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不相信你

第三十九章 不相信你

“你是說,他失憶了?”

司斯年直覺這不可能,心裏卻相反地在慶幸這個消息的到來。

醫生一臉沉重,看着手上的報告,翻來覆去地看,最後說出的還是這個結論。

司斯年低沉地問道:“那他現在記得的東西有多少?”

醫生擦擦額前冒出的汗,說道:“根據剛剛的測試,病人記得的東西還是很多的,只是都很雜亂,他像是選擇性地忘記不好的記憶,但是……”

醫生欲言又止,司斯年一臉不耐煩,語氣帶着一股沖勁兒,說:“但是什麽,直接說,不用吞吞吐吐。”

醫生又擦擦額前的汗:“但是,今天早上我給病人做檢查時,病症并未有如此嚴重……”

司斯年聽出來了言外之意,說道:“你的意思——他是在裝?”

醫生感到全身的汗猶如長江發大水,他從醫八年,第一次對自己的職業生涯感到絕望。

“司少爺,是我能力有限,我今天也跟另一位來此的先生建議讓你們轉院,我們醫院的技術還不成熟……”

司斯年又聽出來了言外之意,說:“你這是看不起我?還是看不起司家?你知不知道,你們醫院的很多先進器材可都是司家捐獻的!”

醫生自己都要跪下去了,臉色又慌又無奈。

司斯年揉揉眉頭,揮揮手示意人退下。

他走進病房,沈嶼正拿着剛剛護士給他的棕色小熊玩偶玩得不亦樂乎。

司斯年走過去,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眼神緊緊地盯住沈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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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嶼能感覺到司斯年盯着自己的視線,一如既往的灼熱,他嘴裏弱弱地叫了兩聲司斯年,可那人卻并未有所反應。

沈嶼從床上支起身子,湊過頭靠近司斯年,嘴巴有意無意地擦過司斯年的鼻尖,呼出的氣熱熱的打在司斯年帥氣好看的臉上。

司斯年一把攬上沈嶼的腰,拉過人更加貼近自己。

薄唇對着沈嶼的側耳,緩緩說道:“身體都沒好全,就想着引誘我?”

沈嶼一臉桃紅,弱弱地反抗說道:“是你一直在發呆啊,我的男朋友!”

司斯年噗嗤一下笑出聲,灼熱的視線與沈嶼無害的眼神對上,情到深處,兩人低着頭慢慢、慢慢地靠近,卻在兩唇即将接觸之時,司斯年一個側頭,躲開了沈嶼的主動。

沈嶼身體瞬間僵住,又一松,表情愣愣的,桃紅還挂在臉上,卻也在慢慢消逝。

司斯年側過頭,沒有看沈嶼,說出的話帶着關心:“你身體還沒好,等你好了——”

司斯年頓了頓,收起眼底的異樣,重新看着愣住的沈嶼,繼續說道:“等你好了,我再找你算賬!”

沈嶼像是被塞了糖果的小孩,臉上頓時又開心起來。

整個身體半挂在司斯年的身上,說出的話令人感到燥熱,“好啊,我等你,等我親愛的男朋友用……教訓我!”

司斯年一臉陰骛地看着兩人的身影投映在漆黑的窗戶上,對于沈嶼的誘惑,他可恥地有了反應,心裏一陣惡寒。

沈嶼在醫院只住了三天,他自己就強烈地要求出院。

司斯年帶他回到盛景豪庭,看着周圍熟悉的一切,沈嶼的眼尾挂上了淚,他趁着司斯年往前走的空隙,伸手擦掉淚水,裝作無知地、一蹦一跳地跟在司斯年的後面。

司斯年一把把人摁在沙發上坐着,手輕輕地撫上沈嶼的臉頰,細細地摩挲着他精致的下颌線。

沈嶼撲閃着小鹿般清純幹淨的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司斯年。

司斯年一臉深情地注視着他,像是要在他身上看出個什麽東西來。

司斯年的大手漸漸地從臉頰轉移到沈嶼白皙的後頸。

一股癢意從頸後傳來,沈嶼扭着身子躲司斯年作亂的大手,聲音帶着羞澀:“斯年、癢、不……不要……”

司斯年驀地抽回手,刷地一下轉過身,“你自己随意玩玩兒,我去書房,吃晚飯時記得叫我就好!”

沈嶼斂去眼底的失落,重新戴上愉悅的面具,笑容盈盈:“好,我一會兒去叫你!”

司斯年沒有回頭,徑直離開上樓。

沈嶼一直故作輕松的身體瞬間僵直,雙手緊緊握拳,掌心留下彎彎繞繞的痕跡,眼神如一灘死水,整個人明明是坐着的,卻了無生氣,比雕像還要雕像。

過了一會兒,沈嶼緩緩起身,去到外圍的院子,那裏種着很多五顏六色的花,但在寒冷的季節裏,只剩一堆殘骸的枯枝,覆着一層濕漉漉的水跡。

沈嶼伸手去摘得一根殘枝,放在手心裏收力,狠狠地碾碎那殘枝,像是它得罪了他。

另一只手則是伸向他自己的左臉頰,那裏貼着薄薄的一片膏藥,腦海裏不經想起司斯年的刻意閃躲,避着人的眼尾流出熱淚,劃過臉頰,劃過鎖骨,劃到胸口。

沈嶼擡頭望向天空,霧蒙蒙的一片,看不見炎夏裏的藍色,只有一片灰蒙,一滴雨水猶如一粒寒冰打在沈嶼的額頭上,緊接着是一滴又一滴,打在沈嶼單薄的肩膀,打在他脆弱的身體,打在他還在微顫的雙腿,打在他不再熱烈的心。

沈嶼收回神情,冒着小雨跑進屋裏,剛好碰到林叔從廚房裏出來。

林叔一看這人額前還在滴水的碎發,想着大病初愈的身體就去随便淋雨,連忙走過去,順手拿過毛巾遞給沈嶼。

林叔語氣帶着責備:“小先生,您剛剛病好,要避免着涼!”

沈嶼也像受訓的壞孩子,低着頭認錯,“林叔,我知道錯了,我先上去洗個澡哦!”

說完就立馬閃身離開。

林叔在身後大喊:“洗完澡一起叫小少爺下來用晚餐!”

沈嶼大大地“啊”了一聲,身影消失在樓梯口。

林叔站在原地,小先生好似變得比以前還要開朗些許了,性格也不再那麽拘謹,這樣是極好的,可又總感覺那裏怪怪的。

他知道前兩天小先生失蹤,為尋找小先生,小少爺動用了許久不出動的司家人,聽聞宴說甚至是打了一個特殊的電話,才找到小先生的蹤跡。

對于那幫人,自然是片甲不留,他們的後果也是自己作的。

對于聞宴,林叔聽說他親自申請調去分公司,這件事看着很平常,又很不平常。

司斯年和聞宴,一起處事那麽多年,要說誰最能讀懂司斯年那變化萬千的情緒,聞宴可以算得上是一個,突然的調離,肯定有什麽別的原因,不過他也不想繼續猜測,作為仆從,就要有自己的本分。

林叔轉身回到廚房,繼續為樓上兩人準備吃食。

沈嶼站在花灑下,熱水游走在身上每個部位。

身上的痕跡已經變得很淡,淡到好似不曾出現。

沈嶼沒有打沐浴露,直接上手,使勁兒揉搓身上,直至那些礙眼的地方變得通紅,他才停下動作,手從旁邊取過沐浴露,揉出泡沫之後,一一塗抹身上。

然後又打開熱水,沖去泡沫。

熱水打在臉上,像是聖泉,能洗滌他身上的肮髒。

此刻的沈嶼,就是一名忠實的信徒,他閉着眼祈求,高高在上的神啊,求您洗去我身上的污穢,淨去我體內的魔鬼,賜我幹淨無暇的軀體,賜我一顆完整的心,讓我能再愛一次我愛的人,讓我能再看一次人世間的繁華。

關掉熱水,沈嶼扯過浴袍穿在身上,頭發濕漉漉地貼在頭皮上,他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嘴角慢慢地挂上笑,眼神一片漆黑,他緩緩低頭看向自己的肚子,又伸手去觸摸它,仔仔細細地感受曾經存在這裏的跳動。

沈嶼又擡起頭,又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嘴角輕啓,竟開始和鏡子裏的自己對起話來。

沈嶼的手還放在肚子上,笑容滿面地說:“他還在。”

“他不在,他沒了,因為你!”

沈嶼笑容沒有收起來,依舊固執地說:“還在,我感受到了的。”

“你騙得了你自己,你騙不過我!”

沈嶼臉色沒有了剛剛的和煦,緊緊地皺起眉頭:“你別說話了,我說還在就是還在!”

“我們一起去找他吧,像我這樣,輕輕對着這裏一劃,我們就可以見到我們的孩子了!”

沈嶼眉頭又頓時舒展,他欣喜至極,“是嗎?對着這裏?”

“是的,我們去找孩子!”

沈嶼雙眼緊緊盯着自己白皙纖細的手腕,右手覆上去,細細地劃拉着手腕,指甲在上面留下一條又一條白色的劃痕,白裏滲着血絲。

疼痛拉回沈嶼的意識,他擡頭看向鏡子,說:“我才不聽你話,我才不相信你,我的孩子還在,哥哥說的,斯年也是這樣說的,我才不相信你,我才不要相信你。”

“你是傻子!”

沈嶼耳邊一陣嗡鳴,吵得他腦仁生疼,他捂住耳朵,閉着眼睛不看鏡子,對着它大喊:“你走,你離開,我不要看見你,我不要你,你走!”

從浴室裏出現來的沈嶼眼神一副清明,神色不似剛剛浴室裏的瘋狂。

頭發已經吹的半幹,沈嶼拿出睡衣,換上之後去到書房找司斯年。

司斯年聽到敲門聲,手立馬操控着鼠标關閉那些花花綠綠的頁面,身子靠坐在老板椅上,深情地看着門的位置,嘴角還不忘挂上一個得體的笑。

沈嶼推開門進來,一臉笑盈盈,“斯年,我們下去吃飯吧!”

司斯年看到沈嶼身上的睡衣,已經整理過的表情一怔,一秒之後收起自己的疑慮,低沉的聲音回應着沈嶼:“嗯,走吧!”

沈嶼從不喜歡自己給他準備的衣服,從未穿過那偌大衣櫃裏的任何一件東西,唯一穿過的只有那兩身西裝,其餘的,沈嶼寧願穿自己洗得泛白的衣服,也不會高看自己給予他的那些,哪怕兩眼。

司斯年想,是真的失憶了嗎?是真的遺忘了嗎?

還是想借此來做些什麽?

難道是要降低自己的注意力,然後悄無聲息地離開嗎?

司斯年看着走在自己面前的沈嶼,動作輕快,像只蹦跶的兔子。

離開?不能離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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