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攢兒亮01
攢兒亮01
日子很快轉過一個周末,宋拂曉報了下午和夜間的選修,白天得空,終于可以着手準備自己的論文。
雖日常相處,但碰面不多,因為豆禦林的助演準備,也正式排上日程。
過去的五年,每日往返于劇場和家,演出早已過千場。日複一日的枯燥,他也期冀于沾染一些更有煙火氣的事兒。
閑來無事的人照舊無事,不過現在身後帶了個尾巴。
胡一一對于豐沁園小茶樓的一切都很新鮮,見人處事頗為溫和,甚至于不能僅僅用溫和一詞形容。
就比如她對着小結巴的那聲“小哥哥”,生生讓對方不适應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二樓包廂,一片竹簾分開內外兩個世界。靜谧是不曾有的,因為有人總是好問:“他呢?”
宋拂曉實話實話:“他不在這兒。”豆禦林這幾日轉戰到了北澤大劇院,小劇場基本就沒排演出。
胡一一直到現在都很懵然:“那你為什麽帶我來這兒?”
“你說要看演出。”她剝開砂糖橘,一點點撕白色紋絡。答得漫不經心,“這兒離家近。”
可是她難道真的是為了聽相聲?胡一一後知後覺,才明白被戲耍了,委屈得無可複加:“你故意的!”
她就很淡地笑笑,并不否認。而後面色一冷,威脅道:“你這回再胡鬧,我就把你扒光了丢到臺上去。”
身上一涼,胡一一條件反射地雙手護住胸口:“許西樓會殺了你的!”
宋拂曉似笑非笑:“你看他會不會。”
年紀雖長,脾性不改。而且敗的那一方,總是在敗。
不過提到護身符,忽然間就想到了什麽。呀的一聲,她知道今天不應該太晚回去。胡一一說:“許西樓今天回國。我要把屋子弄亂一點,太整齊了他看了會不習慣的。”
這樣的相處之道也是讓人不解,一切都不痛快了,當局者才會痛快。
宋拂曉聽得搖頭,橘子遞給她,卻在問:“你愛他嗎?”
“愛呀。”她回答得毫不猶豫,補充一句,“我也愛你。”
宋拂曉單手支着下巴,垂着眸淺笑,再問:“可以愛很多人嗎?”
“我可以。”胡一一認真地點頭。
宋拂曉不說話,胡一一慢慢停下了動作,似是追憶:“我有過男朋友,也有過女朋友。我原本以為自己很愛你,可是又遇到了許西樓。”
不是的,如果還能再愛,那說明前一個不是真愛。但是她沒立場評判。
一場演出完,胡一一是跑着回的公寓樓,臨走前還拉着她親了一下臉頰。不過她的身影還沒能完全消失在夜色中,車窗被敲敲,副駕駛就又坐進來人。
“……”宋拂曉當真被吓了一跳,“你從哪裏過來的?”
許西樓松松領帶,按開了車窗,煙盒抖抖,象征性地問一句:“要麽?”
她就也禮貌性地拒絕了。
行李箱還擺在車邊,他絲毫沒有上樓的打算。不過沉默總是不長,他問:“聽說你今年不走了?”
“是。”
終于露出了點疑惑神色,問:“當真了?宋曦,這不是你。”
很想問一句他眼中的自己是怎樣,但想必沒有好詞句。所以她選擇不答。
隔岸觀火,置身事外,這是他最喜歡做的事情。單純發問:“他有什麽?”
“他什麽都沒有。”宋拂曉很平淡,“如果要找一個和你一樣的,那我一開始就不會找他。”
“他以後也會變成我這樣的人。”咬字清晰,涼薄的語氣聽起來說不出的嘲諷,“你看人從來不準。”
“那也好過你’偏向虎山行’。”
兩下無語,是他頻繁挑事。許西樓非常刻薄:“你不要以為你們能睡到一起,在精神層面上就能同步——”冷笑,“宋曦,這話是你和我說的吧?”
是的,她說的是他和胡一一。
被原話奉還的感覺真窩心。
雖然不愉快,但卻沒有劍拔弩張的敵意。他有些疲倦地向後靠去,舒展肩背。宋拂曉的印象裏,許西樓極少将倦态表現在她眼前。
“不累麽?”
“不累。我現在每一天都很開心。”
他笑了笑,也沒說什麽。
“你們有那麽難相處嗎?”宋拂曉對他的陰郁不以為然,“小妖精把你榨成這樣,不累麽?”
許西樓溢出聲低笑,慢慢道:“我現在每一天比你都開心。”
她就非常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總是這樣,不讓人好好說話。
“我今天帶她去看了演出。”
“鬧麽?”他問。
宋拂曉意有所指:“她在我面前從來不鬧。”
許西樓偏過頭來,陰測測地看她。
一來一回,打個平手。
“回去吧。”她說,“趁家裏還不算太難看。”
根本就是在拖時間,她對于他的舉動有些哭笑不得。即便被點破,許西樓不為所動,眼神飄忽,然後不是很有耐心地周旋:“讓我再坐會兒。”
“要是我不在這兒,你打算坐哪?”
無人回答。
再問:“你剛剛一直躲哪兒?”
他終于嗤了一聲:“我也就是湊巧,真當我想在你這兒多待。”
宋拂曉煩透了他這副陰森森的冷寂樣,低道:“你們分了吧。我想回家。”
“我和胡一一要麽不開始。現在這樣?”他略帶自嘲,“我是分不掉,你呢?”
她避而不答:“許西樓,你的性格真的很讨人厭。”
真是死也要拖着她墊背。
許西樓是一個占有欲很強的,胡一一就像是他的所有物。無論是否關乎情愛,他是放不開手的。
也許他本來就是喜歡那種總是被當作中心的感覺。
擺脫許公子,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的事情。豆禦林吃過夜宵,在小劇場門前和她彙合:“你車呢?”
“在家。”她說,“不能走嗎,腿斷了嗎?”
“……”今天脾氣尤其差,他莫名其妙就撞到了槍口上。豆禦林挑眉:“你這算來接我嗎,怎麽像找茬要和我吵架?”不等她回答,連珠炮一樣地問,“你今天和一小姑娘來的?誰啊?”
“小結巴說的?”
“百靈鳥說的。”認識她的人可不少。
“是胡一一?”
她就嗯了一聲。
他一下子甩開她的手:“不是吧,宋姐姐。你脾氣什麽時候這麽好?你們什麽時候就和好了?”
他這裏枉費心思、伏低做小,怎麽人家就過去地如此雲淡風輕。
宋拂曉沒回,踮起腳靠近,單手摘下他的眼鏡,然後用力地敲了一下他的鼻梁。
豆禦林的頭皮都好像炸開了。等到她再來拉他的時候,他就不樂意了:“別碰我,再碰我自殺。”
要以怎樣的方式呢?
他張開左手五指,右手用力切過手心:“我要劃斷我手上的生命線。”
宋拂曉終于笑了。
争戰落幕,還是慢慢向家走。她說,我可以給你講講我們的事。
這個我們,指的是她、許、胡三人。
故事很短,隐情卻多。
胡一一第一次見到許西樓,還是在宋拂曉的身邊。彼時外面天色灰蒙暗沉,看着那個陰冷的身影,少女心間卻忽然起了波瀾。
車門半開,他就那樣靠着車身。自始至終語帶刻薄,連帶着宋拂曉頻頻蹙眉。
“你說話客氣點。”還是胡一一适時出場,化作蓋世英雄。
蒼白的一張臉上挂着幾不可察的笑意,但是那絲譏諷真真切切。“宋曦,好能耐。”許西樓的聲音并不比人暖和上多少,胡一一被凍了個哆嗦,卻暖了心窩。
而後再次見面,是在許家。
宋拂曉平平淡淡:“其實她應該叫許一一。許西樓的繼母姓胡。”
他靜靜聽着,似乎沒太懂。沉默了一陣,努力咂摸這兩句,忽然驚訝地看向她:“他們是……”
禁忌味濃,不為世俗相融。
摸摸鼻梁,豆禦林好像談了一口氣,無謂道:“哎,其實想想,也沒什麽。”
她似乎笑他太單純。
鴻溝一物,須得一人孤勇向前。難以啓齒的感情,多的是隐忍中的爆發。
豆禦林在這個時候攬過她的肩,歪頭碰了一下她的額:“我都有點佩服許西樓了。”
宋拂曉轉過來,他看她一眼,就低下了頭。
兩人自然地接吻,伴着輕輕晚風,滿滿溫柔的相思味。
之後,三月被無數的瑣碎填滿。
四月就她是否要搬去與他同住一事,雙方幾次會談,均未得結果。其間威逼利誘持續不斷,到了五月初,暫時宣布再議。
因為五月中,豆禦林踏上了異國之路。
其實二擇一,我可能會更偏向于許西樓這樣的性格。
在東京,迪士尼的煙火是我見過最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