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行之
第47章 行之
突然,天空飄落了雪,只是這個雪是黑色的,像煤炭灰,兩指一撚,一股莫大地悲傷油然而生,直沁心底,像濃墨般化開,随着血液流遍四肢百骸,集聚着,翻攪出無窮的負能量,摧殘着人的意志力。
天地間的一切都戛然而止,飛騰的鳥滞留在長空,魚翔淺底激起的水花停滞在湖面,飄到一半的樹葉靜止在半空,所有的一切,包括萬物生靈的呼吸,都停止了。
“呼……”先是風聲。
“叮咚……”再是水珠滴落的聲音。
然後時間開始照常運轉,似乎方才的一切僅僅是鏡花水月的幻境。
陸思顏頓時感到腹部一陣劇痛,他不可思議地捂住肚子,才發現自己的腹腔被開了個大洞,腸子翻出一地,他瞠目結舌的同時更是驚恐萬分。
是顧行之幹的!顧行之竟能傷他如斯!
照常理來說,他應該死透了,可他是陸思顏,他早煉成了重生術,靈魂不老不死不滅,可以無數次的複活,重生!區區一具肉體的傷殘,除了疼痛,對他的生命構成不了任何威脅。
“呵呵呵呵……顧行之,你終究還是小瞧了我,哈哈哈哈……”陸思顏把腸子塞回肚中,搖搖晃晃地起身,步履蹒跚而步伐堅定,在顧行之逃出混沌世界後,他本計劃逼顧行之成魔,禍害人間,讓他背負上千古罵名,永世不得超生,而他可以作為救世主,帶着沐風奕受萬人敬仰,此後隐居山林,閑雲野鶴。
可是沐風奕變了,顧行之變了,連他自己都變了,他視天下為棋,行遠自迩,可到最後,他似乎失去了更多,後悔嗎?絕不!錯了嗎?錯的是天下,他何錯之有!
所以……他改變主意了,他要殺了顧行之,用不到的棋子不如毀掉。
顧行之感應到沐風奕有危險,他當機立斷絕殺了陸思顏,以除後患,轉而奔赴沐風奕的戰場,在千鈞一發之際,掃平了圍攻的活屍,如神兵天降,解救沐風奕于危難之中。
滾滾白浪過後,硝煙烽火泯沒,雲開霧散,周圍壤壤紅土,屍堆成山,血流成河,潇潇沐沐,慘狀空前絕後,目不忍睹。
“靈力用完了?”顧行之問,有些嗔怪,十分心疼,他給沐風奕的靈力足夠撐足半個時辰,不至于這麽快用盡,“你是不是多了多餘的事?”
沐風奕直認不諱,“超度亡魂,事不宜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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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笨蛋嗎?這群人的魂魄早被污染了,你做好事不過是在給陸思顏善後,減輕他的罪孽,他……”顧行之莫名酸醋地嘟哝道,“他要害我們,你對他這麽好做什麽?”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顧行之的行為處事素來如此,他可沒仁厚到別人要他的命,他還能報之以歌。
“傻子,別瞎想,我只是覺得鼎劍閣衆人不幸罹難,何辜之有?”沐風奕站穩,環顧着凄風苦雨的四周,不免心傷,“我師……陸思顏他人呢?”
顧行之攙扶住搖搖欲墜的沐風奕,“死了。”
“不是叫你生擒他嗎?”沐風奕急道,有些事必須有個結論,顧行之只身來到鼎劍閣,而鼎劍閣蒙難,讓世人如何看待他,怕是一口黑鍋蓋下來,他永世不得翻身。
這與顧行之的初衷背道而馳。
顧行之噘嘴,臉上寫滿了抗拒和不歡喜。
沐風奕笑着摸他臉,像搓揉着一只炸毛的大狗,等毛順了,沐風奕才道:“鼎劍閣還有活着的人嗎?沒人能證明你的清白,你這趟豈不白來?”
“啊?”顧行之佯裝懵懂的撓頭,裝傻充愣的勁兒惹得沐風奕啼笑皆非。
沐風奕實在忍不住對方的可愛勁兒,輕輕落下一吻,柔聲道:“別以為我不知道,我什麽都知道。”
“你知道!”顧行之瞪大了眼睛,竟然有些羞赧,好像偷偷準備的驚喜被人提前發現,讓他沮喪的同時又有些安慰——他一生相許之人,果然人間最值得。
沐風奕不善辭令,也說不出諸多肉麻的話,只是心照不宣的暖笑,笑得顧行之心裏暖洋洋的,春花爛漫。
結局,一定會圓滿,上天不會辜負仁慈善德的人。
可惜……老天這次怕是瞎了眼。
顧行之無論如何都沒想到,腸穿肚爛,必死無疑的陸思顏,還能把腸子裝回去,忍着劇痛,絕地反擊。
這完全超出人類的範疇,接近于半神的存在。
當陸思顏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兩人背後,溯世被靈力包裹,筆直堅硬得如一杆長矛,鋒利的頂部迅猛的刺向顧行之的心髒處。
“去死吧!”
“嘶啦!”皮肉被割裂的聲音,宛如來自地獄的靡靡之音,灌入沐風奕的耳內,讓他幾乎崩潰。
溯世毫無猶豫地攪爛了顧行之的心髒,并将他一腳踹向了屍堆,猙獰的表情無不張揚着輕狂和愉悅,五官緊促的扭曲,描繪出一副厲鬼的畫面,“過來!”
陸思顏拽過沐風奕,用溯世綁住他的雙手,反剪到背後,血淋淋的手掌繞到他胸前,掐住脖子,野蠻地啃咬起來,好似要把沐風奕拆下入腹,不一會兒,便在他的脖頸上,留下了許多咬痕和齒印,只要沐風奕稍加反抗,他就咬破他的肌膚,盡情吮吸鮮血。
沐風奕動彈不得,痛苦不堪,內心的焦灼更是水漲船高,他頭往後仰,準備用後腦勺砸擊陸思顏,卻被對方看穿,一把抓住他的頭發,蠻橫地後扯,幾乎要撕裂分離沐風奕的頭皮。
“啊……”沐風奕痛苦地呻吟,眼淚生理性地往下掉。
“陸思顏……你,放開他。”顧行之趴在地上,倒在血泊中,如此大的出血量,讓他的唇部慘白如紙,臉色更是塑像般血色全無,他額上布滿細汗,青筋痙攣,“放開他,混蛋……”
陸思顏瘋魔了,癫笑道:“是你們逼我的,也是你們自作自受。”
“我的好師弟,你看到了吧,這就是你鐘情的男人,如今像條死狗一樣,只能仰視我。”陸思顏逼迫沐風奕看顧行之,擊潰他的心理防線,擴大他的悲傷情緒,“你若早早從了我,我或許會讓你的情哥哥好死不如賴活着。”
“陸,思,顏,王八蛋,我殺了你!”沐風奕低吼,“我要殺了你!啊啊啊啊啊……我……呃……”
沐風奕的手臂竟被拗斷,疼得他冷汗直冒,咬着牙把悶哼聲咽下。
陸思顏俨然一副勝利者的姿态,像極了無道的暴君,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阿奕,顧行之能給你的,師哥也能,他能弄得你很爽,你不也試過師哥的技術嗎?師哥哪一點比不上他?嗯?你怎麽就這麽硬呢?你非要這麽硬氣嗎?就不能服個軟,安心待在師哥身邊。”
“去你媽的,我去你媽的!做夢。”沐風奕不屈和惱怒交融,撕心裂肺的罵到。
沐風奕強硬的态度再次激怒了陸思顏,他舔了舔猩紅的嘴唇,如毒蛇吐信,只見他掐訣,念咒,三重法陣淩空疊加,不斷擴大,最後覆蓋住整片廣場,地上原本死絕的屍體觸電般反彈跳動,哪怕是缺胳膊斷腿的,腦袋被削去一半的,只要他們的頭顱尚且擱置在身體上,他們便能起屍。
“屍鬼咒,戮屍鞭墓,冥河絕路。”陸思顏眼神犀利,爆斥着妖邪的綠光。
此時的屍群與剛才的截然不同,他們體內沒有禁锢着的魂魄,而是一具空殼,只有殘留在肉身上的精神力和執念,一旦被有心之人指引或是汲陰月精華,容易走屍。
他們完全木納的,笨拙的,全無意識地聽從苦思顏的指揮,僵硬地爬向顧行之。
“行屍是最沒用的東西,不過好歹聽話。”陸思顏歹毒的笑着,強迫沐風奕睜眼,直視奄奄一息的顧行之,“他們對鮮血和人肉的渴望接近瘋狂。”
陸思顏的唇貼近沐風奕的耳垂,輕咬含住,摩挲細語,“阿奕,你萬蛇窟殉死,師哥沒能阻止,是師哥一大憾事,現在師哥給你報仇,你會親眼看着顧行之是如何被這群行屍撕裂啃咬,剝皮拆骨,食肉吸髓……”
“不……不要……”沐風奕渾身顫栗,驚恐地企圖閉眼,卻被陸思顏撐着眼皮,不讓他合攏。
“睜大眼睛看清楚!”陸思顏怒吼,手指都快摳進沐風奕的眼窩裏,“我讓你睜開眼睛!怎麽?不敢看?啊?說話呀!爽快嗎?他們在吃他手了,他們在咬他的腳趾,哈哈哈……沐風奕,你傻了嗎,顧行之才是你該恨的人,而我是你最親近的家人啊!”
沐風奕的眼眸失去光澤,死氣沉沉,他淚流滿面,失魂落魄,直到一口鮮血吐出,他癱軟在陸思顏懷裏,好似壞掉的瓷娃娃般,看得陸思顏心跳一滞,痛徹心扉的難受。
鼓動下喉結,陸思顏幹咽下口水,一時間惶惶無措,事情似乎做過頭了,但他無悔。
顧行之死了,涼透了,可是那群怪物還在孜孜不倦的啃噬着他的肉身……
顧行之……
行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