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站臺上,兩個少年面面相觑,等着末班公交。
終于,汽笛聲如約而至。
顧夏走在前面,偏身回頭揚了揚手中的紙幣。
蘇烨勾着笑:“謝了。”
顧夏将兩人份的紙幣投入零錢箱,答了句不用謝後,尋了後車門處的位置坐下,拉開窗戶。
這次,沒有悶人的涼,也沒有燥熱的風。
雖然依舊是兩手空空,但顧夏看了眼跟着坐下的蘇烨,心情不算糟。
“川城一中到了,請下車的乘客攜帶好随身物品……”
兩人下了車,走在那條巷子小路裏。
這種感覺很奇妙,顧夏或許都沒想過會有這麽一天,他和聞名一中的蘇校霸一起從這裏走過,心平氣和,像朋友一樣。
又或者,應該是,顧夏可能想都沒想過他會和蘇烨成為朋友,走在一起。
而蘇烨,大概也沒想到,曾經有過的一瞬奢望,會在某一天就這樣實現了……
夏末的風呀,總是無端翻湧,吹得好大,就像有的人吶,心思沸騰,鬧得厲害,卻偏要無聲無息,裝得可親。
夜空之上,終于還是有星星忍不住載着笑意藏進蘇烨眼裏。
今夏有風替我拂過你的臉,吻過你的眼,我站在風裏悄悄貪心,希望夢裏能有風的痕跡,讓我借着它……吻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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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夏。
我喜歡你。
顧夏看着在月光下駐足的少年:“怎麽了?”
蘇烨輕輕呼出一口氣,任由笑意爬上臉頰:“沒怎麽。”
“那不跟上。”
“就來。”
兩人站在街道中央,蘇烨放慢腳步,假意道別。
顧夏拿鑰匙打開外門的時候,他聽到蘇烨喚他。
顧夏開門回頭:“怎麽?”
蘇烨背後是死寂的大房子,他站在燈火通明的道路上,也站着無邊的夜色裏。
少年的長相其實帶有幾分攻擊性,但被眼中的笑意柔和。不似謠言中那般狠厲,反而帶着這個年紀的少年朝氣。
顧夏有一瞬間的晃眼。
直到低沉緩慢的嗓音在黑夜中響起:“晚安。”
顧夏不自在地抿直唇線:“晚安。”
語畢,顧夏反手關掉外門,沒幾步就踏上臺階,指紋解鎖打開內門。
蘇烨就那麽站在那定定地看了會,這才摸出鑰匙轉身插進鎖孔。
顧夏關門前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面就是,蘇烨的手搭在他家外門上,剛剛推開。
咔嗒。
顧夏進屋了。
蘇烨輕笑,勾着他家的外門倒退幾步,将鎖與孔重新合攏,然後插着兜緩緩轉了方向,往來時的路歸去。
——“鄰居朋友,一起回去?”
好,一起回去。
夜色已晚,繁星高懸。
少年心事,卻觸手可及。
蘇烨走在路上,給陳一松打了個電話。
陳一松賤嗖嗖的聲音響起:“喲,這會兒想起我了。”
“回了沒?”
陳一松換了個姿勢靠着:“我說沒,你要來接我啊。”
蘇烨笑了一聲:“挂了。”
陳一松猛地坐起:“這就是兄弟!???”
蘇烨輕啧:“都到家了還瞎逼逼什麽。”
陳一松放松了身體,又靠回去:“這都能被你聽出來?”
蘇烨語氣懶散:“我腦殘你腦殘?”
“您能不能別老是人身攻擊?”
“您能不能帶着腦子和我講話。”
“……!”
陳一松咬牙切齒地看着手機,對着它龇牙咧嘴。
蘇烨看了眼時間:“有事快點,不說挂了。”
陳一松一秒狗腿:“有有有。”
蘇烨:“說。”
陳一松掙起身:“烨哥,你老實給我講,你是不是借了顧夏他們家高利貸了?”
“???”蘇烨捏了捏眉心骨,“你要不去吃個藥再來跟我講?”
陳一松嘶了聲:“我認真的。”
蘇烨嗯了聲:“我也認真的。”
奇了怪了,陳一松疑惑:“沒借呀,那你怎麽突然對顧夏這麽好?你別說沒目的啊,我反正不信。”
“嘿,不信算了。”蘇烨漫不經心地擡腳,踢上路邊的小石子,他的視線追着小石子滾入黑暗,“松子,我對你不也挺好,我什麽目的?”
陳一松一聽,急了:“那能一樣?!咱倆誰跟誰啊,也不看看多少年交情。”
“是是,這怎麽能和我松哥比呢。”蘇烨勾着唇無聲地笑,“挂了。”
陳一松:“成。”
等挂了電話兩分鐘後。
陳一松将手機翻面蓋在床上,另一只手掌捂住額頭:“嘶,我當時想問什麽來着?”
…
叮鈴鈴~
最後一堂科目終于考完。
死寂的教學樓一下子就鬧哄哄了起來,拖拽桌椅的聲音此起彼伏,夕陽穿過樹蔭在地下映出斑駁的影子,悄悄窺探着神色各異的人類。
蘇烨将座椅歸位:“松子,我有事,待會兒不跟你一起了,要是晚上遲到了,就幫我請個假。”
陳一松搬着桌子茫然:“你啥事兒啊?”
蘇烨越過陳一松,拍拍他的肩:“小事,謝了兄弟。”
陳一松:“行吧。”
蘇烨打車去了老街。
CD影像店。
店面被不太明朗的燈光籠罩着,架子上有古老的物件和陳列整齊的影片,老舊泛黃的質感彰顯着他們的年歲,店家是位老爺爺,正慈祥安寧地坐在角落看着不知名的書。
蘇烨輕輕開口:“爺爺您好。”
老爺子從書中擡頭示意:“什麽事兒啊?”
蘇烨組織着語言,希望老爺子能聽懂他的解釋:“我昨天晚上來過的,當時我來接我朋友,我沒進來,在門口那兒争了兩句的那個。”
老爺爺從靠椅上站起來,把書倒扣在桌上:“哦,怎麽了?”
“您還記得當時我朋友來幹什麽嗎?”
老爺爺扶了扶他的老花眼鏡,傾身仔細瞅了瞅蘇烨:“你是九點來鐘來的那個小兄弟的朋友吧。”
蘇烨颔首:“是。”
老爺爺笑嘻嘻的:“他不告訴你他來幹什麽?”
蘇烨垂了眸,有些黯然:“嗯。”
“小兄弟,你這是在打聽顧客隐私啊。”
蘇烨輕輕撚了下手指:“我……我不會害他的,我只是想幫他。”
老爺爺似乎覺得有趣:“哈哈,這可不是你想幫就能幫的。”
“總得試試。”
老爺爺翻出蒲扇拿到手裏:“小朋友,你們是好兄弟吧。”
蘇烨喉結滾動了下,聲音從喉間溢出:“……嗯。”
“哎呦,年輕人吶,感情真好。”
蘇烨:“那……”
“緊張什麽,也不是什麽不能說的。”
“他就是想要貓和老鼠的碟,這年頭可不産這玩意兒咯。”
蘇烨詫異:“貓和老鼠的碟子?”
這玩意兒蘇烨以前是有的,畢竟蘇掣先生在物質方面從不會虧待他,但無奈它在某年前的廢品處理清單中。
蘇烨:我恨我自己沒有顆童心!
老板坐到晃晃椅上,慢悠悠地搖,手上還規律地打着蒲扇。
“爺爺,那你可以幫我挂個牌子說高價回收這碟子嗎?錢我出。另外,這一百算是感謝費,你看成嗎?”
老爺爺擺了擺手:“錢我就不收啦,會幫你留意着的。”
蘇烨一怔:“那謝謝爺爺了。”
“不用謝喔。”老爺子坐起身來,去抽屜裏翻翻找找,拿出一本電話簿,上面是多年之前的租借的記錄以及聯系方式,“留個電話,有消息了就告訴你。”
蘇烨空了一行,一筆一劃地寫上現今的日期:“麻煩爺爺了。”
老爺爺拿起來看了下:“你這字兒,可不算好看。”
蘇烨聞言一愣:“見笑了。”
蘇烨最後還是趕在上課鈴響前回了教室。
蘇烨踢了下陳一松凳子:“松子,回頭你和航子找找家裏還留的有貓和老鼠的碟沒有。”
陳一松皺着眉:“找碟幹什麽,手機上不能看?”
蘇烨看着走廊上老師走近的身影,壓低聲音:“有用。”
陳一松一臉茫然:“這能有個屁的用啊,就算找着了,估計也看不了。”
蘇烨咬着牙有些不耐:“就說找不找!”
陳一松一聽語氣不對:“找找找!不過估計都沒有哈,這玩意兒你要是十年前找我要,一找一個準兒。”
“好了,都安靜!”
“來,先把選擇題答案對一下。”
“DCBCA……”
…
一晃小半個月就又過去了。
“靠,大新聞大新聞!”趙智峰剛踏進班級裏面就嚷嚷起來,“都知道顧夏吧,就咱年紀第一。”
衆人:“……”
趙智峰,八班小靈通,啥事都能扒。
咋沒反應,趙智峰站在講臺前方:“就顧夏呀,長得帥成績還賊好的那個!”
衆人:“哦。”
趴桌上的蘇烨緩緩掙起身,然後往椅背上一靠。
本來撐着腦袋,看着熱鬧的陳一松同學轉頭把視線往後一放。
果然如此。
陳一松把腦袋轉回去,繼續看他們班八卦小靈通萬分生動活潑的臉龐。
見沒有預期的反應,趙智峰急得腦瓜子嗡嗡得,好不容易才又想起一個顧夏的形容:“就開學致詞的那學生代表!”
知道他尿性的某同學不耐煩地接了句嘴:“知道知道,什麽事兒,你倒是說呀!”
陳一松往後一靠:“烨哥。”
蘇烨瞥了他一眼:“說。”
陳一松打趣:“聽個瓜而已,至于坐這麽直麽?”
“你不要急嘛,我要說的。”
蘇烨:“你管我。”
“呲。”陳一松坐了回去,看了眼自己,他這腦袋撐的,跟趴着似的,這還能擋?
明顯不能。
所以,他烨哥對顧夏,好像有些過分關注了啊。
趙智峰:“上周川城四校暗中聯考,當然沒咱啥事,那是學校間優生的較量,不過你們猜怎麽着?”
捧眼就位:“怎麽着?”
趙智峰:“咱們學校完勝,血虐其他校!顧夏三連冠!剩個語文結果還是他們班一女生的。”
“切~”
“還以為什麽事兒。”
“和我們有屁關系啊。”
班上一片唏噓,不以為意的居多,只有蘇烨愣了神。
三連冠。
顧夏。
明明連考試都沒參加,蘇烨卻覺得輸的人是他。
哦,不對。
他連輸給他都不配。
趙智峰:“我還沒說完呢,你們聽我慢慢說嘛。”
蘇烨褲兜裏手機振動。
“瓜哥瓜爺!您能快點直接重點麽!”
蘇烨長臂一撈,把後門“啪”的關上,然後坐到牆根接了電話。
趙智峰:“這不來了。其他學校面上總歸過不去,就約了下個月月考聯考。”
老爺子:“是蘇烨小子吧?”
蘇烨:“是我,爺爺。”
“這算什麽好消息!”
“就是!聯考什麽時候題簡單過!”
老爺子的聲音聽起來很高興:“你要的碟有啦!剛剛有個人拿過來的,嘿,沒要你錢。”
趙智峰:“不要慌!聽我說完!如果考得不失顏面,學校就會考慮帶我們出去玩。”
蘇烨把喜悅壓進聲音裏:“嗯,我等會兒下了課就過來取。”
老爺爺:“好,好。”
“真的?玩什麽啊?”
趙智峰:“這個不清楚。”
蘇烨:“爺爺再見。”
老爺子:“再見。”
趙智峰:“诶诶,小道消息哈,不要傳播開了。”
“懂水懂水。”
誰不知道瓜哥他舅是校董。
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就是大家要低調。
陳一松把腦袋湊到蘇烨旁邊:“爺爺?你鬼來的爺爺啊?”
蘇烨把他腦袋給摁了回去。
陳一松又倔強地支回來:“說說呗。”
蘇烨:“CD店老板,幫我找碟。”
陳一松:“碟?看碟找什麽CD啊,手機是擺設嗎?你要看什麽,我給你找資源!”
蘇烨:“……”
陳一松:“不是,你什麽眼神兒?”
蘇烨:“廢料清一清。”
陳一松:“?”
蘇烨語速緩慢,一字一字地往外蹦:“貓和老鼠的碟。”
陳一松:“我去!我還以為咱倆在成人頻道,再不濟怎麽也得是個青少年頻道吧,結果你這整得,直接掉少兒頻道了!?”
蘇烨:“……”
你懂個屁。
“诶,烨哥,你是不是上次問過我這事兒啊?”陳一松突然一拍腦門:“你對這玩意兒,怎麽突然執念上了?”
陳一松:“烨哥,別不是又和顧學霸有關吧?!”
蘇烨:“……”
這小子腦子不行,直覺倒挺準。
蘇烨:“晚上不和你吃飯,自己找人。”
陳一松垮臉:“怎麽又……”
蘇烨漠然吐出兩個字:“取碟。”
陳一松撇了撇嘴:“烨哥,你最近怎麽這麽事兒啊。”
蘇烨:“……”
突然,陳一松又嚷嚷了起來:“正好正好,今晚我去打球,烨哥你給我帶飯呗。”
蘇烨點了點頭:“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