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盞燈

第二盞燈

《十二時牧神》作為一款一經發布就碾壓榜單的紙片人戀愛乙女游戲。

除了首發的真人互動式體驗新穎之外。

最大的亮點,就是主角團的人物設定。

游走在光與暗的交界,刀口上舔血偏又有着各自執念的Mafia幹部。

深陷污泥卻偏偏站在日光之中,成為城市守護者的偵探社員。

身世扭曲,在詛咒、責任與友誼之中拉扯掙紮的咒術師。

……

摒棄傳統乙女游戲中的扁平人物。

《十二時牧神》要做的,就是讓你以自身的視角去一點點發現那一個個矛盾結合體的魅力所在。

愛他光芒萬丈,也愛他泥淖滿身的狼狽模樣。

而眼前的這個人,便是個中翹楚。

“喂,誰在那裏?”

赭發的少年慵懶開口,不甚在意的側頭,看向那在一片混亂中搖搖欲墜的房屋。

最後一個音節落下的同時,支撐着重型機車的足尖略微用力,難以名狀的可怖威壓便以他為圓心四散開來。

作為Mafia備受矚目的新人幹部,他于近日接手了組織的寶石倒賣生意。

這生意一本萬利,是組織收入的重大來源之一,自然也不乏其他的黑暗勢力觊觎。

而他今夜接到情報部門的線報,帶領手下一舉端平了想黑吃黑的山田組,卻被他們的首領用異能逃脫,因此一路追到了這裏。

不過,這樣濃重的血腥味,那家夥真以為能逃的掉嗎?

嗤笑了一聲,赭發的少年跨下重型機車,緩緩向那血腥味的來源走去。

每走一步,他腳下的青石板便發出“咔”一聲脆響,呈螺旋狀龜裂成碎片,又被紅蓮般的光芒裹挾着,懸浮在周遭。

“地下城被軍警搜查,是你報的信吧。”

右手搭在左臂,寶石街的現任管轄人顯然心情不是那麽愉悅:“我在初次見面時就提醒過你了,不要和Mafia作對。”

“不是嗎,山田先生?”

被剪裁得體的西褲包裹着的修長小腿猛然踢出,只一下,便讓破舊的房梁發出破碎的呻丶吟。

少年在屋頂坍塌的塵土中微微斂了斂眼睫,張揚的勾起一側唇角:“抓住你了。”

钴藍色的眼睛又在下一秒凝結成冰。

他看到一張臉。

巴掌大的一張臉,上面可憐巴巴地沾着灰和被木屑劃破的細小傷口,大概是過于羸弱,嘴唇泛着淡淡的青紫。

她顯然是被吓得不輕,以致于圓乎乎的湖綠色眼睛裏也噙着薄薄的淚水,眼角因為劇烈的咳嗽而泛着一抹紅,卻努力将淚含在眼眶裏。

像是只倔強的小獸。

坍塌的房屋失去任何遮蔽的可能,在槍林彈雨裏磨練出的本能幾乎在瞬間得出“沒有殺意”的結論。

啧,将普通人牽扯進來了。

少年下出定義。

而另一側,小鳥游結奈也在打量眼前的少年。

他穿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四肢修長,卻隐藏着蓬勃的力量。

火焰般的赭發半斂在一頂複古的黑色禮帽之下,略長的發尾滑過肩頭,落在纖細頸項裏的黑色choker上,便顯出一種英倫式的禁欲來。

最漂亮的是那雙钴藍色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揉着少年意氣,像是極地裏燃燒着的冰。

Mafia引以為傲的重力使——中原中也。

小鳥游結奈默念出這個名字。

與此同時,007甜膩的系統音再度響起。

【叮咚叮!目标人物出現!請玩家注意!】

【叮咚叮!目标人物出現!請玩家注意!】

果然。

小鳥游結奈輕輕舒了一口氣。

她之前就在思考,以她的身體狀況,要在這個冬夜活下去都是問題,又怎麽能夠出去尋找願主,觸發劇情?

倒也不排除制作組故意刁難,想直接讓她GG的可能。

但花了這樣大的力氣,他們必定是想從她身上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那麽,最大的可能就是,願主會自動找上門來。

《十二時牧神》的主角,是身為女高中生的緣結神。

而她目前的身份,則是禦影神社的上一任緣結神。

她記得在劇情裏曾經一筆帶過這樣一句話。

“那位先代也是個可憐人,神社在一個冬夜被Mafia火拼牽連,以致于無家可歸、流離失所。”

因此,小鳥游結奈在隐隐聽到遠處傳來的引擎聲時,就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拆了她神社的Mafia就是中原中也。

雖然她也同時做好了,那位有名的黑泥精太宰治也在場的心理準備。

但好在主神保佑,就中原中也目前的頭發長度來看,應該是處于16歲龍頭戰争之後和22歲與太宰治重逢之間。

很大的可能是太宰治已叛逃。

那麽。

冬日、寒夜、被毀于一旦的神社和被無辜波及的病弱少女。

你會怎樣做呢,Mafia的良心先生?

想到這裏,小鳥游結奈輕輕松開借着側頭咳嗽而緊緊捂着口鼻的手。

四散的灰塵和木屑在失去阻擋的第一時間,就争先恐後的竄入她的鼻腔,火辣辣的窒息感瞬間席卷肺葉。

“唔……咳咳咳……”

更加猛烈的咳嗽聲爆發出來,被交疊的掌心努力捂住,像是怕過于吵鬧的聲響會驚擾面前的不速之客。

“喂喂,你沒事吧?”

中原中也挑了挑半邊眉。

他向來自诩和純粹的惡丶黨并不相同。

重情重義、體諒下屬、護短——這是結交者給予他的評價。

雖然對于一個Mafia來說,良心是比死後能上天堂更為不值錢的東西,但中原中也卻從不對女人和兒童出手。

“強者不屑以弱者的脊梁為踏板。”

這是中原中也一直以來信奉的人生信條。

因此,見到面前少女一副咳得快斷了氣,又強捂着嘴快把自己悶得喘不過氣來的樣子,中原中也下意識的皺了皺眉。

“需要去醫院嗎?”

見識過面前這個人一腳拆了側屋的可怕模樣,小鳥游結奈眼睫顫了顫,下意識的向後縮了縮。

卻并沒有意識到,屋子已經坍塌了大半,而被她當做藏身之地的牆角,此刻正搖搖欲墜懸着一根木條。

木刺翻卷的尖端戳進細弱的手臂,讓她發出“嘶”一聲痛呼。

木條受到外力,“啪”一下折斷,撞上傾倒的房梁,那些暫時保持在微妙平衡點的梁木,便嘩啦啦向她傾瀉而來。

小鳥游結奈目瞪口呆:她只是想被木條刺一下裝可憐,并不想被活埋啊喂。

【畢竟是貧乏神嘛貧乏神~這種事情很正常don\'t mind~】

007看熱鬧不嫌事大,興沖沖的冒出來。

總有一天她要把制作組都搓成泥丸!

小鳥游結奈努力蜷成一團,做好骨頭肺葉都報銷的準備。

她早就有苦肉計的打算,只希望逼真些,能夠最大程度消除中原中也的疑慮。

漫天砸落的磚石、梁木卻在半空中猛地一頓,像是被看不見的絲線牽引着、勒令着,懸在半空。

距離小鳥游結奈不過半米。

“喂。”

赭發的少年站在半米開外,垂眸看她,钴藍色的眼睛浸在逆光的剪影裏,顯得愈發明亮。

“你沒事吧?”

足以把小鳥游結奈活埋的雜物,在他的意念下輕飄飄落在三米之外。

漫天的塵灰剛要揚起,便被黑色披風卷走,攜着茶葉與靑鹽的氣息蓋了她滿懷。

“……诶?”

小鳥游結奈怔怔的仰頭看他,濕漉漉的睫毛上還挂着一滴眼淚,像是被吓壞了一樣,抱着膝蓋蜷縮成小小一團。

半晌,又抿了抿唇,攥着他的披風,小小聲的說了一句:“謝謝。”

“哈?沒有必要。”

中原中也環視一圈四周,确定殘黨應該已經逃遠,最後落在面前少女的和服衣擺上。

“我可是拆了你的神社。”

他記得這種式樣。

還在擂缽街的時候,像他這樣無親無故的孩子們平日裏最喜歡做的,就是在确認又活過一天時,團團圍在路邊的石龛前祈禱。

其實也并不是喜歡,只是戰後重建的城市殘骸裏并沒有他們這群“消耗品”的一席之地。

就像所謂的祈禱,不過是學着大人們的模樣,雙手合十,嘴裏翻來覆去念叨着“每天都能吃飽”“不會生病”甚至還有癡心妄想的“能夠被家人找到”。

但一群孤兒,連神社都不能進,哪裏能盼來所謂的神明。

只有那一次的盂蘭盆節,他為了幫助餓急了去偷東西的同伴逃跑,誤打誤撞進了一座神社。

神社的巫女在準備壓軸的祭神舞,被突然闖入的他吓了一跳也不惱。

只是輕輕掰開他下意識護住腦袋的手,替他包紮完,還揉了揉他的腦袋,問他想許什麽願。

許什麽願呢?

中原中也想,明明那樣一座門庭若市的神社也在幾年裏迅速沒落,可見相信神明是完全沒有用的。

“你是這座神社的巫女?”

這樣想着,中原中也嗤笑一聲,側頭問:“喂,你有什麽願望?”

願望?

臨死前的“抱歉你可以安心去死了”?

她應該沒有做什麽能夠引起懷疑的事情,除了有一點小小的隐瞞,但目前的中原中也應該并未察覺。

那麽,就是有什麽她不知道的事情發生過嗎?

想到這裏,小鳥游結奈眼睫顫了顫,無意識的咬住嘴唇,直将那帶着病态淡青的唇瓣咬的發了白。

她開口,聲音依舊是破碎而沙啞,微微顫抖着,卻一字一字,格外堅定。

“我、想、活、下、去……在這座神社裏,活下去!”

喂喂,倒是不錯的眼神啊。中原中也微微睜大眼睛。

“我啊!當然是想請你去死!!!”

牆角處的陰影驟然暴漲竄出,幾乎半間屋子那樣大的猙獰人臉鮮血淋漓的俯視着赭發的行刑者,非人的臉上滿是快意。

“我的異能啊,是和惡魔做交易,獻祭的越多,獲取的力量越多。”

蛇一般的脖子在半空扭了幾折,看向微微屈膝,以庇佑者的姿态擋在少女面前的重力使,突然古怪的笑了笑。

那個小丫頭,明明最初就已經察覺到了他的異化,卻沒有提醒那位善良的庇佑者呢。

不過,這又和他有什麽關系?

“我山田組二十三年的榮耀,就以重力使的死亡作為悼禮——”

“地獄之門——”

“轟——”

黑色的獠牙洞穿仰頭大笑的怪物的心髒。

看着眼前的異生命體在夜風中化為灰燼,身着黑色風衣的少年側頭咳了兩聲,撥通電話。

“BOSS,山田彰之介已确認死亡。”

“另外,需要向您報告——中原幹部當場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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