他認定的合作夥伴，送去的東西絕對不會便宜。
現在也是因為乘風傳媒剛剛起步，既達不到送這麽昂貴東西的标準，又沒有那個經濟實力，稍有不慎便會讓人覺得是打腫臉充胖子。
“宗家不缺錢，其實不需要送什麽貴重的。”舒池源淡淡答道：“而且現在當家作主的也不是這位長輩，自從宗凜殺伐果斷掌管家族後，他願意幫這些老派的長輩撐場面都得看他心情。”
“只需要投其所好就行了，我送是我們公司新型的家用型機器人，放在別墅随時随地能照顧他，還有醫療救急的功能。”
“知道了。”蘇微風了然。
其實他想的也差不多，在舒池源說完這番話後也得到了确認，重新登上落鯨平臺看了看最近拍賣會的消息，準備預定個血瑪瑙。
寒星鬥都是随後才打電話過來，聽說他在準備血瑪瑙，不由得溫聲道：“蘇總的消息靈通，我都還沒來得及告訴您老人家的喜好。”
“寒總到現在才給我打電話，是覺得這件事不重要？”
“确實不是很重要。”寒星鬥手裏面每天的事情處理都處理不完，雖然蘇微風在他這裏優先級很高，但是提醒他去參加宴會，重點絕對不會是在這裏。
“反正到時候您交完禮物就可以自由活動了，您只是想看有沒有機會見到我們老板而已，別的不需要去在意。”
蘇微風眉梢微動，對于寒星鬥是真的越接觸，越是忍不住想贊許，他的腦子永遠都這麽理智清晰，分得清楚重點。
圈內都說他的行事風格很像家主，所以其實他的老板也是這樣嗎？永遠都是殺伐果斷，即便流言中說他有點瘋，也絲毫不影響他的強悍。
蘇微風會選擇買紅瑪瑙，也是記得原著書裏面的某個片段，說家主宗凜有次上拍賣會，随口說了句家裏面有老人喜歡，所以把整場的瑪瑙全都給包圓了，那姿态就跟喝水吃飯似地簡單。
而這些事情原本都是蘇微風愛做的，看到的時候大為驚嘆！
這樣的瑪麗蘇戀愛文裏面，居然還有這種正常人！
只要想到這裏，蘇微風想見他的心思就更加強烈了。
又跟寒星鬥寒暄了幾句現場情況，寒星鬥還有事就挂掉了。
蘇微風看着自己拍下的紅瑪瑙圖片，忽然又覺得自己還缺點衣服，即便到時候宴會上都不确定到底能不能見到家主，但是準備還是要做好的。
舒池源：【不用這麽麻煩】
【我直接把品牌師叫去你家吧】
蘇微風立馬聯想到上次宴會的時候，嚴歲枝就借機跟他做了同款，那時候他下意識就歸類為乘風傳媒的校服。
但是現在想想，嚴歲枝多半那個時候想法就已經很清晰了，藏着穿情侶服的心思，而且又站在他的身邊，彰顯他們走得很近。
為了規避有可能發生的麻煩，蘇微風即便知道現在舒池源沒有那方面的心思，但畢竟是《美夢》的男主，他還是未雨綢缪地試探。
【那到時候您打算怎麽穿？】
“……”舒池源看到消息的時候，手指頭輕微地捏緊。
他對于自己看上的東西，有種極其強烈的占有欲和掌控欲，尤其是在上回動了把蘇微風關在小黑屋的念頭以後。
否則最近他也不會不動聲色地，跟蘇微風聊起日常的話題，養成他跟自己分享瑣事的習慣，逐漸地入侵他生活每個角落。
自己給他推薦品牌當然也有這樣的心思，在蘇微風出現的場合留下自己的印記，甚至明裏暗裏跟他有着分不清的牽扯。
……但是看這意思？蘇微風是看出來了嗎？
還是說從前有人已經做過這樣的事情，被他發覺了？是嚴歲枝？
舒池源的臉色有點難看，但是在深呼吸幾下後，洶湧的情緒又恢複如初，發信息回答道：【穿黑色】。
蘇微風最後選的是淺灰色。
品牌不同給出來風格和造型都不同，蘇微風對此頗有研究，所以當天下午面對着整個客廳的服裝，也壓根沒有慌亂，挑得興致勃勃。
嚴歲枝跟游禮也都從公司回來了，坐在沙發上看他挑選，對于他要去參加宗家宴會這件事，擔憂全都寫在眉宇間，“到時候誰陪你去？”
游禮最開始以為這是商務局，甚至都做好了準備，可誰知道蘇微風壓根就沒想帶他，還是讓他去處理公司的要緊事。
“到時候舒總會在。”蘇微風随口答道，“但是我也不一定會跟他一起。”
提到舒池源，嚴歲枝的臉就黑下來。
上次慈善晚宴的時候，嚴歲枝本來想蘇微風寫的那副字，誰知道被舒池源給帶走，而且當場展現出來的那種強勢和欲望，讓嚴歲枝覺得極其惱怒。
他的直覺不會有錯，舒池源絕對對蘇微風存在着別樣的心思，嚴歲枝當即便冷笑了聲，“看來我們群要添新成員了。”
游禮聽到這裏便眸色微動，靜靜地看向蘇微風，蘇微風從大堆的服裝中擡起頭來，眉梢輕快地揚起來，“什麽群？”
嚴歲枝沒有回答他，游禮的目光卻沒有移開，依舊緊緊盯着。
他對舒池源的事情不是很清楚，上次的宴會也都忙着幫蘇微風交際去了，自從成為總助以後，他對蘇微風身邊的事情早就失去了從前的那種掌控力。
但是舒池源投資過當前項目他是知道的，而且蘇微風還透露過想要拉他進乘風傳媒，負責後面其他項目的事情。
再聯想到這個群的屬性，游禮的神經輕微顫動，最後也冷笑出聲，“那誰知道呢。”
連從頭到尾都默不作聲的葉栖陽，前幾天都突然冷漠發了個問號。
舒池源來到這個群裏面，那難道還不是順理成章？
總之但凡是喜歡蘇微風的，都不會有好下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