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咦?這倒是新奇。”林霜鳳眸微擡,眸光微閃,很是驚訝沈舒年居然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她伸手接過侍女遞來的杯盞,一邊用杯蓋刮着茶面浮沫,一邊眼含笑意地問沈舒年道:“你如何得知,我林家就有能力将你們二人送進書院呢?”

方硯知聽得膽寒,他小心翼翼地觑着林霜臉色,生怕這個千金大小姐一個不樂意,叫來府上家丁,将他們二人直接丢出去。

林霜可謂是完美诠釋了何為笑面虎,雖然态度可親,人又一直笑着,可是笑意不達眼底,眼中全是謀劃。方硯知看她這般模樣,心中暗暗感慨,不愧是大戶人家培養出來的接班人。

雖然在外面放浪形骸,但是在家中面對正經事,依舊能夠拿出十足的魄力來。

沈舒年垂手而立,神情恭謹,身姿筆挺,宛如青松。身後大門敞開,灑落屋內一片金黃色的陽光。那溫暖的光芒照在他的身上,給沈舒年披上了一層柔和的金紗。

他微仰着頭與林霜對視,一身幹淨素雅的青衣襯得人溫文爾雅,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書卷氣。沈舒年聲音淡淡的,尾音略有些沉:“林家世代書香門第,與白桐書院更是關系匪淺。”

他頓了頓聲,沒再繼續說下去,反而饒有興趣地看着林霜,半晌才緩緩開口道:“我聽聞林霜小姐先前也在白桐書院開蒙,那書院其中一名教書先生,就是小姐的叔父——林洵先生。”

“沒想到沈公子倒是對我林府事務打聽的很是清楚啊。”聽到沈舒年的話,林霜莫名來了興致。她放下茶盞,下巴輕擡,上位者的桀骜體現得淋漓盡致:“不知沈公子到底是何方神聖,居然有如此見聞。”

林霜的疑問同時也是方硯知的疑問。方硯知用眼角餘光偷偷去瞧沈舒年,想從他身上看出幾分端倪來。他對沈舒年的家世一無所知,唯一知道的信息就是言語聊天中不慎透露出來的,沈舒年該是個富貴人家的公子。

但是沈舒年這種富家少爺,流落荒郊野地被人救助之後,非但沒有着急去尋他的家人,反而和他在這個小小的安慶村裏,一同生活了二十多天。不僅沒有矯揉造作的少爺脾氣,還任勞任怨地幫他幹活。

方硯知之前就明裏暗裏地暗示過沈舒年可以自行回家去,可是每次都被他用各種理由混了過去。他先前只覺得自己尋到了寶,現在想來,莫不是沈舒年有利可圖。

這個想法一萌芽就被方硯知自行掐滅在了腦海裏,他綜合評價了一番自身現狀,要錢沒有,要權沒有,光棍一條還背了一身的債款。沈舒年腦子看起來是個好使的,應當不會在他身上有所圖謀。

他這邊暗暗思考着,那邊沈舒年就和林霜明槍暗箭地聊了起來:“在下不過一介村夫,只不過閑暇之時偶然聽人提起,便放在了心上。求人辦事,該是拿出恭敬的态度,這樣才能合作愉快。”

林霜笑了起來,眼角眉梢都在張揚着美麗。她第一次見沈舒年這般人物,居然能和她聊得有來有回而不至于厭煩。如果說先前長安鎮上的調戲與包攬只是見色起意,如今抛開皮相不談,她倒是真的有幾分欣賞沈舒年。

“沈公子當真讓人心生愉悅。”她的嘴角微微上揚,面容溫和,卻又散發着一種不可抗拒的氣場,“既然沈公子已經這樣說了,我也不好再做推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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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确實有位叔父在白桐書院任職,同時他也是我的啓蒙老師。”林霜表情絲毫未變,手指輕擡敲着一旁的檀木桌案,語氣平淡,卻能隐約聽出來久居高位者與生俱來的威儀,“我可以幫你們引薦,不過他嚴肅到有些古板,不茍言笑,卻不迂腐。”

林霜漫不經心地道:“我負責将你們帶到他的面前,至于之後的事情,就全靠你們能不能說動我這位叔父了。”

“多謝林霜小姐。”沈舒年揚起一抹笑來,朝林霜作揖鞠躬。方硯知學着他的動作也朝林霜行禮。

沒想到居然三言兩語的談話之間就将事情完成了大半,方硯知很是驚奇于沈舒年的效率,先前他還擔心二人一言不合會使事情功虧一篑,沒想到竟然如此順利。

趁林霜在前方引路,無暇顧及身後情況,方硯知便歪着身子湊在沈舒年身邊,和他小聲說着小話。

他壓低聲音,生怕被前面的人聽見:“你從哪裏知道的林家這些秘密?林霜曾經在白桐書院讀書這件事情,從來沒有流傳出來過。”

“先前偶然聽人提起過。”沈舒年學他模樣壓低聲音,似是怕方硯知不信,又補充一句道,“我當真沒有騙人。”

聽到沈舒年的保證,方硯知才半信半疑地站直了身子,沒有繼續和沈舒年湊在一起。他看着前面林霜的背影,時刻準備着她突然襲擊發問。

這條路走得不長不短,來來回回在府中轉了幾個彎之後,才從林府的會客廳來到了一處幽靜的別院。方硯知在心底暗自估算着府上面積,再次慨嘆于貧富差距。

窮人幾兩銀子都得精打細算,生怕吃了這頓後便沒有了下頓,可是富人卻能夠輕輕松松地買宅置地,随便一件器具的價值就是普通人家幾年都賺不到的銀兩。

方硯知看着路過時雕梁畫風的柱子,又不可避免地想起自己身上背着的債款,一時之間更是有些郁悶。

這偏院布置與林府其他地方別無二致,唯一不同便是院上不是栽種的柳樹,而是黃連木,體現着這位叔父的教師身份。

“叔父!”林霜擺出一副嬌俏神情,敲了敲院子的門,高聲喊道,“你看看我給你帶來了兩個什麽人!”

院子裏沉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方硯知站在林霜身後,想要看看這位聲名遠揚的林洵先生到底是何方神聖。片刻之後,院門打開,林洵一身墨色長袍,神情無奈之中又有着對于林霜的寵溺。

“你這個冥頑不靈的小姑娘,又來打擾你叔父的清淨。”

林洵看起來約莫四五十歲的模樣,面容清瘦,人卻十分精神。他的頭發梳得一絲不茍,兩撇小胡子平添幾分嚴肅,氣質渾然天成,一看就是執卷教書的先生。

林霜對着林洵撒嬌讨寵,尾音黏膩:“這不是有事求見叔父,不然給我十個膽子,也不敢随意來打擾您。”

“當真拿你沒辦法。”林洵笑着摸了摸林霜的腦袋,聽着林霜尖叫着發髻要被弄亂了後才緩緩收回手來,“這番前來,到底所為何事啊?”

林霜退開一步,放在身後的手朝沈舒年他們擺了擺,示意二人走上前來。她退至沈舒年身後,他們二人推到林洵身前:“這二位公子找到我說,十分欽佩于叔父你的教學理念和文采才華,因此特意讓我為他們二人引薦一番。”

怕沈舒年他們會和林洵起沖突,林霜索性直接送佛送到西,給沈舒年擔保道:“二位公子芝蘭玉樹,都是極好的人。叔父不必擔心人品

,與您結交,是他們的榮幸。”

聽到林霜這樣大方的恭維,饒是林洵再不茍言笑,也被她這般活泛給逗笑了。既然千疼萬寵的小侄女都這樣說了,他也不好下林霜面子,于是對沈舒年笑臉相迎。

既然有正事要說,林洵便揮了揮手,将林霜打發了,才輕輕瞥了一眼沈舒年,将他們引到院內來。

方硯知莫名有點怵林洵。林洵太過嚴厲,讓他想起來一些自己曾經求學生涯時的老師,簡直是一場噩夢。他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林霜還在院門口徘徊不定,想是擔心他們會在林洵面前吃虧。

他回身朝林霜比了一個手勢,讓她安心,這才快步跟上了林洵腳步,在院內正中一個青石板凳上坐下。

“這番大費周章尋到老夫跟前來,二位公子有何貴幹?”林洵擰起眉毛,唇角緊緊地抿起,看起來頗為嚴肅,“林霜那丫頭難得賞識什麽人,你們倒是頭一遭。”

方硯知和這種老師沒什麽打道經驗,他能和市井鄉親聊個三天三夜,但是在這種老成持重的教書先生面前,卻是半個字都不敢吭聲,只能寄希望于沈舒年能夠對答自如,他怕是幫不上什麽忙。

沈舒年先是朝林洵行了個禮,起身後才畢恭畢敬地說道:“此番前來,是想讓林洵先生帶我們進入白桐書院。我們所制松煙墨,能夠給書院學子帶來諸多便利。”

“小兒好大的口氣。”林洵先是一驚,平複心緒後才慢條斯理說道:“這松煙墨又是何物?老夫活了這把年紀,倒是從未聽說過有此等物件。”

見林洵對松煙墨感興趣,方硯知片刻也不敢耽誤,從随身攜帶的包裹裏面拿出一塊賣相精致的墨塊,雙手奉上。在這種你來我往的交談之中他幫不上什麽忙,只能為沈舒年打打下手,好歹不拖後腿。

林洵接過墨塊,來回打量。他的面上還是波瀾不驚,可是眼底卻漸漸泛起驚奇之色。方硯知穿越過來這些天,為了這條小命的安危,早已經學會了察言觀色。見林洵這般模樣,此事應是十拿九穩才對。

果真不出所料,林洵壓住心中激動,嗓音卻洩出幾分驚訝:“這便是松煙墨?與我朝所用石墨天差地別。”

他站起身來,這回身份颠倒,倒是朝沈舒年他們行了個禮:“此物稀奇,若真是二位公子親手所制,必能造福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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