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

這一折騰, 又到半夜。

傅西泠喝過酒不能開車,沒回他爸媽那邊,說要留下。

還和時芷一起泡了個澡。

過程太激烈, 完事後都有點賢者模式,這麽暧昧的氛圍,泡澡竟然泡得相當單純。

兩個手機放在浴缸邊,提示音一樣,響起來分不清是誰的。

時芷工作群裏雜事多, 怕耽誤工作,先擦掉手上的水去看。

響的是傅西泠的手機。

浴室裏有塊嵌進牆體的電視屏,裏面放美劇,傅西泠看着,随口問:“誰?”

他仗着自己記性好,從來不存聯系人。

所有人在他手機裏都是十一位數字, 非常一視同仁。

時芷沒好氣地揚他一臉水:“我哪知道是誰!”

傅西泠很好脾氣地撩起頭發,仰靠在浴缸邊,拽了浴巾慢條斯理地擦臉, 還得寸進尺:“眼睛碰水了, 你幫我看下內容。”

時芷斜他一眼, 原原本本把信息內容給讀出來了——

傅西泠, 我其實喜歡你挺久了。

從你幫我擋酒那次開始,就喜歡你,我知道這話說出來可能我們連朋友都沒得做, 但我還是想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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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開始, 時芷還帶着點看樂子的心态, 讀了幾句後感覺有點不對勁。

往下滑了滑。

這女生也寫得太長,後面還又發來了第二條、第三條。

她耐心告罄, 把手機塞給傅西泠:“自己看。”

傅西泠草草看兩眼,放下手機,視線又挪回電視屏幕上。

沒評價,也沒回複。

浴缸開着水療模式,水流翻滾,泡沫越來越多。

時芷玩着泡泡,調侃他:“現在知道不回了,幫人擋酒的時候想什麽呢?”

“能想什麽?我是擋酒,不是撩妹。”

“哦~”

手機又響了兩聲,傅西泠撥出去個電話,開口就是:“你家表妹喝多了,年底酒吧夜場都亂,出去找找人吧。”

發信息給他的女生是朋友家的表妹,沒酒量,第一次見傅西泠那天,跟着他們玩,兩瓶啤酒下肚就去廁所吐過。

偏趕上幾個二百五喝完酒,都瞎了,根本沒看出來,還拱人家喝呢。

“我出面擋一下,不是很正常?”

傅西泠話說得倒是挺坦蕩,很明顯那女生不這麽想。

發信息來也不止這一次。

傅西泠是本地人,朋友多,到年底了聚會自然也多。

至于時芷這邊,還要連續上半個月班才到春節假期,偶爾累了、悶了,下班後也會跟着傅西泠出去坐坐。

傅西泠懶,只要是和時芷在一起,手機、煙、打火機都放她這兒。

所以那女生再發短信來,她又看見了。

時芷瞥一眼就把手機拿給傅西泠。

他正和剛到的幾個朋友打招呼,偏頭看過,示意自己知道了,就要把這事揭過去。

時芷提醒:“不回?”

“換做是你,你會回?”

“不回。”

“那不得了。”

傅西泠接了朋友遞過來的啤酒,放桌上,又丢了那邊要的兩幅撲克牌過去,依然是喝礦泉水。

他說:“回不起。連她家裏人都知道我有女朋友了,還能這樣,這姑娘拎不清,回了更麻煩。”

時芷馬上反應過來:“你現在,還在拿我當擋箭牌呢?”

之前她說過,不會再繼續扮演他女朋友,在那之後他也确實沒往家庭群裏發過她的照片。

酒吧裏太吵。

傅西泠的朋友剛點了一排深水炸彈,燃着火苗的小酒杯像多米諾骨牌,噗通噗通落進啤酒杯,引來歡呼。

傅西泠在喧嚣裏湊近她,氣息落在她耳廓:“這陣子長輩們見的親朋多,都可熱衷當月老了,時老板,別見死不救。”

時芷轉頭,在閃過的紅色射燈光簇下和傅西泠對視,聽x見他笑着說——

“再說,想換也換不成。我身邊也沒有別人,這不是只有你麽。”

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後不會有。

這句話,時芷沒說。

其實有些事,時芷心裏很清楚。

等她出國以後,她和傅西泠之間的這段關系差不多就會結束。

就像傅西泠說的那句,“太遠”。

她想,可能最開始他還能有興趣飛幾趟,但時間長了,國際航班飛來飛去時間那麽久,肯定是沒有身邊的女生們方便。

時芷做選擇時,已經知道結果了,但她沒有因為傅西泠猶豫過,還是選留學。

無論什麽關系,都不能和事業發展相提并論。

她說:“該換就換,不然你家裏誤以為你感情穩定,催你帶女朋友回去給他們看,怎麽辦?”

傅西泠看她一眼,就回答了五個字:“到時候再說。”

正說着,和傅西泠玩得特好的那個弟弟來了,進酒吧就喊着“嫂子”撲過來。

“嫂子可酷了,我開香槟的那招,就是和嫂子學的!”

弟弟滿臉驕傲地和兩個朋友吹噓,還眼巴巴瞧着時芷:“嫂子嫂子,你還有沒有別的開酒辦法了啊,待會兒我有個喜歡的女生來,我想......”

想給人家露一手。

時芷在心裏補完了弟弟的吞吞吐吐。

時芷自己家裏的弟弟妹妹和她都不親近,很少有人和她撒嬌。

她沒拒絕,轉頭看眼桌面,拿了瓶啤酒,順手拿起他們蹦迪時的折扇,合上,用和上次開香槟時差不多的動作,用折扇把酒蓋給削掉了。

“我去!嫂子牛逼!”

時芷還真像個好嫂子:“和開香槟類似,練幾次就能會,好學。”

弟弟簡直高興瘋了。

小夥子是留洋回來的,性子又比較外向,撲過來就要擁抱時芷。

坐在時芷旁邊的傅西泠“唰”一下展開折扇,給隔開了。

又合攏扇子,抵着那弟弟的腦門,推人往後退。

他說:“謝謝你嫂子。然後自個兒玩去,別總鬧她,她明天還要上班。”

時芷是要上班。

每天下班回傅西泠那邊,都能看見玄關多了不少大大小小的新年禮盒。

阿姨插花也換了顏色,用紅色,和屋裏風格不太搭,但應景喜慶。

對時芷來說,年關不年關的,也沒什麽特別。

她的生活遠不像傅西泠那麽熱鬧。

真到除夕這天晚上下班,辦公室裏人人都洋溢着喜氣,互相道別着離開。

時芷仍然住傅西泠家裏,沒看春晚,也沒和任何人通電話互相祝福。

她都能想象得到,無論是舅媽、小姨還是哪個親戚,看到她的來電顯示,肯定都是心驚肉跳,生怕她再找到他們。

那就大步向前走吧。

好像也沒有什麽人值得她停留、回頭。

所以臨近夜裏十一點鐘,傅西泠提着袋子從外面進來,時芷和過去的每個夜晚一樣,開着她的舊筆記本電腦、戴着防藍光眼鏡,在寫論文。

她依然嫌長發礙事,用一支筆绾起來,耳朵裏塞着耳機,仿佛外面的熱鬧喜氣都和她沒有任何關系。

傅西泠就靠在玄關看時芷,直到她在思考中無意識擡眼,從落地窗映出來的影子裏和他對視。

時芷還是那句:“你怎麽來了?”

傅西泠在外面很少喝酒,和家裏人的聚會倒是會喝。

今天除夕,估計也沒少喝。

他脫掉外套仰靠進沙發裏,緩了幾秒才說:“過來陪你守歲。”

之前聚會時,時芷聽傅西泠的朋友們聊過的。

除夕和大年初一他們都是要在家裏的,再能作也不能違背,純小輩的聚會最早也要安排在大年初二之後。

“你家裏允許你出來?”

傅西泠說:“有傅西沣在呢。”

傅西沣腦子有問題,整天想些沒用的,不琢磨怎麽把自己那攤子生意給做好,就知道給傅西泠使絆子,落井下石。

前天剛被大伯訓斥過,酒也不準傅西沣喝了。

沒用,還是不老實。

聽說傅西泠喝多了想溜出來去找女朋友,傅西沣眼睛都亮了。

裝出一副“好哥哥必須慣着弟弟”的無奈樣,親自開車把傅西泠給送過來的。

傅西泠阖着眼,脖頸泛紅,喉結滑動一下,邊說這些,邊擡手,挺不舒服似的按了按眉心。

時芷很少見他有醉酒征兆,去冰箱裏拿了瓶蘇打水遞給他:“你......喝多了?”

傅西泠睜開眼睛看她,然後接過水:“也不至于是多,他們開的53度白酒,喝急了。”

“你哥恐怕沒安好心。”

“嗯,他是沒安好心,我心裏有數。估計回家煽風點火去了,明天我回家得挨罵。”

“那你還出來幹什麽?”

傅西泠沉默了很久,久到時芷以為他已經醉到聽不懂人話了,他才開口。

他說:“想過來陪陪你。”

在傅西泠來之後,确實多了點年味。

他開了投影儀調到中央臺,讓那些歡聲笑語充斥着整個客廳,還去廚房煮了餃子。

春晚主持人和所有演員共同登臺,齊聚在投影儀的幕布上,準備倒數。

傅西泠把從家裏帶出來的餃子煮了,熱氣騰騰端來,放到時芷面前。

窗外開始放煙花,一簇簇炸開在夜幕,商廈燈光紅彤彤地變成倒數時鐘。

傅西泠突然丢了個紅包給時芷。

繡花紅布縫的,還有垂穗。

時芷拿着厚厚的紅包,淡着一張臉,擡眼:“你有病嗎,紅包不是給晚輩的?”

傅西泠就靠在沙發裏笑,笑得肩都在抖。

這可把時芷氣死了,直接跨坐他腿上和他動手,想掐他肋側:“占我便宜!”

“你收着吧,我奶奶給我的,沒多少錢,估計也就一萬塊。”

傅西泠躲掉時芷的攻擊,抱着她,帶着酒氣的溫熱呼吸一下下落在她頸窩:“新年快樂,事事順利。”

時芷愣了愣。

她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只能說:“謝謝。”

傅西泠松了力道:“下去吃餃子吧。”

時芷嘗了傅西泠帶過來的餃子,咬第一個,是麻辣小龍蝦餡,她忍了。

沒想到,第二個是辣蟹肉餡......

把她這種愛吃辣的人都給吃無語了,死死盯着傅西泠看:“你故意整我呢吧?”

“沒有。”

傅西泠說,知道她喜歡辣的,特地托家裏廚子秘制的。

說完他也湊過來,直接用她的筷子夾了一個,放嘴裏,然後眉心就蹙起來了:“我媽是不是拖欠人家工錢了......”

“還有什麽餡?”

“好像是青花椒牛肉。”

“你自己吃吧!”

這個晚上,他們什麽都沒做,只是鬧、聊天。

傅西泠說他媽媽是南方人,按那邊的習俗,過年不吃餃子也不吃湯圓。

時芷說,時梅包餃子很好看,鄰居阿姨誇過,說像元寶。

在那個無論什麽時候回憶,都有些過分溫馨的除夕夜之後,新的一年開始了。

時芷确實如傅西泠祝福的那樣,事事順利。

春天,她成功收到留學錄取通知書,論文答辯一次通過。

夏初,她作為優秀畢業生代表,着學士學位服上臺發言。

到了這一年最熱的季節,時芷已經整理好一切物品,準備出國。

出國前一晚,傅西泠從外地出差回來,深夜進門,看見時芷坐在客廳打游戲。

“怎麽不睡?”

“失眠。”

時芷穿着吊帶睡裙,光腳走過去,擁傅西泠的脖頸。

他撥開細細的肩帶,和她接吻。

他們做了兩次。第二次是在浴室裏,蒸汽袅袅落滿瓷磚,到處凝着水珠。

傅西泠說,這種潮濕侵襲的感覺,很像他小時候去媽媽家鄉遇到過的回南天。

回南天總在落雨,潮濕侵襲每一寸空氣,讓人無力抵擋。

他說,時芷,你就像回南天。

那個深夜,傅西泠第一次當着時芷的面,在家裏抽煙。

他穿着浴袍靠在出廚房,油煙機抽走了他指間的白霧。

傅西泠沉默良久,突然問時芷,要不要談戀愛。

離時芷去機場還有三個小時,聽完這句,連續幾天來的心神不寧似乎得到些安慰。

時芷可能有過瞬間的遲疑,但很快搖頭,平靜地說:“我心裏還有前男友。”

那條路她走過。

找個男生認真談感情這種事情,時芷信過了,也試過了,沒得到什麽好下場。

人心叵測,變數太多,付出和回報不成正比,她為什麽還要再試?

時芷不是在說自己餘情未了,而是在說,她那位前男友讓她長的教訓還在x心裏,沒忘。

說得很簡略,但她知道傅西泠肯定明白。

果然,傅西泠笑了笑,笑意很淡,把煙灰撣在身後的廚房水槽裏:“挺敷衍,但聽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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