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

第 36 章

這想法轉瞬即逝。封絕擱下茶壺,另起話題道:“說起來,自那日院主來查那柄“靜影”劍之後,我便覺得此事或許與虞家那位姑娘有關,于是立刻令執筆官去查閱平煙渡二十年內的記錄。”

虞家姑娘,自然是指虞清玥。靈昭擡眸道:“可有什麽收獲?”

“只查到一條。”封絕緩聲,“十二年前,那位姑娘曾來到我平煙渡,詢問一樣東西。”

“是什麽?”

封絕放下茶盞,聲音有些低:“《南星經》。”

靈昭一聽名字,微微睜大了雙眼。

《南星經》,流傳至今最為神秘的道經之一。

此經早已不存于世,靈昭僅在鑒心院的典籍中翻到過關于這本道經的只言片語。

傳說,三仙之一的抱星真人飛升之前,便是專研毒、咒之術。據傳,當年修真界大亂,仙門合力清繳魔穴遇至阻礙時,這位真人曾挺身而出,孤身一人前往北域魔穴彙集地底毒煞,當場挖斷其地下魔氣,徹底絕了魔族修煉的後路,順帶着屠了當時魔族首領——驕霧。

她這一戰,不費仙門一兵一卒,便永絕後患。北域地氣從此枯竭,再無任何魔物能生存下去。

之後,大雪封境數千年。

抱星真人預知天數,臨飛升之際将畢生本領錄入竹簡,藏于浮游山中。後與明氏祖師涵清真人、白氏祖師玄悟真人商議後,唯恐此經所錄洩露天機,以至于危害後人,便狠心将其中八成內容抹去,替代為救世醫術,并親手寫就一道法谕,上書四個字“懷仁濟世”,并命虞氏今後每一代嫡傳子弟中,須得有一人不修玄術,只傳承醫道。

虞府謹遵祖師法谕,在府中另立懸壺殿,專修醫道,千年來殿中培育英才無數。傳至當年那一代,懸壺殿主乃是虞府掌門之弟虞山遠,而如今的殿主,便是他的長子虞清瑛了。

而那卷抱星真人親手所錄的竹簡,卻從此失了蹤影。虞府先後百年派人往浮游山中找尋,皆是一無所獲。

就在世人為這竹簡而暗中哀婉嘆息的時候,一名叫封殷的人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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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知曉他從何而來。封殷出道的第一件事,便是宣告天下,他手中握有一本《南星經》,乃是萬年前抱星真人親手所錄。

這話在當時看來可謂是可笑至極。全天下誰人不知,抱星真人親手所錄之竹簡唯有一卷,現藏于浮游山中,處在虞氏的層層禁制之下。你封殷是個什麽東西?毫無來頭的小子一個,竟開口便是手持抱星真人親手所錄的道經,還妄自起名叫什麽《南星經》,真是好大的口氣!

衆仙門都當他是個笑話,只揮了揮手,嘲諷幾句,并不放在心上。

而虞氏仙府向來避世不出,此事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表态。

封殷喊了這一聲,見無人理會他,便也不再宣揚。衆仙門中事務繁多,向來懶得理會這種小打小鬧,此事便很快沉寂。

封絕側過臉來,溫聲道:“二十年後,北域地脈出現一處躁動。”

靈昭回想了一下,微微颔首。

那時候是有處魔穴忽地掙脫了束縛,現出異常。玄門大派商議過後,認為此地曾是抱星真人以秘術親手封禁,這禁制自然也只有虞氏後人可動。虞府自覺此是分內之事,便點頭應下,派出幾名修士前去查看,卻不想幾日之後,竟傳來這些人全部陣亡的消息。

衆人大驚。這一趟死的人可個個都是虞氏親傳子弟,對于虞府而言可是很大一筆損失。驚詫之間,全都默不作聲地看向虞府掌門虞水遙。

虞水遙驟然聽聞這噩耗傳來,饒是她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此時也微微怔了一下,閉上眼,抱着拂塵一言不發。

議事大殿無人敢發出聲響,片刻後,她喚來虞清瑛,命他取來照世鏡,将諸子弟的死狀一一查看後,才淡聲道:“此是祖師親手所下咒法,唯有祖師可解。便是我親自過去,也是無可奈何。”

殿下衆人俱是不敢說話,白天蒼端坐殿右,淡聲道:“沒有別的辦法了?”

虞水遙垂着眼簾,輕輕搖頭。

一陣沉默之際,殿左明府府主明俞芷忽地出聲道:“虞姐姐,若是有了那本抱星真人所錄的道經,可不可以解決此次麻煩?”

虞水遙眉頭一動,擡眸道:“可以。但祖師所傳道經,不在府中。”

“不在府中?”明俞芷眨了眨眼,“那就是在浮游山裏了,虞姐姐把那本道經找出來試試?”

虞水遙輕輕搖頭:“也不在浮游山中。”

此話一出,殿中一片嘩然。

白天蒼神色不變:“當初抱星真人留下法旨,她将這道經封在浮游山,如今怎麽又說不在?”

虞水遙一擺拂塵:“興許是被人取走,也未可知。”

這話一說,殿中登時鴉雀無聲。若真是被人取走,那此人竟然有本事繞過虞府的層層封禁,修為究竟有多高深,簡直不敢設想。

明俞芷試探着道:“以前不是有個叫封殷的小子嘛,說他有本《南星經》,是抱星真人親手所錄哪,咱們何不去問問?”

白天蒼想了半天,搖頭道:“招搖撞騙,不可信!”

“既有此路,為何不走?”明俞芷一理鬓發,“姐夫,你迂腐。”

那時明俞蘅才與白天蒼成婚不久,兩人恩愛之時,在修真界正是人人交口稱贊的一對璧人。而明俞芷乃是明俞蘅的胞妹,明府的千金,自小千嬌萬寵,性格跳脫活潑,平日裏便愛拿這夫婦兩人打趣,常鬧得白天蒼啞口無言。如今雖說已經掌管明府,但卻仍是不甚穩重。白天蒼聽得她在大庭廣衆之下喚這一聲稱呼,不由得臉現不耐。

而殿下衆人俱是不敢出聲,只是忍住笑意。虞水遙不做理會,只輕聲道:“明府主既有此想法,倒是可以一試。”

明俞芷聽得她喚自己“府主”,便端坐了身子,點頭認真道:“好,此事交由我來辦。”

此後,明俞芷果真不知從何處尋到了封殷,将他本人與那卷《南星經》都帶到了虞水遙的面前。

虞水遙親手翻開書卷,那上頭密密麻麻滿是符箓,俱是毒咒之術,并無解決北域封禁之法。衆人本就不太相信,看到此處,都不禁一陣失望,有些仙家甚至破口開罵,罵那封殷不識好歹,竟連仙門都敢騙!

他這一罵,殊不知是連着明俞芷一起罵了進去。若封殷是個不識好歹招搖撞騙的,那找他過來的明俞芷又是什麽,引人來此行騙的嗎?一旁之人趕忙拉他衣袖,勸他住口,那人罵了幾句出了氣,忽地反應過來,臉色蒼白地轉頭看向明俞芷,見她竟也正瞧着自己,一雙眼中隐隐似有笑意。

那人吓得再不敢開口亂罵,殿中衆人神色各異。唯有殿中虞水遙眉目一派淡然,不慌不忙地翻到最後一頁,見是一片空白,思索一瞬,逼出自身精血滴入其中。

那道經喝飽了她的精血供養,竟突然光華大盛,現出文字!

此經所加持的法契,果真是抱星真人所留。

而後的記載便是一筆帶過了,說是虞水遙親身前去北域,根據經中所述方法重又将之封禁。而封殷此時早已将此經前面所留毒咒之術修習至熟稔,憑借虞府的賞識,又得了一處靈機寶地,創設封龍山莊。

短短十年之後,封龍山莊不知以何種手段,一躍成為僅次于三大姓的玄門世家。

封絕緩緩道:“之後,虞府也不留《南星經》,幹脆将之贈與了封龍山莊。再後來因為那件事,我封龍山莊被玄門百家逼得一夕覆滅,我娘親和祖父拼命護我,才僅能将我送出封龍山莊,沒工夫再在乎那些經籍。所以這本道經也從此不知下落了。”

靈昭沉思一瞬,不好問那件導致封龍山莊滅門的事究竟是什麽,只道:“虞清玥後來又來到平煙渡,也是為了追查這本《南星經》。”

“是啊,自然是空手而歸。”封絕挑了挑眉,“不過嘛,連我都不知曉那本道經現今在哪裏,她自小都沒接觸過那本經,能想到來我平煙渡找尋,已是聰慧了。”

靈昭道:“她知曉你的身份?”

封絕哈哈笑道:“她若是知曉我是封龍山莊的人,早就一劍将我殺了解恨了。哪裏能心平氣和地與我做交易呢。”

早就一劍将他殺了解恨了……?

靈昭聽得心中起疑,虞府分明是庇護了封龍山莊許多年,為何虞清玥知曉他是封龍山莊的人便要将他殺了?

莫非後來虞府與封龍山莊又有了什麽過節?

而封絕說到此處,也覺出了不妥,補充道:“她只是聽聞我平煙渡有許多隐世法器,來此碰一碰運氣而已。”

靈昭看出他有意回避此事,也不追問,只默默在心中記下此事,颔首道:“這本道經既然先前一直藏在封龍山莊,事後又未曾聽聞有人拿到這卷書,想必還在封龍山莊裏。虞清玥在平煙渡找不到,後續應當是又去封龍山莊找尋了。”

她試探着道:“那時的封龍山莊,已經覆滅不存。她即便是去了,也是白走一趟。”

此時,一旁的明含章忽地道:“對于那時的宗門而言,覆滅的僅僅是‘封龍山莊’這個名頭,以及封氏族人而已。”

靈昭眉間微蹙,忽感一陣不适,心道:一個世家被清繳到這種地步,竟還是“僅僅”?

但轉念一想,對于當時那些玄門世家來說,滿門子弟被殺可不就是“僅僅”麽!

因為他們看重的從來就不是什麽修士,更不是“封龍山莊”這個名號,而是這門中難以計數的經籍。

只要能拿到那些典籍毒經,哪怕這些修士們再死個十次八次,又有什麽關系?又有誰會在意?

靈昭眉目愈冷,便聽明含章道:“封龍山莊覆滅之後,幾大玄門為搶奪其門中典籍而明争暗鬥,損失了不少弟子。三仙臺與鑒心院商議之後,決定将封龍山莊暫時歸入三仙臺管轄,并更名為拂松道,內中典籍書卷,全部轉交由三仙臺之人管轄。”

又是鑒心院。

看來這封龍山莊的事,鑒心院是有意要抹得一幹二淨了。

她心中暗嘆一口氣:“那麽這個拂松道,當年是由誰管轄呢?”

明含章放下茶盞:“聞仁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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