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驚蟄看了眼外面昏暗的天色,晨光微熹,已經到了這個時辰,他再一次夜不歸宿,這要是換了別個,怕是情緒要崩潰,畢竟回去必定要吃挂落。
可他對這種突發的情況,似乎已經變得麻木,見怪不怪了起來。
這全是因為系統,還有容九。
有多少次,驚蟄撞上這倒黴的buff,其實找個地方挨過去,也不是不能堅持堅持,可偏偏每一次,都會遇上容九。
第一次是意外。
在那之後呢?
那麽多次,都是意外嗎?
驚蟄有時竟有些恍惚,這男人算計的手段,到底還有多少?又有多少,一直用在他的身上?
正如此刻,驚蟄壓着容九,跨坐在他的身上居高臨下地凝視着他,眉頭微蹙,帶着幾分凝視。
容九雙手扶着驚蟄的腰,看似在幫助,卻有點不安分。
驚蟄臉上毫無血色,剛才的驚慌,還殘留在眉間。
他一只手,按在容九的心口。
“為什麽?”
驚蟄不能理解容九對這種事情的渴望。
他試圖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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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你昨天晚上的行為……我可以理解成,你喜歡這樣做?”驚蟄眯起眼,“這種……血液交換的行為?”
容九沉默地看着驚蟄。
盡管他沒有說話,可驚蟄還是忍不住抓了把頭發,低聲叫了一句:“我不明白,這到底有什麽好的?”
別看容九什麽表情都沒有,可驚蟄能感覺到他的興奮。
那種異樣沸騰的溫度,無疑叫人害怕。
“我不介意。”良久,容九總算收回視線,看向自己的手腕,冷冷淡淡地說道,“你可以取走更多。”
……昨天是你逼我喝的,不要表現得好像我很渴望一樣你個混球!
驚蟄狠狠砸了一下容九的肩膀。
“我不要。”
驚蟄嚴正聲明。
他自己有,為什麽要去喝別人的?
那也不缺。
容九可惜地注視着驚蟄的脖頸,早知如此,昨夜驚蟄意亂情迷的時候,就取點回報。
驚蟄一把捂住容九的眼睛。
容九眨了眨眼,輕輕的觸感搔在驚蟄的掌心,有點奇怪的癢癢,不過驚蟄還是沒收回手。
“你這張臉,就是禍害。”驚蟄聲音沉痛地說道,“再不能被你騙了。”
那種奇怪的欲望,在buff消失之後,他也不再有那種沖動。
驚蟄幾經檢查後,總算稍稍放心,至少昨天晚上那種古怪的糜爛,全都是因為系統的原因。
至于容九……
他很危險。
不管是他說的話,還是他做的事。
昨天晚上他立刻割開自己手腕的動作,吓到了驚蟄。這給他一種……容九,根本就沒将自己的命放在心上的錯覺。
……也可能這根本就不是錯覺,而是既定的事實。
容九聲音無辜:“是你把持不住。”
驚蟄咬牙切齒:“你還有臉說?”
容九側過頭,露出完美的側臉,好整以暇地說道:“這兒呢。”
倒是真的有臉。
好漂亮的一張臉。
驚蟄要不是看在這張臉的份上,剛才那拳就應該揍在容九的臉上,最好是把左右眼都砸出兩個黑眼眶。
驚蟄翻身下了床,背對着容九。
“我要走了。”
再不走,就是晨起,到時候驚蟄都沒臉解釋自己為什麽會在侍衛處。
他也不想回憶昨天晚上的事。
容九對他有着超乎實際的渴望,盡管驚蟄不可能滿足他,卻多少能夠感覺得到……容九的忍耐。
不然以他的力量,早就能夠強行壓倒驚蟄,做出任何他想做的事情。
……只是,如此可怕的欲望,忍耐不應該嗎!
驚蟄在心裏咬牙,絕不能心軟。
……如果一次次退讓,一次次允許,只會讓容九變得越來越貪婪,越來越瘋狂。
這個男人看着冷漠,實則卻是一頭永遠無法滿足的怪物。
有那麽一瞬,驚蟄覺察到了異樣。
不管buff能催生出多麽可怕的迷戀,容九的表現,之所以比其他人反應更為強勁,怕是……也一直想這麽做。
驚蟄彎腰,剛撈起一件衣服,就感覺到屁股上有奇怪的觸碰。他愣了愣,下意識回頭,狐疑地看着容九。
“你剛才,摸了我……”
那兩個字,他沒好意思說出來。
容九挑眉看他,“手感很好。”
驚蟄的耳根頓時爆紅,将手裏的衣服丢到容九的身上:“流氓!”
剛才還是直接掐死他算了。
…
秋日宴上發生的事,近乎引來後宮所有的關注。
這就讓驚蟄的徹夜不歸,成了一件小事。
有點問題,可不算嚴重。
宮裏并不會查寝,落鑰後,巡邏的侍衛會檢查各處宮道與殿宇,可要是無聲無息躲在某處偏僻的宮室不叫人發現,也就避過去了。
——只要沒被發現。
驚蟄趁着霧蒙蒙的天,趕回去直殿司後,發現只有慧平這幾個,知道他沒有回來。
世恩還給驚蟄打了掩護,說他們幾個想要徹夜長談,都聚在了驚蟄的屋裏,人一多,就很難發現裏面不在的人。
外頭的人一問,就說人已經躺在床上睡着了。鬧哄哄的,只要不給進來看,也很難判斷。
驚蟄回來發現屋內東倒西歪了幾個人,稍一猜想就明白了,頓時有些感動。
慧平聽到聲音,朦胧胧爬起來,看到驚蟄,總算露出少許笑意。
“回來就好。”
然後,他仰面躺倒,又睡了過去。
昨天他們幾個可是真真切切的聊到了後半夜,這才睡着。
驚蟄好笑,給他們挪了幾個位置,總算能好好躺着。
不過不出半個時辰,也都陸陸續續醒了。
大清早的要做事,他們幾個也沒來得及盤問驚蟄。等到午後驚蟄從掌司那裏回來,這才團團把他給圍住。
驚蟄不好回答自己昨天晚上為什麽沒回來,就說起禦膳房的事,叫他們以為,昨天他是擔心明雨才沒來得及回來。
驚蟄在心裏告罪,就原諒他吧。
好歹都是真話,只是慧平他們誤解了,應當也不是他的問題……嗚嗚這都是從容九身上學的!
“幸好幸好,明雨應該不會有事,這一回,可是禦茶膳房倒大黴了。”
“誰說不是,到底是哪個崽種下的毒?”
谷生和世恩,說起來都帶着幾分憤慨。他們倆,在禦茶膳房都是有朋友在,自然比別人更加擔心。
這種事情,對于宮人都是飛來橫禍。
上頭的主子遭罪,這底下伺候的人,更是要命的事,一個拿捏不好,人就直接沒了,哪裏還顧得上冤屈?
光是一個伺候不力,都能讓他們吃苦頭。
慧平沉思:“可為什麽,沒有死人?”後宮從前也出過其他事,可多是針對某人動手,這麽肆無忌憚地針對參與秋日宴的所有宮妃,卻又沒有造成致命的打擊,這就有些奇怪。
驚蟄:“要是死了人,這事就鬧大了,陛下不得不管。”
世恩敏銳地看向驚蟄:“不得不?”
什麽叫不得不?
景元帝雖不怎麽管後宮的事,可秋日宴這樣的麻煩,這一次不也出動了韋海東?
這足以說明景元帝還是在意的。
可驚蟄這說法就有點微妙。
驚蟄沉默了一會:“就算陛下派人來查,這也不代表什麽,說不定查不出來呢?”
“怎麽可能查不出來?”谷生下意識說道,“那可是陛下。”
驚蟄:“這畢竟是德妃主持的宴席,等她恢複後,這事肯定還是她來徹查,自然,是有可能查不出來的。”
他沒有說得太明白,可世恩卻明了驚蟄的言外之意。景元帝若是真的想管,自然不可能查不出來。可怕的就是,皇帝陛下不想管。
這些許苗頭,在從前後宮許多争端裏,多少能覺察到一點。
他們這些伺候的宮人能有所感,那些個主子,又怎可能沒有?
說不定,這幕後的主使,就是特地拿捏了度。
世恩莫名有種心驚的後怕。
到了下午,正如驚蟄所說,各宮各門,都被一一檢查過,就算是直殿司也不例外。
而負責這件事的人,正是德妃。
…
鐘粹宮內,德妃的臉色很是蒼白,她一只手撫着小腹,另一只手捏着手帕,正在慢慢地擦拭着嘴角。
剛剛喝空的藥碗就放在邊上。
女官緩步走來,靠在德妃的耳邊說話:“娘娘,韋統領将那些口供給送了過來。”
德妃點了點頭:“本宮身體不适,就不和他見面了,替本宮送客。”
“喏。”
德妃心情不虞,垂下頭時,臉上露出煩躁與不安。
這一次秋日宴,她付出了這般多心力,就是為了将第一次接手的宴席辦得漂漂亮亮的,誰成想在宴席上竟是出了這樣的大事,害得她在後宮一幹姐妹裏顏面掃地。
這明顯是沖着她來的。
德妃揉着額頭,細細數着她往下的宮妃,心裏冷笑了聲。
就算能把她拉下去,就真以為自己能上位嗎?
當初黃儀結能走到貴妃之位,她能成為德妃,這全都是憑借着太後。往年後宮的份位晉升,也全都是太後在主持。
而今黃家落敗,太後稱病不出,這才讓更多的權勢落在了德妃的手裏。可就算是德妃,也是沒有資格提升任何人的份位。
就算将她拉下馬,後宮之中,誰還有資格接過大權?
真以為景元帝會在乎,會提拔誰嗎?
倘若太後真的一蹶不振,整個後宮都別想有誰能夠重新登上高位,因為皇帝根本不可能會在意這些事情。
德妃真是受夠了。
從前,她對景元帝或許還有幾分幻想,可在接二連三地出事後,吓破膽的不只是其他人,更還有德妃。
她對景元帝那張臉,再生不起任何的愛戀,只餘下深深的恐懼。
那一日壽康宮的頭顱,時常會在德妃的夢裏回響,每一次驚醒,就是徹夜不眠。
這是一次警告。
不只是對太後,也是對她。
哪怕德妃只是順帶。
可這樣的威懾,已經足夠德妃打消所有的妄念。
而今她手中握着權勢,只要不出意外,依着景元帝的性格,這輩子怕是不會有皇後出現,也不會有人威脅德妃的地位,這豈不善哉?
有人試圖将這最後的權勢從她手裏奪走,呵,那也要看她答不答應!
…
皇宮風聲鶴唳,一時間,氣氛很是低迷。
一連好幾日,禦膳房外,都有專人看守,送出去的食物都會被逐一檢查,可謂十分嚴密。
驚蟄找不到機會去見明雨,就只能琢磨着新任務。
他對康滿的所有印象,都來自于世恩。
當然,也還有那天的見面,給驚蟄留下非常惡心的記憶。
那時候,驚蟄是蒙着臉的——雖然那姿态非常奇怪,可到底是遮住的——康滿不知道他的模樣,不過肯定記得驚蟄的聲音。
正如驚蟄不認識康滿,可因為那夜聽到過,所以再見時,耳朵一聽就認出來了。
下一次,如果驚蟄和康滿見面,康滿肯定能聽得出來他的聲音。
不過,他們一個是永寧宮的大太監,一個是直殿司的二等太監,不出意外,在宮裏很少能撞見。
驚蟄從明雨那,問來了更多和康滿有關的事情,逐漸構造出了一個關乎康滿的形象。
這人性格陰沉,心性殘忍,爬到高位的路上肯定見過血。雖然同樣從底層爬上來,卻對手下毫無憐憫之心,那居高臨下的态度,非常倨傲。
這樣的人,十分記仇。
驚蟄當天的行為,肯定狠狠得罪了他。
……不成,驚蟄推翻了先前的猜測。
就算永寧宮和直殿司相隔甚遠,可依着康滿的小肚雞腸,肯定不會放過他。
這樣的人,就像是躲在暗地裏的毒蛇,冷不丁就會咬上一口。
為了避免被毒蛇攀咬,驚蟄得先下手為強。
丁鵬是一個突破口。
那天晚上,這兩人的對話,被驚蟄翻來覆去地琢磨了許久。
丁鵬此人,拉了康滿入夥,現在打算不幹了,所以他們兩人,才發生了争吵。眼下,得先找到丁鵬是誰,或許能夠查到康滿的把柄。
兩日後,驚蟄的确知道了丁鵬的身份。
不過,是關乎他的死訊。
丁鵬死了,據說是失足落水而死。
人,就死在了荷花池。
驚蟄之所以知道這個消息,是因為發現屍體的,就是直殿司的人。
這消息自然會報給驚蟄。
驚蟄捏了捏眉心,去找了姜金明。
姜金明背着手在屋內走來走去:“呵,失足落水。”
他的聲音裏,有幾多嘲諷。
驚蟄遲疑地說道:“掌司是認得這人?”
姜金明:“他是供應庫的管事。”
驚蟄斂眉,供應庫管事,又不是普通宮人,這樣的人,居然“失足落水”死了?
姜金明是一萬個不信。
他的臉上帶着少許嫌棄:“罷了,反正此事與我們無關,将事情報上去就是。”
驚蟄領命退了出來,親自跑了一趟。
丁鵬的死亡,在這節骨眼上,自然惹來了鐘粹宮的關注,此事後續,是被鐘粹宮的人接手。
驚蟄只知道,人已經死了三四日。
直殿司內,對丁鵬的死亡議論紛紛。畢竟發現他的人,正是他們自己人。
正好是鑫盛。
這幾日,怕是鑫盛最惹人關注的時候,走到哪裏,都有人問他這件事。
驚蟄還聽到鑫盛抱怨過,覺得自己被擾了清靜。
可私下,谷生卻忍不住和驚蟄吐槽。
“他說是被擾了清淨,可是別人去問他,也沒見他不樂意,不都還高高興興,就等着別人來問嗎?”谷生瞧不起他那故作清高的模樣,“裝什麽呢?”
驚蟄:“說不定,只是盛情難卻。”
他也是見識過別人的好奇心。
谷生:“要是這樣,那也就罷。可別人都不問,他還故作姿态,在那長籲短嘆,一被問起,就說那日驚恐,這不是故意引着人嗎?”
從他長篇大論裏,看得出來,谷生是真的很不喜歡鑫盛。
驚蟄只得安慰了幾句。
不過,也多虧了鑫盛的口無遮攔,讓驚蟄知道了更多關于丁鵬的□□情,再加上他自己私底下的打聽,逐漸拼湊出了這個人的情況。
丁鵬是供應庫的管事,掌管着一應的後宮器具的供給,如秋日宴這樣的大事,多餘的杯盞與器具,都是需要去供應庫提前申請,并且在前一天晚上或者當日送到。
随着丁鵬的死亡,他和禦茶膳房的聯系也逐漸顯露了出來。那天早上,親自押送着這批器具前往禦茶膳房的人,正是丁鵬。
康滿,丁鵬,禦茶膳房,失足落水……
驚蟄蹙眉,心中隐隐有了猜測。
幾日後,鐘粹宮宣布了這一次徹查的結果,有兩位宮妃在這次事件中被查,連帶着禦茶膳房,供應庫也被一應換了人。
管事丁鵬在這次事件中,被定義為自殺,而不是失足落水。
也即是說,丁鵬,正是那個下藥的人。
是為畏罪自殺。
…
“怎麽會查不到?”
永寧宮偏殿,康滿踹向一個小太監,厲聲說道:“這麽點小事都辦不好,真是廢物。”
那小太監蜷縮在地上,不敢說話,也不敢起來。
要是亂動,肯定會惹來康滿的踢踹。
康滿不是個好脾氣的人。
在他手底下做事的,多是曾挨過教訓,自然是漲了記性。
康滿陰沉着臉坐下,摸着脖子,仿佛還能感覺到那天的疼痛。
他已經有很多年沒有這麽丢臉過,被人打了,還給人跑了!
康滿陰冷地看着地上的小太監:“行知,那天,你與行和,不會是故意放走他的吧?”
行知拼命搖頭,顫抖着聲音說話:“康爺爺,我們怎麽敢呢?實在是那人,那人的身手太好了,所以我們才沒能,抓得住他,都被他給打暈了。”
行知也不知道那天,他們到底是暈了頭,還是怎麽回事,竟然會主動勸說那人逃跑。
在那後,他們知道康滿醒來,看到他們清醒着,肯定不會放過他們,就都設法把自己打暈了。
這的确是個法子。
最起碼,康滿在醒來後,并沒有懷疑到他們身上,只是非常惱怒,一定要找出那人是誰!
原本以為,這應該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沒想到,派出去的人,根本就沒查到一點行蹤。
康滿皺着眉,那地方距離幾處宮人居所非常近,就算人數再多,依着他給出來的線索,怎麽可能到現在都沒有找到人?
身高,聲音,再加上這肆意妄為的性格,符合這幾個準則的人,怎麽可能不在?
難道他想錯了?
他不是直殿監,雜買務,禦膳房等着幾處的人?
康滿的确是沒想到,看着肆意妄為的人——驚蟄,在衆多宮人的心中,是最溫和冷靜的人,也從不跳脫出格。
與康滿的判斷可謂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如同照着貍奴找狗,又怎麽能找到呢?
找不到這人,康滿心頭這口氣就發洩不出去!
不過眼下,他還有更重要的事。
只得按捺住性,将這件事暫且擱置。他低頭踹了踹行知,讓他爬起來。
“先前吩咐你的事情,辦得怎麽樣了?”
行知低頭:“已經辦妥了。”
康滿露出個滿意的笑容,聯系上就好。
總算是沒蠢到邊。
行知卻是更深地低下頭,眼底滿是恐懼。
…
八月十五,是中秋節。
盡管有着秋日宴的陰霾,可随着德妃的雷霆手段,在短短五六日內就将整件事查得水落石出,這中秋的氣氛,自也是濃烈。
不過,許是各宮妃心有餘悸,多是不出宮門,各過各的。德妃的賞賜聊勝于無,也就是添個喜慶。
中秋佳節,逢五之日,驚蟄自然是和容九見了面。
驚蟄沒有再提起那一夜的事情,就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對待容九的态度也是正常。只是極其偶爾的時候,他的視線會忍不住的落在容九的脖子和手腕上。
那兩處傷口都被衣物遮擋起來,再看不見。
“你覺得,動手的人不是丁鵬?”
就在驚蟄唠唠叨叨裏,容九忽而說道。
驚蟄:“應當不是。”
丁鵬要真的是動手的人,他就不會死。
“我懷疑丁鵬的死,和康滿有關。”他趴在容九的腰上,皺着眉想,“不過,德妃娘娘這麽早就定了罪,估計也沒他的罪證。”
如果連鐘粹宮也沒能翻出證據的話,那驚蟄肯定也找不到。
“也許,德妃是為了盡早結束這場鬧劇。”容九慢吞吞說道,聽起來一點感情都沒有。
驚蟄擡頭,看着容九的側臉,不由得沉思。
如果德妃娘娘并沒有查出幕後的真兇,而是選擇及早結束,那是不是說明那兩位宮妃也可能是被陷害的?
丁鵬在和康滿說自己要退出之後,不久丁鵬就死了,而且他在死之前,還曾經手過禦茶膳房的事情。
秋日宴上,宗禦醫查出,那藥是被下在了茶水裏面,所以禦茶膳房才會被徹查。
驚蟄那天遭遇到了系統bug,在四處躲藏的時候,在一處偏僻的宮室裏面遇到了康滿。
康滿那時候帶着兩個小太監,不知在做些什麽,還對驚蟄的到來非常警惕,試圖查清楚他的身份。
那處宮室,不管是去禦膳房還是去禦茶膳房都非常近。
……将這些事情拼湊到了一起,驚蟄除非是傻了,才會忽略到其中的聯系。
康滿肯定有問題。
容九靠坐在身後的樹幹上,慢吞吞摸着驚蟄的脊椎。
比起最開始認識的時候,驚蟄的身體已經逐漸長成,不再那麽單薄瘦削,可是摸着還是沒幾兩肉,尤其是後背腰上,手指往下,都能摁着一節一節脊椎骨。
驚蟄放松着身體,絲毫沒有覺察到這種刻意的摩挲,是多大的危險。
人的身體,就是脖子,脊椎骨,這幾處最為要命。
“那你想怎麽查?”男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冷漠,“他遠在永寧宮,又是大太監,身份比你高,如果你們遇上吃虧的,肯定會是你。”
而後,容九突然話鋒一轉。
“秋日宴那天,阻攔你的人就是他。”
這語氣甚至沒有帶着疑問,是十分篤定,十分冰涼的聲音。
驚蟄并沒有向容九提起這件事。
一開始是因為,容九當時的表現,只會比康滿更加令人在意。後來事情都過去了,他也就沒有再提起,只是在說起康滿時,不經意間提起過這個人的倨傲。
不過,驚蟄有提起那次夜半偷聽到談話的事情。
“你是怎麽知道的?”驚蟄匪夷所思。
這件事,只有可能驚蟄和康滿知道,再加上那天在場的兩個小太監。
除此之外并沒有第五個人。
平時容九知道驚蟄的行蹤,因着他身邊來來去去的人都有許多,有一兩個被容九收買,成為盯着他的眼線,這也正常;可要是連根本沒有別人在場的事情,容九都能知道,這就太奇怪了些。
容九不緊不慢地說:“要是按着你的說法,你從來都沒有見過康滿,只聽過他的聲音,那你是怎麽知道他對其他人的态度?”
倨傲。
這是一個沒有親眼所見,很難得到的評價。
驚蟄:“那我也有可能是聽其他人說的,自己并沒有真實見到過呢。”
畢竟他的身邊還有世恩這個大殺器。
“以你的性格,如果沒有親眼所見,親自感受,倒是很少說出這樣的定論。”容九的手指,停在了驚蟄的後腰眼上,拍了兩下,“所以,你現在是要同我說,我說錯了嗎?”
驚蟄:“……說對了。”
可惡,雖然他覺得容九說得對,但還是覺得他在騙他,就是沒有證據!
驚蟄将那天的事,稍加修飾之後告訴了容九。
畢竟那康滿的狀态只是被系統所影響,并非是他真正的意圖,雖然他這個人确實挺變态殘忍,不過驚蟄也不是那種會添油加醋的人。
康滿惡心到了他,他也把人揍了一頓。
算是扯平了。
“像他這樣的人,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的悲憐之心,對他越是心軟,就越有可能随時反咬你一口。”
容九簡簡單單評價了一句。
驚蟄哀嚎了一聲,撲通,又把腦袋砸在了容九的腰上。他整個人面朝下趴了一會兒,又哼哧哼哧爬了起來。
康滿的背後肯定是有人指使他。
甚至有可能,秋日宴就是丁鵬和康滿一起密謀,只不過丁鵬因着想要拆夥的想法,被卸磨殺驢了。
就是不知道背後的人是誰。
德妃丢了這麽大的臉面,就算通過快刀斬亂麻挽回了少許,可已經沒了的東西,那就是沒了,想要重新再樹立起來,也不是那麽容易。
不然這一次各宮也不會婉拒了德妃的好意,全都龜縮不出。
可以說這些娘娘們是怕了,也可以說,是因為德妃這次丢了面子裏子,讓她們不再和從前那樣敬着了。
如果德妃還是以前的德妃,有着太後撐腰,那這些妃嫔,不管再如何,都絕不敢這麽做。
可現在的太後,就像是被拔去了爪牙的老虎,空有架子。
那德妃,就只能倚仗自己。
她對幕後主使恨之入骨,如果讓德妃娘娘知道幕後的真相,還有康滿的身影,那肯定還會再查下去,只是不會擺在面上而已。
“你要怎麽讓德妃相信?德妃不是朱二喜,你也很難見到她,哪怕她真的相信你的話,最大的可能也會是她将你滅口,然後再繼續查。”
容九冷言冷語。
驚蟄:“我當然沒想着讓德妃相信我。”
他哪來的能力去說服德妃?
能成功說服朱總管,那還是因為他們之前有過幾面之緣,再加上陳爺爺從前的舊情分,這才勉強說動了人。
光是說服朱總管就已經不容易,更別說是德妃。
“那你打算怎麽做?”
驚蟄上下打量着容□□着他說話的語氣,慢吞吞搖頭:“我不告訴你。”等他思索妥當了,自然會告訴他。
感覺要是現在就告訴容九的話,會演變出非常可怕的可能。
“我有個主意,”容九道,“你可要聽一聽?”
驚蟄下意識看過去,有些好奇。
“殺了。”
……哈,他就不該期待容九會有什麽解決的辦法。
“我要是真的殺了他,要怎麽逃脫罪責呢?”
“就說,失足落水。”容九意有所指,“的确是個很好的法子。”
以絕後患。
驚蟄沖着他甜甜一笑,而後翻臉。
“不行!”
他從懷裏掏出一個荷包,重重地砸在容九的身上。
容九擰着眉,屈尊拎着那鼓鼓囊囊的荷包,手指一捏,倒是不少銀兩。
怨不得剛才這下,砸得這麽疼。
“這是什麽?”
“錢。”
容九幽幽地看向驚蟄。
驚蟄嘿嘿一笑,盤腿坐起來:“你不是買了我家嘛,又不肯和我說多少錢,我就讓鄭洪去幫我打聽。”
容九的眉頭微蹙,晃了晃荷包,發出細碎的碰撞聲。
“你用……”手指又捏了捏,準确地報數,“大概三十兩碎銀,想買下來?”
“怎麽可能?”驚蟄怒視他,“我是這麽厚顏無恥的人嗎?”
而後,他又觍着臉,不大好意思地說:“我沒有那麽多錢,就想着有一點,就給一點。”
在男人還沒說話前,驚蟄又忙說道:“我知道那是你的禮物,也不是想要和你分個你我。”
他的聲音更小了些。
“就是,一起買,不行嗎?”
良久,一只手蓋上驚蟄的臉,冷淡地說道:“那以你的速度,怕是要攢上五十年。”
“那不好嗎?”
他聽到驚蟄天真,柔軟地反問。
“那說明,至少還能一起活個五十年。”
絲毫不知,這會激起怎樣可怕的欲求。
…
“月餅,月餅,阿媽,我要吃月餅……”
“來來來,這是最新鮮的月兔糕,買一個吧客官?”
“絹布,手帕,布鞋,各種絲線,我這都有……”
“東邊有人在辦祈福會,要去看看嘛?”
整條街道上,甚是熱鬧。
走到哪裏,都能聽到叫賣聲。
岑良和柳氏被人群裹挾,險些要被沖散。岑良緊緊拉着柳氏的胳膊,将身子和阿娘貼得緊緊的,絲毫不肯和她分開。
柳氏笑道:“別怕,要是沖散了,我們待會就去橋頭相見。”
岑良卻是拼命搖頭,依戀地說道:“娘,我才不要和你分開。”
柳氏看着岑良,心中難免酸楚。
自打去祭拜了岑玄因後,岑良就比從前還要粘人,以往都是分開睡的,可這些天,岑良總會偷偷爬上柳氏的床,小心翼翼靠在她的腿邊睡着。
柳氏心疼壞了,發現後,索性讓她跟着自己一起睡,免去這半夜爬床的舉動。
岑良:“娘,待會買完東西後,我想去,想去那邊看看。”
柳氏一聽她這話,就知道岑良想去哪,就跟着點了點頭。
“不過,再去最後一次,就別去了。”柳氏的聲音淡淡,“那已經不是咱們的家。”
岑良抿緊了嘴,有點倔強。
柳氏看了眼,心裏嘆氣。岑良的性格要強,許是從小的經歷,讓她很是敏感,也非常維護柳氏。越是缺少什麽,就越是渴望什麽,這幾日,柳氏會偶爾聽到岑良的夢話。
她叫着“驚蟄哥哥”。
驚蟄……
柳氏只要一想到這兩個字,心口都會微微發疼。
她何嘗不想念這個孩子?
只是,一朝入了宮,就近乎永隔。他不是女子,無法在二十五歲後出宮,幾乎是一輩子被困在宮闱裏……也可能,是死了。
柳氏只要一想到這些可能,每每都很難入睡。
可也是沒法子的事。
柳氏不想給岑良虛無缥缈的期待,私下尋過幾次門路,可都是無法,便也只能按下心裏的失望。
岑良拉着柳氏,在街上買了不少東西,都放在她斜挎的籃子裏。
而後,她們母女倆,就逆着人流,慢慢地走到了……
容府。
岑良飛快地看了眼匾額,立刻就移開了目光,不管多少次,她還是無法接受。
她低聲說道:“我要好好攢錢。”
柳氏笑了笑:“你攢錢做什麽?是嫁妝嗎?”
“等我有了錢,我就把家給買回來。”
柳氏的笑容變得勉強,像是要哭出來,卻勉強忍住:“你這孩子,說什麽胡話呢?你知道買一處京城的宅子,要花多少錢嗎?”
岑良:“娘,掌櫃的說,想讓我接手一些鋪子上的事。我本來覺得麻煩,想要拒絕。現在想來,也沒什麽不好。”
她要一點點努力,一點點攢錢,早晚有一日,能夠做到。
岑良找人打聽過了,這宮裏的內侍,年老了,還是有可能出宮的。如果她不把家買回來,那兄長将來出宮後,哪有落腳的地方呢?
這想法,她沒和柳氏說。
柳氏抓着岑良的胳膊,猶豫了一會,将勸阻的話咽了回去。
她會覺得,女子在外抛頭露面,将來婚嫁上,肯定會難一些。可她們這樣的人家,柳氏想,又何必去拘泥良兒呢?
她想做什麽,那就去做罷。
她們兩人在府外小聲說着話,也沒有上前,只是偶爾看上幾眼,而後,柳氏擡頭看着天色。
“我們還是先回去罷。”
再晚,可能就趕不上準備今天晚上祭拜的東西。
岑良不舍地點了點頭,正打算随着娘親離開,卻見身後緊閉的府門,突然嘎吱一聲,被推了開來。
一個壯漢站在門口,扶着門,對裏面的人說道:“這門,之前不是說過嗎?要好好保養,都聽聽是什麽聲音?”
裏頭的人連忙說道:“是,是,于管事,小的回頭立刻就給門軸刷油,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
壯漢這才滿意地點頭。
他出了門,看到門外不遠處,正站着兩個人,一位中年美婦,一位是豆蔻少女,兩人的模樣有幾分相似,應當是母女。
于管事搓了搓手,正想說話,目光卻落在中年美婦的身上,狐疑地打量了幾眼。
岑良頓時覺得不對,拉着柳氏就走。
“娘,快些。”
柳氏沒有她那麽敏感,不過也順從着岑良的話。
身後,腳步聲急急趕來。
“前面兩位,還請留步,敢問,可是岑夫人,與岑小娘子?”
柳氏倒抽了口涼氣,岑良的臉色也一變,她們來京城這麽久,之所以敢用真名過活,就是知道她們這樣的小人物,根本不會被那些人惦記。
而今卻被人一句叫破身份,這是何等的驚慌?
柳氏一把攔在岑良的跟前,望着追上來的壯漢,橫眉厲聲:“你認錯人了,追着我們,是想做什麽?”
于管事的臉上有幾分焦急,想說什麽,卻又突然頓住,在自己身上胡亂摸着,小心翼翼地摸出一個信封。
“岑夫人,你看看這個,且先看看。”
岑良從柳氏的身後冒頭,不滿自己被娘親護着的行為,上前一步奪走了于管事手裏的信封,又退到柳氏的身邊。
“良……”柳氏急了,想阻止岑良莽撞的舉動,卻又下意識咬住唇,不想暴露岑良的名諱,“你怎麽不聽話?”
“娘,你別總是……”
岑良一邊和柳氏說話,一邊随手拆開信,視線落在手裏的信紙上,忽而說不出話來。
柳氏只覺奇怪,也看了過去,頓時臉色煞白。
岑良或許還有幾分猶豫,可柳氏怎麽可能認不出來岑玄因的字?
柳氏從前是不識字的,她後來會的,都是岑玄因一點一點教會她的。
岑玄因捉着她的手,曾寫過多少東西,那筆下流淌出來的字跡,柳氏怎可能忘?
她猛然看向于管事,“你是如何有這東西的?”
于管事小心說:“這下,兩位應當相信我沒有惡意了吧?”
岑良:“你有這東西,只能說明,你的确認識我們。卻不能說明,你對我們沒惡意。”
于管事笑了起來:“岑小娘子,我如果想對你們做什麽,剛才就直接将你們打暈帶走了,何必與你們多嘴說話呢?”
岑良哽住,癟嘴看向柳氏。
她的感觸沒有柳氏那麽深刻,卻知道阿娘現在的心情很不穩,幾步走到她的身邊扶住她。
于管事的語氣很誠懇:“兩位,還是先随我進屋說話吧。”
這是一個,不管對柳氏還是岑良,都無法抗拒的提議。
容府內,屋舍經過翻新,再無之前的腐朽破落,不論是院前的池塘,亦或是栽種的桃樹,都沒有任何的變化。
一切好像和從前沒有差別,只是歲月流逝,站在故土上的人已經不再如初。
于管事帶着她們走到池塘邊,點了點這處池塘:“這信裏的東西,是連帶着幾本賬簿,從底下的淤泥裏挖出來的。”
柳氏:“……證據,被埋在了這下面?”
于管事:“是,主家讓我們翻新,自也是這麽做了。這池塘裏的水本是活水,卻是多年不曾養護,就派了人下去清理,誰成想,竟是在裏面,找到了多年前,岑大人留下的證據。”
于管事一句岑大人,讓柳氏的呼吸急促了幾分。
“先前,黃慶天的案子,找的新證據,就是……”
她低下頭,看着池塘。
于管事自得地說道:“小的主家,能從黃夫人手裏買到這宅院,多少也是有幾分能耐。既然得到了這證據,又怎能藏匿下來,叫它們一輩子不見天日呢?”
岑良驀地說道:“黃夫人?”
于管事欠身:“正是,此處宅院,被小的主家買下前,一直都在,黃慶天的夫人許氏手裏,由許家派人管着。”
柳氏啞聲:“看來,從一開始,黃慶天就算到,他會把證據藏在家裏。”
只是買下這宅子多年,卻從來都找不到證據,反倒最終,又因此跌了跟頭。
多麽可笑。
柳氏和岑良在府內停留多時,于管事送她們出來時,還說:“主家說了,當初岑大人能留下這麽多後手,說不得夫人也沒有出事,所以方才,小的才冒犯了……”
柳氏搖了搖頭,回頭看着府門,低聲說道:“是我們該多謝……你的主家。”
于管事爽朗地笑道:“主家是個樂善好施的人,尋常不在這住。要是兩位想來看,随時都可以再來。”
柳氏朝着于管事欠身,岑良也終于露出一個淡淡的笑意,不再那麽緊繃着臉。
等走遠了,柳氏卻是說:“人家心好,我們卻不能不講禮數。以後不要再常來了。”她的心口,正藏着岑玄因的親筆信。
于管事說,當初他們将證據送了出去,卻将書信給留了下來。
如今,不過是物歸原主。
岑良嘆了口氣:“唉,這樣一來,以後我都不好過來。”就連買房子的事,可都得好好想想。
不過今日,對她們來說,到底算是好事。
不僅見到了故宅,又得到了岑玄因的親筆信,甚至知道他苦留下來的證據,到底有派上用場的一日。
黃慶天,到底是被他看不起的石頭給絆了一腳。
這就足夠寬慰她們兩人的心了。
…
于管事目送着她們兩人遠去,臉上和善的表情變了又變,捏着下巴嘀咕:“可酸死我了。”多少年沒做出這麽和藹可親的表情,他的臉都快僵住了。
這可真不是好幹的活兒。
“人跟上去了嗎?”于管事漫不經心地問道。
身後神出鬼沒地出來一個人,低聲說道:“已經跟了上去。”
于管事滿意地颔首:“記得我的吩咐,日日都要盯着,不許落下任何消息。若是她們遇到危險,可以出手幫忙,其餘的,不必幹涉。”
再過些時日,岑良就會發現,掌櫃的不僅要提拔她,還會将她培養成下一任的接班人;柳氏也會得到主家的賞識,月錢翻了幾番。
雖不至于大富大貴,可對于生活,卻已經是足夠。
再然後,她們會“意外”得知,驚蟄已死的消息。
從此傷心欲絕,徹底離開京城這個傷心地。
…
傍晚時分,景元帝剛回不久。
瞧着,心情應當是愉悅的。
乾明宮內,寧宏儒就守在陛下的身後,看着他拿起了一份文書。
那是剛剛急急送來的。
關于今日,在容府發生的一切。
赫連容盯着上面兩張小像,正是柳氏和岑良的模樣。
和驚蟄,的确有幾分相似。
只是赫連容看着她們的神情,卻是毫無波動,如同在看着死物。
呵,那也的确是死物。
畢竟只是兩張小像。
“确保她們早日離開京城。”赫連容冷漠地說道,“在寡人沒殺了她們之前。”
寧宏儒在心裏長出一口氣,面上卻是平穩:“奴婢會親自盯着這件事。”
景元帝想做的事,自是無法阻止。
能以一個較為溫和的方法解決,已經超乎寧宏儒的預料,幸好,陛下還沒完全忘記正常人,該是怎麽活的。
驚蟄怕是不會原諒傷害自己家人的人。
除非可以瞞住一輩子,不然這不會是上上之選。
好在陛下懸崖勒馬,沒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赫連容盯着那兩張小像。
驚蟄的家人還活着。
這很好。
他會确保她們好好活着,就如驚蟄曾期待的那樣。
只是永遠,也別想見面。
驚蟄的心裏,不允許出現,比他還重要的存在。
但凡有,他都要摧之毀之。
只是理智,或者世俗的禮法,讓赫連容知道殺了驚蟄家人的後果,那他可以稍加忍耐……哈,忍耐。
在他失控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