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斷不了
第49章 斷不了
顧行之抵禦着屍鬼,對陸思顏的膽小鬼行為嗤之以鼻,他心煩意亂地殺出一條血路,飛身掠至陸思顏身邊,第一時間把人從包圍圈越來越小的屍群中提出來,帶到暫且安全的觀臺上邊。
“啪!”顧行之一巴掌響亮地掴在陸思顏臉上,罵道:“你他娘的要是求死,先把這些爛攤子解決了。”
陸思顏苦笑,“我造的孽,怎麽可能替你善了。”
顧行之氣得三叉神經直跳,一腳踹翻了像攤爛泥似的不中用的陸思顏,再一次斷然決然地奔赴“修羅場”,場內爆裂着各種咒法,此起彼伏,驚天動力,顧行之的桑陌發揮出前所未有的力量,靈力混着魔氣,縱橫跋扈,幻化出一個碩大的骷髅頭,将屍鬼吞噬嚼碎,茹毛飲血。
屍鬼倒下,又起身,源源不絕,不知疲憊,直到他們頭顱被割去,被燒成焦炭,才徹底安靜下來。
顧行之的靈力在瘋狂的消耗,冷汗也密密麻麻的布滿額頭,他的虎口裂開,流出許多鮮血,血水浸潤着桑陌,漆黑的刀身閃爍着奇異的妖紅,更為貪婪的汲取着血液。
可他堅韌不拔地擋住出口,不讓任何一只屍鬼有下山的機會,他早就撐起了強大的結界,鼎劍閣內外方圓百裏之內,諸邪莫散。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顧行之厮殺的俊偉身姿引得陸思顏側目,過去的他,也曾鮮衣怒馬,揮斥方裘,後來的他,對人間失望,心性大變,只是心尖尚有一捧火,溫暖着他,如今,他心如止水,仿佛紅塵的喧嚣不過昨夜雨打芭蕉。
陸思顏望着顧行之,隐約間将沐風奕與顧行之的身影重疊,太像了……這拼死守護人間的決心,這舍身忘己的大義,竟從一個劣跡斑斑的魔頭身上,展現得淋漓盡致!
倏爾!寒光閃過,三千把銀刃包圍了整座廣場,像一座大型絞肉機,無數屍鬼在利器的切割下,斷成四分五裂的肉塊,場面好不血腥殘忍。
“是朝歌。”陸思顏猝然睜大眼睛,無望地苦笑道:“朝歌認了顧行之為主。”
“我操,牛逼!牛逼!”顧行之歡喜不已,把玩着重新回到他身邊,安靜乖巧地躺在他手裏的短劍,“這把神武簡直絕了,退可守,進可攻,比我的桑陌還上一品。”
他都不知道自己走了什麽狗屎運,莫名其妙飛來一把極品神武,助他一臂之力。
“朝,歌。”顧行之摸着神武上的名字,再次頭痛欲裂,好熟悉的名字,連這份溫暖的,源源不斷流入他體內的靈力都異常熟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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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歌,本就是一把弑神之劍,傳說過去有人用它激戰天庭四十八神官,全勝告捷,只是它後來跟了沐風奕,在他的熏陶之下,褪去了盛氣淩人的鬥氣,品性随了他主人,他們端的是韬光逐薮 含章未曜。
夜深了,天地間回歸寧靜。
顧行之付之一炬,燒得鼎劍閣片瓦無存,連同邪惡的行屍走肉,一起消弭在世間。
一場鬧劇,結束,人間浩劫,及時止損。
陸思顏被顧行之帶下了山,他沒做反抗,一路上沉默得像個啞巴,在咒術反噬之下,他容顏不變,但滿頭白發,神光散去,心灰意懶。
顧行之一路上摩挲着新得來的神武,沾沾自喜,又心裏空落落的,好似缺了一個口子,堵不上,他如鲠在喉,沒來由的思念就泛濫成災,可唯獨想不到,他到底在念誰。
“死咒。”以為成啞巴了的陸思顏突然開口,吓得顧行之一個激靈,“以生命為代價,對人施咒。”
“什麽意思?”顧行之問,他身體并沒異樣,神氣活現的,哪個缺心眼的會走極端給自己下咒?“你能解嗎?
“恕我無能為力。”陸思顏暗淡的眸子閃過一道精光,滿是羨慕和赤裸裸的妒忌,“不過放心,死不了,忘記也是一種福氣。”
沐風奕為顧行之考慮了所有,但真是自私啊,連到最後,都要抹殺掉他在顧行之生命中的痕跡。
顧行之覺得窒悶,他有個非要不可的人想不起來,他們之間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可一旦深究,撥開雲霧探索,他就心痛。
對方好像是一個極溫柔的人,溫柔袅娜到骨子裏,眼波流轉間,搖漾着淡雅如菊的蘊結。
芙蓉不及美人妝,唇綻櫻顆榴齒香,形容的大概就是他吧。
可是這樣一個人,呼之欲出的名字,偏就模糊了印象。
陸思顏斜倚着車窗,雙手懷抱,微眯起眼睛,不知道在緬懷什麽,憂思什麽,許久後,問到:“顧行之,你打算怎麽處置我?”
“這樣吧……用你的桑陌,殺死我。”陸思顏提議,眸中帶淚,閃着暖陽的溫和與求死的決斷。
熟料顧行之冷笑着,直接拒絕,“想死?沒那麽容易。”
陸思顏嘆口氣,這個答案在他意料之中。
“除非……”顧行之說話大喘氣,半誘惑又威脅地道:“你告訴本座,沐風奕是誰?你再替本座看看,他在本座體內究竟下了什麽死咒?本座總不能背着隐患,稀裏糊塗地活一輩子。”
顧行之刨根問底,他對未知的好奇絕對可以媲美對力量的渴望。
更何況,對方似乎很想讓他知道什麽,又刻意在隐瞞什麽,自我矛盾,故弄玄虛。
陸思顏神色不動,只是目不轉睛地盯着顧行之手中的朝歌,盯久了難免觸景傷情,掩面而泣,良久後,他痛苦地抱着頭,情緒低落谷底,沙啞地,重複地詢問:“告訴你真相,你能複活他嗎?做得到嗎?能讓我的師弟活過來嗎?”
“呵呵……顧行之,稀裏糊塗活着不好嗎?”陸思顏擡頭,情緒爆發,好比一根壓縮到極限的彈簧,猝然反彈,來勢洶猛,“你為什麽非要陰魂不散!為什麽非要辜負人家的好意!為什麽?為什麽?你搶走了他,又不能保護好他!你為什麽不能把他讓給我!為什麽啊……”
男人哭得撕心裂肺,死死抓着顧行之的衣袖,因用力而指尖顫栗,外圈泛白,他像只遺群的幼獸,只能用逞強的吶喊來武裝庇佑自己,一切看上去是那樣的脆弱和無能為力。
顧行之的心被狠狠砸了一下,又一下重過一下的捶打着它,因陸思顏的拽扯,撕開了他來不急更換的衣袍,一束結發輕飄飄地掉出,落在車廂內
一個單純的死結,一束是墨黑色的柔絲,一束質地較為粗硬,呈現神秘的青黑色,正是顧行之的頭發,兩束青絲纏得極緊,如膠似漆。
三途川畔的他說:“就當留個念想,我們緣盡于此,斷了吧。”
腦海內,驚濤駭浪,席卷着塵封的記憶滾滾而來。
“嘔!”顧行之驀地揪緊了心口處,心如刀絞,胃液翻江倒海,五髒六腑都擰在一起,好像要一塊兒吐出喉嚨。
陸思顏冷眼旁觀,也沒逃走,甚至臉上展露出別樣的瘋狂和欣悅。
從古至今,無人能解死咒,它就像一道以命抵命的詛咒,寄予了死者過大的執念,讓中咒者至死方休。
不知道是沐風奕的咒術力量微薄,還是顧行之的思念滿天匝地,水滴石穿,死咒承受不了它的份量而不攻自破。
“斷不了……”顧行之嘶啞地道,因痛苦而使得五官猙獰,眼珠子都快擠出眼眶,道道血絲襯托着額前和脖子上的青筋,狼狽不堪,“本座說不斷,你怎麽能斷。”
陸思顏詫異萬分,扶起顧行之,追問道:“顧行之,你想起來了?你想到了什麽?”
顧行之如同溺水之人重回岸上,大汗淋漓,他憤然推開陸思顏,鼓動着喉結,想罵又悲怆到哽咽噎語。
到最後籲嘆一聲,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自己的臉上,“我們都是人渣和王八蛋,我又有什麽資格數落你呢?”
陸思顏沉默着,馬車已不知不覺行至落陰山的山腳下。
翠影霞蔚映日暮,飛鳥不度落陰山,山頂上一大片火燒雲,如朱砂浸血,似火海汪洋,瑰麗絕倫,氣勢恢宏,遠黛蒙紅紗,焰燃千百裏,正是落陰山上,豔絕八州的十裏錦。
“陸思顏,我不會殺你。”顧行之明确表示,“我讓人把踏雪樓內的僅剩的書籍都搬回了落陰山,可惜經你們一毀,孤本所剩無幾。”
“我同你一起看,一起熬,一起鑽研,我感覺到阿奕的魂魄尚在人間,他并沒有徹底消亡,只是破碎了,化作了塵埃,飄散在凡塵的任何角落。”顧行之篤定地道,目光灼熱而激烈,“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能凝聚起阿奕的魂魄,我都要試試。”
“不求他重生,只願他能再世為人,下輩子,我一定早早地找到他,偷偷地藏起來,把他養在錦繡花叢中,遠離凡塵俗事,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無憂無慮的長大。”
……
自此之後,藏書閣燭火不滅,燈火通明。
三個月後,藏書閣多了位戴着玄鐵鐐铐的白發罪人。他每日晨昏定省,重新撰寫書章典籍,殘香細袅,他一襲青衫,孤燈獨掌,鉛華洗盡,珠玑不禦。
顧行之出了遠門,或許一年半載,或許三年五載,亦或許路遠迢迢,歸期未定。
他要去找一個天涯海角的地方,尋找若木和扶桑,利用他們喚醒體內的神犀,從而與沐風奕的魂魄産生共鳴,聚攏凝結。
萬水千山,冬雷滾滾,夏雨雪,世間只多了個濟世衛道的癡情仙君,随身佩着一把短劍和一只功德瓶,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人們鮮少能目睹他全貌,只知道,他會時常撫摸那柄短劍,對着空氣說話,似潺潺細水流,似嘤咛百靈語,柔情蜜意,輕言細語。
“阿奕,落陰山下的花開了,我們回家吧。”
作者有話說:
感謝大家兩個月的陪伴,這本完結啦……有時間會寫番外,彌補結尾的遺憾。
感謝收藏的讀者太太們,今後我會努力寫文,争取寫出更好哭的小說交給大家閱讀。
最後還是,喜歡作者請點個關注不迷路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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