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出蠱04
出蠱04
昨夜陣雨，今晨放晴，院中卻是一地的馬櫻花瓣。
所謂的看日出，永遠只存在計劃中。宋拂曉沒穿外套，難得穿上毛衣長褲，淺駝色的高領衫，看起來很乖巧。
她卧室的窗戶還是沒打理，殘破的玻璃仍舊顯眼。早晨叫了維修，然後就是搬了花房的躺椅坐出來，看着豆禦林。
他說他要練功，說的這段是《九藝鬧公堂》[1]。涉及到的人物較多，有做官的老爺和九個藝人。
鬧公堂是一個段子，又不是同一個段子。雜學多唱，熱鬧，且有故事情節。
宋拂曉曾經在錄像裏看過老一輩的版本，但是仍然覺得新鮮。更何況涉及諸多曲藝形式，京劇、京韻大鼓、蓮花落……
豆禦林說他學藝不精。不盡然。
只是，這樣的場景不太多見。他單手作碗，面對着一旁，壓低嗓音作老爺狀：“怎麽，又想要了？”
這個詞——宋拂曉沒忍住，忽然笑起來。
“我……”驟然被打斷，豆禦林懵然地回頭，還沒弄清楚，“怎麽了？”
她搖頭：“沒事啊。”
既然沒事，那就繼續。
回到剛剛的動作，他說：“老爺我這還沒開張呢，你就想要——”
哔！
懂了。
瞬間明白，他雙手捂住臉無奈地揚起頭，放下時半邊臉都紅了，崩潰道：“宋姐姐，你不要這樣！”
總是不能往旖旎處，滿是放不開的羞澀。他很擅長角色轉換，臺上是痞氣風發的老司機，臺下又是青澀外露的少年郎。
“你不能勾|引我。”豆禦林憋出一句，真的口幹舌燥。
完全的倒打一靶，細究起來，現在這個局面是誰拐帶根本太過清楚。宋拂曉被氣笑了：“你信不信我報警。”
當然信，頭回見面就告了他騷擾。他咬牙切齒了一番，想要繼續剛剛的段子，忽然間沒了情緒。
淺笑嫣然，一切都很美好。
直覺告訴他可以做點什麽，所以他卷卷袖子，就走了過來。但是很快止步——她的手上就是修剪花木的長剪刀：“老實點，退回去。”
“那你捅死我算了。”豆禦林就來同她搶椅子。
宋拂曉自然不會真動手，但是躺椅的質量實在堪憂，兩個成年人是無論如何都承受不住的，只得選擇起身。然後就被人家圈在了懷裏調戲。
此時——
“這人在家，敲門都不開的？”
隔壁院門從外打開，正在嬉鬧的兩個人瞬間愣住。豆禦林直接把人按在了身前，僵硬地轉身：“……姥、姥爺。”
青衫短褂，穿着棉服站在他家院子裏的，可不就是豆擇安。
宋拂曉沉沉地閉了閉眼。
這是一個互相了解的畫面。
她沒想過，豆禦林年邁之後會是什麽樣子。但現在看來，應該和豆擇安無異。
擇藝社培育了很多後人，都是老一輩們為了傳承文化作出的打算。傳統相聲現如今越發大衆化的發展，很難說是不是他們成立的初衷。只是何為雅，何為俗，本身就沒有明确的界定标準。
無論從年紀威望，還是社會地位來講，豆擇安都算得上是相聲界裏的頭幾位。
她這裏坐在沙發上，很難從剛剛的窘迫抽身，爺孫倆已經一道去燒開水了。
近在咫尺，姥爺打量的神色不加掩飾，笑意更是明顯。豆禦林簡直瘋了，壓着嗓子：“您能別看了嘛，我知道好看！”
豆擇安用三個人全能聽見的聲音，很認真地同他竊竊私語：“我都沒不高興，她怎麽還氣上了？”
“……”被稱為“她”的人看着他們不動。
豆禦林皺眉對他姥爺搖搖頭：“求您了少說兩句，回頭倒黴的是我。”
豆擇安看着他笑笑，意味深長，而後虎虎生風地走到宋拂曉身邊，落座：“和我說說，你在氣誰？”
這是親姥爺嗎！
她就很平淡地回答：“我沒生氣。”
“拂曉，是嗎？”豆擇安直接叫出了她的名字，兩個人都有些驚訝。他很和藹，臉上喜色就沒止過：“別叫豆老師，我這兒沒什麽能教你的。你叫我姥爺就行。”
“噗——”豆禦林在屋角笑出了聲。
姥爺再問：“不是本地人吧？”
“我長在北澤，現在随我外婆住。”宋拂曉答，“我是四安人。”
豆擇安笑：“好山好水。”
豆禦林剛好過來，添了一句：“出刁民。”
宋拂曉惡狠狠地瞪過來。
他故意忽視，杯子遞過來：“姥爺，白水啊。”
剛剛明明看見隔壁拿來一盒茶葉的，怎麽就變成白開水了？豆擇安直接把杯子推走。
豆禦林打着小算盤，他知道，這一喝茶，人就是徹底走不了了——這種蠢事兒，不能做。
不過既然遇見了，總歸會問些什麽的。她如實相告：“宋微光是我外婆。”
豆擇安聞言，哦了一聲：“七七小姐嗎？我們認識的。”這麽一算就對了，隔壁就是宋家，沒想到這麽多年也沒賣掉這個舊屋。
她說是。
豆禦林腹诽，怎麽人人都知道這個花名兒。此時姥爺轉頭，就上下打量了他，表情是如此的認真嚴肅：“你小子還有這能耐呢？”
其實年初就知道宋拂曉的存在。他雖然如今不常去小茶樓，但是還會去大劇場，大家都道是他們家裏有了喜事。
“貴氣”是聽得最多的形容詞。
今天得見其人，性格倒是不如外表那樣柔和。不過再看看自家的外孫，怎麽被拿捏成這個樣子，簡直溫順。
天南海北的偏差，他們是怎麽走到一塊兒的？
再聽到背景之後，豆擇安都覺得不可思議了，不住問她：“你看上小豆芽什麽了？”
除了好看，一無是處。
宋拂曉挑眉看他，迎上滿是期待的眼。
“我不知道。”
豆禦林簡直一口鮮血梗在心頭。
在兩人有些失落的神情中，再慢慢補充，“我只是覺得他很好。”
[1]郭老師的代表作，是一個傳統又生僻的段子，以唱為主。非常推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