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飯後。
大人們載着自家的小朋友返回住處。
這不送不知道，一送吓一跳。
兩家這，對門啊。
顧修遠驚：“你什麽時候在這買了套房子？”
“孩子讀書。”說着，蘇掣眼神示意着顧夏住的那棟房子，意思解釋解釋。
“害，誰家孩子不讀書呢？”顧修遠語氣特無語：“咱倆兒這什麽運氣，住這麽近，硬是沒碰上過。”
蘇掣理智分析，冷然接話：“……我不常來，你常出差，碰個鬼。”
顧修遠：“……”
顧修遠偏頭看向兩個小鬼，不可置信道：“你倆呢？沒碰到過？”
蘇烨把唇抿成一條直線，反正也沒打算瞞他們，他輕聲說：“我不住這兒。”
顧修遠一愣：“那……”
蘇掣卻好像不意外，伸手搭在蘇烨肩上，推着他向前，嗓音難得沒有冷得紮人：“走吧，叔叔來解決。”
甚至稱得上溫柔。
高中的男孩子，身高還在蹿起階段，雖說蘇烨在同齡人間也不算矮的了，但和蘇掣先生一比，卻還是低了将近半個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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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烨當即就懵了，久違的暖意自胸腔散開，竄到四肢百骸，他打了個激靈，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被蘇掣先生推一步是一步地走着。
明明蘇掣先生渾身上下都帶着精英人士的冷冽。
此刻卻讓人莫名安穩。
再堅強獨立的像個大人，也到底是一個缺愛的小孩啊。
顧修遠搖了搖頭，拍拍顧夏肩膀，牽過葉韻柔夷，一起回了屋子。
小蘇烨在某個時候，也是渴望過父親的。
蘇烨打開房門，他腦子就清醒了八分。
客廳裏燈火通明，秦淑蓮和他的小男朋友接着吻。
聽到玄關動靜，秦淑蓮女士毫不客氣地甩了一個眼刀過來，嫌惡的表情僵在臉上。
蘇掣。
蘇掣先生面無表情，釋着冷氣，光就那麽站在那，就壓迫感十足。
蘇掣先生目光掃過小白臉，眉頭擰緊。
秦淑蓮其實有點怵蘇掣。
不僅僅因為蘇掣先生是金錢提供者，還因為他那通身的氣派，跟冰刀子似的，指不定什麽時候剜你一把，血肉淋漓。
蘇烨也瞧了眼小白臉，喲呵，小白臉還是那個小白臉，這麽久了，居然沒換？
秦淑蓮挂上笑：“蘇先生，你怎麽過來了？”
蘇掣嗓音肅冷：“秦女士，你違約了。”
秦淑蓮的笑僵在臉上：“是，可我畢竟也将他養大了，蘇先生不會一點人情都不講吧。”
蘇掣目光冷得刺人：“你是出于什麽目撫養他，你自己心裏清楚。”
秦淑蓮撩了下頭發，笑得無奈：“我能有什麽目的，不過是幫姐……”
秦淑蓮看了眼蘇烨，盯着他一字一頓地說道：“幫姐姐罷了。”
瞧着蘇烨沒有半分意外，秦淑蓮了然。
蘇掣冷冷說道：“秦女士，提起姐姐，心不虧嗎？”
蘇掣拍拍蘇烨背部：“小烨，上樓回房間，解決好了，叔叔叫你。”
蘇掣看着前面那對狗男女，心知事情背後的肮髒，後面的，就不适合小朋友聽了。
蘇烨不明所以，卻還是應了。
他聽話地走上二樓，卻沒有回到房間，背抵着樓梯盡頭的牆壁，窺探着樓下的狀況，還順手給陳一松和陸航發了消息報平安。
他聽到蘇掣先生毫無起伏的聲音說道：“就他，沒有半分和焱哥相似，不過與你，到是相配。”
秦淑蓮驚訝：“！”
蘇烨同樣驚訝。
蘇掣繼續道：“我是不是該謝謝蘇烨體媽媽。”
“你……”秦淑蓮震驚地胸口起伏，像是不敢相信就這麽輕而易舉地被看穿了。
“觊觎姐夫這麽多年，刺激？”
“主意還打到孩子身上，你惡不惡心。”
“秦女士，你自己說說，惡不惡心。”
那個藏了快二十年的隐秘的私心終于還是被人撕開，曝曬于青.天.白.日.之下，它在陰暗深處腐爛太久，以至于過于惡臭難當。
蘇烨瞳孔放大，手掌逐漸收攏成拳。
秦淑蓮面色青白，她‘唰’地站起身來，眉眼間是藏不住的陰翳：“惡心？我喜歡他有什麽錯？”
“和他青梅竹馬的可不止她秦淑華一個，我也是和他一起長大的，憑什麽她就能得到他的喜愛，得到你們祝福！到我這就惡心了？!”
即使對方失态得厲害，蘇掣先生也仍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他用着和剛剛一樣的冷淡語調：“喜歡沒有錯，但你玷污了這份喜歡。”
秦淑蓮瞧着蘇掣，他冷淡得厲害，從始至終表現的都只是一個陳述事實的旁觀者。
陳述着，你看看你多惡心。
陳述着，你怎麽配喜歡他。
怎麽配？
她怎麽不配了。
她最配！
她明明差一點點就可以是他的夫人了！！
秦淑蓮拉着小白臉的領子，帶到自己面前：“你喜歡我嗎？”
小白臉被突然攥住，還有點懵，再加上有人在場，一時竟沒說得出一句完整的話：“我，我……”
秦淑蓮拽着小白臉的指節開始泛白，她的嗓音因為激動而變得扭曲：“說喜歡我！”
“說啊！”
“怎麽不說！”
“你不是說你只喜歡我的嗎！？”
小白臉吓得一哆嗦：“喜，喜歡，喜歡你。”
秦淑蓮你把将他推開，眼神染上落寞：“不是，你不是。”
蘇掣先生自始至終都沉默地站在那，沒動一下，也沒說過一句話，就那麽靜靜地看着她。
就像在看一場事不關己的笑話。
秦淑蓮躬着腰，沒怎麽站得穩，她踉跄幾步後穩住身形，擡頭看向蘇掣。
她聽見蘇掣開口：“瘋夠了，我們就談談正事。”
——“瘋夠了，就聽好，我喜歡你姐姐，是非她不可的喜歡，是愛。”
秦淑蓮就着那樣的姿勢蹲下，扒拉着茶幾一角，她眼眶紅了一圈，幾乎要落下淚來，她喃喃自語着：“你們都覺得是我瘋。”
“可我花了兩年叫自己別去喜歡他。”
“他和姐姐結婚了。”
“我叫自己不要去打擾他們，我叫自己別喜歡他。”
“沒有沒有，做不到，可我做不到啊！”
“我眼看着他幸福着，我高興，我也覺得我該高興，可我還是嫉妒，你知道嗎，我還是嫉妒的。”
“讓他笑的不是我。”
“不是我吶……”
“蘇掣，其實蘇焱本質上是和你一樣的，冷得讓人心驚。”
“他挂着個和善的面具，騙人靠近，等人走到他面前告訴他，我願意一顆真心全部奉上的時候，他會告訴你，他不要。”
“可我不後悔，再來一千次一萬次也是一樣，我還是會告訴他。”
“因為不管怎樣，我都不願意只是妹妹啊，哪怕餘生不再相見，也不甘願只是妹妹的啊。”
蘇掣看着眼前的女人，自從被戳穿後就是掩飾不住的狼狽，他抿了抿唇，評價：“是你執念太深，又喜歡錯了人。”
人的一生總會有那麽一兩個執念，糾其一身也擺脫不得，要麽佳話傳頌，要麽不得善終。
蘇掣淡聲補充：“可到如今，你什麽都不配了。”
不配喜歡焱哥。
不配是姐姐的妹妹。
也不配是蘇烨的小姨。
什麽都不配。
秦淑蓮跌坐到地上，怔怔地看着蘇掣，眼眶中聚水成珠，愣愣落淚。
但蘇掣先生對外常年缺失憐香惜玉之心，他無情開口：“秦女士，收拾好情緒，我們還是談談正事。”
秦淑蓮坐在地上，眼神放空，像是失了神志，但偏偏她在回答：“有什麽可談的，不過就是錢財還你，房屋還你，蘇烨還你，然後此生不得再煩擾他，不過我這麽讨厭他，我幹什麽去煩擾他。”
“他一出現就礙着我的眼，時時刻刻都在提醒我輸了。”
“看着就令我生氣的東西。”
蘇掣先生冷冷打斷：“秦女士。”
秦淑蓮抹了把淚，從地上坐起來，轉而坐到沙發上，她摸出張卡放到桌上：“所有你打來的錢。”
蘇掣先生擰了下眉。
“承蒙蘇先生金錢支持，小小投資了一點，現在手上還算有錢。”
那女人在燈光下笑得風情萬種，她似乎很得意，但蘇掣卻不舒服極了。
“房契我上樓給你拿下來。”
蘇掣先生擰着眉陳述着：“你早知道有這麽一天。”
“你覺得就那樣一個蘇烨留的下我？”
秦淑蓮閉了閉眼，輕聲說道：“我只是來替某個人感受感受罷了。”
“寶貝，等以後我們有了孩子，就在一中上面買套房子好不好。”
那個人溫柔的嗓音似乎還在耳畔：“到時候小寶貝在那片區上學放學也方便。”
“空了，我們就去接他。”
“焱哥？”
“好不好嘛？”
“好好好，那寶寶叫什麽名字呢？”
“蘇烨。”
“這你都想好啦？那為什麽是烨？”
“寶貝的華字，和你焱哥的火，加起來可不就是我們的小寶貝。”
“那要是是個女孩吶，這名字多不合适。”
“女孩還不好取啊，蘇戀秦，蘇睦秦，蘇……”
“好啦好啦，知道啦，你別說了。”
秦淑蓮自嘲。
他給另外一個女人的承諾，卻是她做到了。
蘇焱。
癡情也絕情。
是她此生不幸，喜歡上他。
噠噠。
秦淑蓮踩上樓梯。
蘇烨立馬踉踉跄跄地把自己鎖回卧室。
他今晚接受的信息量太大，一時半會有點消化不了。
秦淑蓮上到二樓，看了眼蘇烨的房間，哼笑了聲。
她拿好東西下到一樓，把東西盡數放到桌上。
她勾着紅唇：“蘇掣，別怪我沒提醒你，那小兔崽子可不老實，指不定聽到了什麽。”
蘇掣先生颔首，應了。
“還有，那小畜生既然找到家了，就讓他別在外面搏命了。”
這下沒等蘇掣再開口，秦淑蓮就自己拎起包，丢下句：“不用你請，老娘自己滾。”
繼而，蘇掣的視線冷冷地落到小白臉身上，小白臉見狀，不遠不近地跟着秦女士，一同離開了。
蘇掣先生拿出手機給助理打了個電話：“秦淑蓮，拉公司黑名單，給周圍人都打聲招呼。”
特助：“BOSS，她得罪夫人了？”
蘇掣握着手機，視線從黑漆漆的外面拉回到二樓：“沒，她過得太好，看着不爽。”
讓她賠錢。
然後，迫于生計，搏搏命。
特助看着被挂掉的手機：“？？”
在蘇掣先生眼裏，錯了就是錯了，就算你再慘，也不可能一筆勾銷。
總之就是，不管你因為什麽，只要你傷害了我們家孩子，那我就得還給你。
蘇掣上到二樓，朝着唯一關上門的卧室走去，敲響。
蘇烨打開門。
“偷聽了？”
蘇烨心下一驚，在蘇掣先生的注視下緩慢點頭。
蘇掣先生抿着唇，神色嚴肅：“那，吓到了？”
蘇烨搖搖頭：“也，也還好。”
蘇掣先生點點頭：“帶我去你住的地方瞧瞧，你是想住那裏還是這裏？”
蘇烨幾乎沒有猶豫：“不住這兒。”
蘇掣先生再次颔首，轉身下樓：“走吧，送你回去。”
蘇烨在前面帶路，蘇掣在後面跟着。
燈光路影，明明暗暗；幕天星辰，明明閃閃。
這節路不算長，連風過樹葉的沙沙聲都顯得匆匆。
蘇烨帶着蘇掣來到自己的出租小屋。
小屋不大，但住一個蘇烨卻還是綽綽有餘的。
比起上面，這裏确實稱得上是簡陋了。
蘇掣先生打量着屋子，他斟酌開口：“如果你想，我可以在上面再買一套……”
話沒說完，蘇烨就搶着答道：“不用，這裏挺好。”
“而且，蘇叔叔，我現在有能力了，我照顧得好自己。”
因為長期一個人，所以習慣一個人。
蘇掣看着蘇烨，難得耐心，他俯身。
“蘇烨，這個年紀不是用來搏命的，是拿來搏天搏地搏夢想的，知道嗎？”
“我……”
“蘇烨這些年有在努力的長大，已經很厲害了。”
蘇掣先生停頓了下，似乎在思考應該怎樣組織措辭最恰當，然後他說。
“你總得試試靠着我們，靠不住，自己再來也未嘗不可，靠得住，就權當給自己放了個假，怎麽樣？”
蘇烨喉嚨突然有點澀，他答：“好。”
于是，秦淑蓮還給蘇掣先生的卡，又回到了蘇烨手裏。
直到蘇掣先生離開了很久很久之後，蘇烨的頭腦都仍就處于宕機狀态。
就好像這十八年缺失的什麽幸運啊，關心啊，一股腦的，今天全給他一次性補齊了，砸的他發懵，砸的他以為是在做夢。
他甚至不敢多動一下，就怕觸到什麽東西，然後，他就真的就只是大夢了一場。
叮咚。
手機消息的提示聲音驚得蘇烨一激靈，他撈起手機，劃開屏幕，點開微信，然後在層層疊疊的消息中一眼就看到了。
X：還去爬山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