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宮裏皇子為儲君之位,暗地裏已經到了刺殺下毒水火不容的地步,可皇帝還在世,他不理朝堂之事不代表喜歡看兄弟阋牆,即便是再陰狠的皇子,在明面上也要維持衆兄弟的兄友弟恭。
否則失了聖心,就不是那麽簡單的事,建京已經有皇子被囚禁的前車之鑒。
申時剛至,宮中便陸陸續續開始熱鬧起來,女客男客不同席,随寧到底是随家的小姐,太子表妹,太後若是輕慢,那便是失禮數。
她坐在相府小姐身邊,隔着一扇大屏風,聽臣子恭賀太後六十大壽,皇子呈獻壽禮。
太監擡上的如意鑲東海南明珠,明珠圓潤有光澤,又有珊瑚一座半人高,諸如此等珍稀數不勝數,一派喜氣洋洋,沖散前幾天大雪帶來的陰霾。
太子早上才以送禮為由來過,再次進宮送的,卻是張萬壽圖的繡品,每一針每一線由今年受災百姓繡出,以感念天家恩德。
他這份禮不大,心意卻是大。
等到宴席散去,都有人在讨論太子不愧是太子,行事心系百姓,德才雙全。
随寧聽旁人誇贊,眉眼便也帶上了笑,只是在佛堂喝的那碗裝迷藥的茶水對她身體影響不大,卻還是有,等天色稍暗下來,她本就不怎麽康健的身子便也起了兩分倦意。
但她的這兩分倦意,也在聽人說起太子身邊帶了一個女子後慢慢清醒過來。
太子身邊叫得上名字的女人不多,除了随寧也就最近的一個蕭玉。
如今随寧在這,那被太子帶着的,也只能是蕭玉。
偏殿裏供世家女客休息的廳房裏擺着屏風,雕刻牡丹傾城,炭爐裏暖烘烘燒着炭火,暖意洋洋。太後那裏有幾位老夫人來了,正在敘舊,倒讓一些不想湊熱鬧的女孩們在這裏聊天。
有人好奇問了一句随寧:“随寧,這蕭家姑娘到底是何來頭?真是舍人之女?以前從來就沒聽說過。”
問話的人是振陽侯長女,将門出身,說話一向大大咧咧,她這話一說出來,旁人視線便瞬間轉到了随寧臉上。
随寧手輕撐着頭,剛同宮女要杯茶,她擡眸回看,這些人視線就連忙收了回去。
随寧脾性溫和謙虛,和很多人都談得上話,但也有人看不慣随寧,覺得她假惺惺,她剛進東宮沒幾年的時候就曾有小公子指桑罵槐說她虛僞,把随寧吓得愣在原地。
後來太子因為這種小事親自登這家門,一副自己家孩子被人欺負一樣,那家小公子也被吓到了,被家裏人壓着接連七天都去向随寧道歉。
這事傳得開,也導致旁人和随寧相處總是小心翼翼,她脾氣是好,太子卻不同于她,誰也不會想和東宮的關系鬧得難看。
随寧慢慢接過宮女端來的茶,笑道:“是個心地善良的姑娘。”
她這話說了跟沒說一樣,振陽侯長女還想再問,就被身邊人拉住了手臂,輕輕搖頭示意最好別再問,追問下去,容易得罪人。
随寧垂眸喝着茶,也沒再說什麽,她頭上發簪精雕細琢,樣式是新出的紅玉梅花,襯她柔白膚色。
這些姑娘們在一起都是要比的,比家世,比父母,比穿戴,比才識,樣樣都在不經意中較量,随寧一個無父無母甚至連家族長輩都只剩一個祖父過繼來的兒子,卻從不輸人。
畢竟給她撐腰的,是一國儲君,未來帝王。
周圍氛圍因為這個話題有些僵硬,随寧倒是笑了笑:“你們要是再問我,我也答不上來什麽,表哥不喜歡別人私下議論他,我出去走走。”
壽宴為喜宴,于女眷而言,多了一個在太後面前露臉的機會,被誇上一句都是天大榮耀。只不過随寧大清早才在慈寧宮得罪太後,被沉王從佛堂帶走之後又一去不回,這個機會無關緊要。
太子托沉王給随寧帶話,讓她留在相府小姐身邊寸步不離,但巧的是相府小姐未來婆婆在,相府小姐不久前被叫進去陪着。
随寧起身離去,但她臨出門前突然扶着門沿,相府丫鬟連忙問她是不是不舒服,她緩了片刻,慢慢擺手跨出門檻。
這動作不像是故意裝出來,屋裏注意她的人都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我還以為随寧這太子妃之位是當定了,誰都搶不了,還是頭一次見她這樣心不在焉,”有人問,“難不成連她都搶不過姓蕭那女人?”
随寧若聽到這句話,心裏只會想還真是猜對了,她搶不過。
但蕭家身份卑微,即便是當上了太子妃,也成不了氣候,随寧說到底也沒什麽厲害親戚,失了太子寵愛更寸步難行。
倘若她們這群有權有勢的人能進東宮,即便成為太子側妃,也足以把控住東宮後院。
至于傳到太子耳裏是什麽聲音,就不是她能控制。
随寧這幅樣子,是做給她們身後的家族看。
……
随寧借故離開這群小姐們,便遇到了也在皇宮裏的随家二夫人。
二夫人已經很少出席這種場合,見到随寧反而松一口氣,她與随寧一同走在曲折蜿蜒的石道上,壓着聲音開口道:“太子殿下剛和沉王下完一局快棋,兩個人不知道說了什麽,太子臉色不好看,出來散步,蕭玉跟着太子來了,在這條路上。”
随寧給随家展露的野心是争搶,明晃晃告訴随家支持她當太子妃帶來的利處,她也确實做到讓随家在太子跟前露臉,随家現在已經完全相信。
樹枝上高高挂着紅燈籠,驅散漸漸昏暗的夜色,即便是禦花園,在今年幾場大雪過後,也難掩冬日衰敗頹色。
随寧開口道:“二嬸嘴巴可要會說話些的,表哥的行蹤,不是能随便說的。”
她們走在這條僻靜小道裏,二夫人還以為她是在給忠告,倒也沒再說什麽。
随寧才走沒多久,遠遠就看到侍衛守在前面,太子靠在涼亭邊,神色淡淡看不清楚,蕭玉和東宮嬷嬷都在。
蕭玉蹲在地上,托着腦袋看太子,不知在說些什麽。
很熟悉的場景,随寧夢裏見過不止一次,直至太子被一點一滴的血腥侵蝕。
她不能,也不會讓他們再在一起。
二夫人輕視道:“蕭家與太子非親非故,這般大張旗鼓進宮,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想賣女兒。”
她還有話要說,就看見随寧踉跄扶着一旁假山跌坐到冰涼地上,一摸她的手是冰涼的,額頭也是涼的,吓得趕忙問她沒事吧。
楚及徽那邊聽到了聲響,擡頭朝那邊方向看了一眼,蕭玉也望過去,酸酸道:“不會又是姓關的小姐來探望你吧?這條路怎麽這麽不安寧,我們還是離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