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真人可以收我為徒嗎
真人可以收我為徒嗎
眼前視野逐漸開闊,出現了很大的空地,走到這的時候才看到紀池站在中央,雙目緊閉,似乎是進入了幻境,四周是圍過來的低級魔物,發出陣陣低吼,因為紀池的陣法遲遲不敢靠近,能感覺到暗處有一只很厲害的魔物蠢蠢欲動,修為怕是在死欲境後期以上。
紀池的陣法堅持不了多久,等她蘇醒怕是很難,時間越長,變數越大,必須馬上采取行動。
從儲物空間裏掏出掌門師姊給的清心符,反手貼在紀池額上,對修為高深的人來說陷入幻境不需要太多的外力,有一瞬間的清醒就夠了,前提是能承受陷入幻境之人帶來的反噬。
清晰地聽見手上的镯子裂開了一道痕,看來這就算一次了,着實有點虧啊,好在紀池睜開了眼睛。
紀池面無表情地撕下額頭上的清心符,還來不及說什麽,暗處那只魔物便竄了出來,只見四肢如柱,眼大如燈籠,發着幽光,一尾巴掃過,地動山搖,人堪堪躲過,低級魔物反而死了大半。
“斷煙閣寶貝衆多,紀真人快舍了兩件吧。”
舉劍刺向魔物,只是那孽畜皮糙肉厚,反倒把桃木劍折了。
紀池眼尖,一眼就瞥見了手上的镯子,罵道:“這镯子就夠抵你所有了,藏着掖着幹什麽。”
說話間,又扔下一個圈,想套在魔物的頸脖上,不成想被一口吞了,在嘴裏嚼了兩下又吐在地上。
紀池見了,怒火中燒,卻又無可無奈何,身上修為被限制在芥子境後期,面對死欲境的魔物有寶貝都用不出來。
見我被魔物一頭撞到石壁上,毫無還手之力,紀池不由得心頭火起:“鄭音書,你死欲境中期修為倒是用啊,這又沒別人,別裝了!”
也不知紀池對我哪裏來的盲目信任,中期打後期,虧她說得出來,這合理嗎,這當然不合理。
“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聽了紀池的話,我這才放下心來,不再刻意壓制修為,境界還是芥子境,靈力威力卻瞬間飙升至死欲境中期,靈力掃過全身,完全不受魔氣幹擾,真是暢快。
本命劍自靈臺祭出,一股威壓自劍上擴散開來,将場尖劣勢扳回了一些。一記秋水挽月直奔魔物,那孽畜也頗通靈性,見來勢洶洶想要撤身退後,可惜一記記劍招落下,封了它的後路,打得它吼聲如雷,又痛又怕,亂沖亂撞了起來,愣是把其他岔道都撞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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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池想着趁它病要它命,見魔物想要逃走就想扔個陣法困住,被我喝住後,讓魔物找到間隙逃了。
那孽畜跑得極快,縮小身子一溜煙就不見蹤影了。跑了魔物,紀池很是不爽,挖苦道:“怎麽,還沒入魔就開始替魔物着想了?”
這當然是氣話,我也不惱,解釋道:“窮寇勿迫,那多半是魔氣催出來的死欲期修為,否則我也打不過。”
“話說你怎麽被困在幻境裏了?”
這幻境實在沒什麽水準,要說紀池是被困住了,那着實是侮辱了紀池。
紀池一臉不願提起的模樣,但好歹解釋了一下:“這幻境雖說有點厲害,但難肯定難不倒我,我順便破個境罷了。”
順便,這話說得嚣張,但确實是紀池的風格。
“恭喜。”
兩人深交多年,秘境裏出生入死多次,是可以把後背交給對方的人,我這句祝賀很真心實意。
“出去就被雷劈,有什麽好恭喜的。”
紀池向來如此,平日裏想必很遭同門妒忌,只可惜我想錯了,她在宗門很受大家喜愛。
“對了,顏啾在外面等你。”
好歹是救命之恩,再加上紀池看上去也不像是真的嫌棄顏啾,那也不是不能替人家說兩句好話。
“貓哭耗子假慈悲。”我不太清楚這兩人之間的恩怨,不好多說什麽,誰成想紀池自己嘟囔道,“她喜歡我,不過也就那麽一點。”
“某人怕是也喜歡顏副閣主。”
“喜歡如何,不喜歡如何,我跟她合不來。”說着說着,言語裏紀池多了幾分傲氣,“若是覺得我非她不可,怕是小觑了我。”
“只怕顏副閣主不明白你的意思。”
“所以才是兩路人,她愛明白不明白,不關我事。”紀池收了嬉笑的模樣,看了眼镯子提醒道,“鐘渺煙從不做虧本的買賣。”
似乎是猜到了約定內容,紀池接着說道:“消息不會從斷煙閣傳出去,是因為現在沒有價值,大可轉手賣給別人,也不算違約。”
紀池又罵了兩句卑鄙小人,這才重新說起這個莫名其妙的山洞。
“這裏的布局跟魔族老巢萬魔窟有點像,估計差不離。魔族吃人很常見,但拿來祭祀不常見,有個血池,不知道用來幹嘛的,我想被抓來的人都在那。”紀池有些憤恨,“這事最早出現在西洲,齊雲山瞞得緊,愣是一點風信都沒透露,要不是這次在邊界,不知道那幫神棍要瞞到什麽時候。”
正說着,就見被撞通的岔道口那裏冒出個人來,灰頭土臉的,正是張書見。只見牠拍掉身上掉落的塵土石塊,面目欣喜,小跑到我身旁,牠沒見過紀池,正猶豫該怎麽稱呼。
紀池掃了眼張書見,有些嫌棄:“長點心吧,什麽人都留身邊。”
說完也不搭理人,打了個招呼就走。
“有空找你喝茶啊。”
紀池說得又快又急,也不管我聽沒聽見,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
看來是真的嫌棄張書見,仔細想想曲師姊好像也說過差不多的話。
張書見有些不知所措,大概在猜測紀池着急離開和牠有關系,但又不好明問,牠在宗門裏不讨喜這件事我是知道的,但具體原因我不清楚,按道理白面秀氣的模樣應該挺多人喜歡的,難道說是性格不讨喜,可看了半天也不像啊。
“受傷了嗎?”
人丢了有個把時辰,我出言關心了一下。
“沒有。”
雖然只有一句話,張書見又肉眼可見的高興起來。
“破境了?”張書見體內奔騰的靈力很顯然是離心境才有的水準,掌門師姊這下也該放心了,“初入離心境你看到的是什麽?”
一般而言,離心境是發願離心的重要階段,這一境界會直接奠定後面的修行道路,在剛破境時往往能看到自己的道心。
掌門師姊看到的是清風門,曲師姊要小一些,和她性子有關,看到的是幾個師姊妹,我被寄予厚望,也最不凡,是萬物,這實在難得,五洲都聞所未有。
至于南師妹從未主動提起過,只不過她不說,大家也能猜到。
“和師叔一樣。”
張書見滿臉自豪,八年了才算得上正式修行,但最終牠和師叔一樣,見到了蒼生。
一樣個屁,滿嘴謊言,牠見到了鬼的蒼生,但那個時候我是真的在真心實意為牠高興。
張書見被藥倒後套着麻布袋子就被丢在洞口,接着有人把牠和幾個同樣被抓來的男人推搡着往前走,扔到個發着惡臭的水池裏就沒人管了。之後安靜了很長一段時間,牠大着膽子解了繩索,跑了出來,聽到這邊有響聲就朝這邊走,直到和我重逢。
“沒碰見魔物嗎?”
也許是運氣好,只能給出這麽個理由。
“一路上什麽都沒有,同樣被抓來的人也不知道哪裏去了。”
兩人朝深處走着,又看到了先前的符號,總覺得莫名很熟悉,但又想不起來:“張書見,你見過這些符號嗎?”
“從未見過,可能師叔博聞廣識,在古籍上看過吧。”
張書見笑容燦爛,天真爛漫。
牠那個時候還很年輕,任誰見了也不會讓人想到要提防牠。
被撞倒的石柱很多,總給人快塌了的感覺,紀池不知道去了哪裏,沒找到人,又不認識路,只能在下面亂晃。
大概真的緣分天定,兩人跟無頭蒼蠅一樣亂走了半個時辰,還真就找到了地方。
不知道轉過多少拐角,一個巨大的血池出現在面前,一股血腥惡臭味撲面而來,池子裏泡着個人,衣服已經浸滿了血水,分不清原本的布料顏色,一動不動的,也看不出死活。
這麽腥臭的水當然輪不到做師叔的下去,張書見很主動地想下池子撈人,只是不等牠跳進池子,我先跳下去了。池水腥臭,腳底下還有很多屍骨,雖然肩膀受了傷,卻也不影響。
先前一直擔心想不起上一世的事,很是操心,為了早一點想起來,甚至想到給自己托夢,幸虧傅興不知道,否則定要被她笑話許久。
托夢有效果嗎,有一點,但不多,搞不好還會起反作用,直接不來了。
籌劃了那麽多,唯獨這件事顯得很多餘,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想起來了。
“這姑娘怕是不行了。”
張書見站在一旁,話裏滿是擔心,眼裏卻有笑意。随意瞥了一眼,牠當然想不到我這個時候居然還有心思看牠,那點心思都不帶藏的。
我簡直錯得離譜,早知結局,怎麽會還有期望。
現在還不是時候,我收斂了神色,把心思放回眼前人身上。
小姑娘面色蒼白,就剩口出的氣了,來的不算太晚,還有救,不管有用沒用,先喂了顆還魂丹。
還魂丹珍貴,品階低的尋常弟子尚且見不到,何況是極品丹藥,我手裏也才三顆。
心疼嗎?
當然心疼,我很後悔上一世沒有拿還魂丹救她。
“師叔這是做什麽?”
張書見不解,如此珍貴的丹藥救個凡人,這是能讓修行者都起死回生的丹藥,有價無市。
“救人。”
準确的說我走了四千裏來救這個人。
“師叔先前說救不了人,那現在是在幹什麽?”
張書見抿了抿唇,到底沒再說什麽。
懶得回牠,恢複記憶以後,真的很難再裝下去,沒一劍捅死牠都是我修養好。
藥還算管用,悄悄松了口氣,小姑娘總算睜開了眼,被嗆的屍水還有些在腹中,咳了好一陣才停下來。
“你叫什麽名字?”
我低下頭問她,盡量保持平靜,好像只是普通詢問,她不知道我有記憶,而我眼下需要扮演的角色是熱心救助她的好心人。
她重活一次,知道自己的結局,那她會怎麽做?
是當作一切都沒發生過,繼續固執地要拜我為師,照着舊路把苦頭再吃一遍。
還是後悔拜師,終于認識到修行就是個笑話,當個普通人就很好。
或者是,恨我,恨我這個做師尊的還不如她師姊相信她。
在她的記憶裏,我是個面冷心狠的師尊,對她嚴格不提,在她衆叛親離的時候,還出手傷她,雖說沒有真的傷到她,可是殺了死前都相信她的連遙師姊。
我大概是很愧對這個人的。
我算到了很多事,但同樣有很多事算不到,哪怕見過她跪在我靈堂前傷心欲絕的模樣,我還是不敢完全确定,萬一她曾有過那麽一絲後悔呢。
此時的我甚至不敢擡起頭來看她,怕看到她眼裏的失望與怨恨。
在惴惴不安中,我聽到了她醒來後說的第一句話。
“我叫關西白。”
“真人可以收我為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