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方硯知和沈舒年兩個人在休息室內談天說地,從鄰裏瑣事到生活趣事說了個徹徹底底。方硯知向來健談,說起這些糗事囧事更是會添油加醋,描述得栩栩如生。

他把自己這幾天知道的內容一股腦兒都分享給了沈舒年,直到嗓子都開始變得幹啞,可是林洵還是沒有回來。

沈舒年笑着給方硯知推去了一杯茶水,語氣悠悠地說:“喝口水吧,你也不嫌累。”

方硯知顧不上什麽品茶的高貴優雅,如牛飲水一般端起來直接往喉嚨裏灌,看得沈舒年一陣牙疼。

“這人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把我們兩個人撂在這裏也就算了,就連吃的也不給點,一路上我已經喝了不知道多少杯茶了。”方硯知抱怨着林洵不知歸期,困在這個休息室裏屬實有些無聊,再加上他也着實有些餓了,故而情緒不佳。

方硯知安靜了下來,抛着喝完了的茶杯玩,在手心上來回打轉。二人相顧無言了一段時間,林洵才從外面姍姍來遲。他打開了大門,滿臉歉意地對沈舒年他們道:“二位公子久等了,老夫萬分抱歉。”

沈舒年先注意到了門外異樣,在林洵推門進來的同時便站起了身來。方硯知本來還在轉着茶杯,見不久之前編排的人居然此時就出現在了面前,趕忙把杯子放下,也整理了衣裳站了起來。

“先生日理萬機,我們二位晚輩雖無法感同身受,卻也理解。”沈舒年溫文爾雅地回複林洵的話,聲音之中含着一點淺淡的笑意,聽得人如沐春風。

短短半日相處之中,沈舒年和林洵算是打好了一個關系。兩人好像忘年交,頗為相見恨晚。方硯知樂得借沈舒年的光,也在人面前混了個眼熟。

二人在林洵的邀請之下,在林府吃了一頓方硯知自穿越而來最好的午飯。他恨不得長兩個胃,将這些珍馐美味全部塞入口中。沈舒年見他吃得歡快,恰到好處地遞了杯茶水過去。

飯後休息了片刻,林洵才開始啓程。他差人駕了兩駕馬車,帶着方硯知和沈舒年往白桐書院的方向去了。

白桐書院和林府一個地處鎮南一個地處鎮北。林府在長安鎮上頗為繁華的北邊,地勢平坦熱鬧非凡。而白桐書院的坐落地卻在一座不高不低的山腰處,相比之下顯得較為偏僻。

雖然地處偏僻,卻不至于荒無人煙。書院的性質讓此處幽深寂靜,溪水潺潺,鳥鳴聲聲。走得近了,還能聽到書院之中通過山體回聲而傳出來的朗朗讀書聲。

白桐書院歷史悠久,因院內正中有一棵參天白桐,擁有百年樹齡而因此得名。白桐書院前幾朝中出了一個有名的探花郎君,金榜題名之後榮歸故裏,感念曾經夜以繼日的艱苦求學生涯,在自己當年住宿之地的牆壁之上親筆提了“白桐書院”這幾個字。

當年院主得此墨寶,欣喜之至,專門找來了工匠将牆壁上的墨跡完完整整地拓了下來。現在院門之下的牌匾字樣,便是這位探花郎的筆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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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花求學故地的名頭宣揚開來,白桐書院便更是各家書生趨之若鹜之地。書院之中不分年齡,不分階級,不分高低貴賤,不管是高官之子還是布衣之子,凡是通過了入院考試,都能在書院之中擁有一席之地。

但這書院規矩頗多,除了教書先生和求學學子,再就是院內聘請的灑掃仆人照顧學生生活起居之外,旁人不得擅入。曾有賊人夜奔,不識好歹偷到了書院裏,還沒來得及看清院內情形就被人直接打了去。

方硯知知道這種高等學府多多少少都有些奇怪的要求,所以才找到了林霜,讓林洵帶他們這種關系戶進入書院之中。

林洵不愧是德高望重的老教師,從剛進書院開始,方硯知便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後,左瞧右看,想要知道院內到底是怎樣一番天地。這一路上不管是灑掃的仆從還是讀書的學子,都争先恐後地朝林洵示意問候,此起彼伏的聲音聽得方硯知都有些耳鳴。

林洵一本正經地邁着四方步,步子大而慢,慢擡快落之中頗有節奏感。方硯知看得新奇,嘗試學了一下他的邁步方法,險些沒當着人面來個平地摔,辛虧沈舒年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一只胳膊,把人從地上撈了起來。

林洵沒有注意到身後兩個人的這些小動作,朝着路邊打招呼的書生學子依次點頭回禮。他們一行三人穿過層層疊疊的房屋院落,路徑迷亂,方硯知看得頭疼眼花。本來還有心認路,現在卻發現已經忘了來時方向。

林洵帶着方硯知他們,徑直朝院內深處一間教室走去。還未走進,方硯知就隐隐約約聽到了屋內歡騰,下一秒便偷偷去觑林洵面色。果不其然,林洵的臉一下子就黑了起來。

自己原先淋了雨,也樂意把人傘撕了。方硯知幸災樂禍,想知道古今中外是否都是一樣的教學模式。林洵人還未到,聲音卻聲如洪鐘,中氣十足地斥責道:“整個白桐書院,就屬你們最為喧嚣。”

聽到熟悉的話語,方硯知好歹沒當衆樂了出來。

原先還稍顯吵鬧雜亂的教室,在林洵進來之後就瞬間安靜了下來。學子各歸其位,都低垂着個腦袋,等着林洵示下。

林洵面容嚴肅,一副嚴師做派。他板起個臉,目光從左到右順勢掃視臺下衆人,似乎是在找剛剛吵鬧的始作俑者。臺下學生戰戰兢兢抖如鹌鹑,未有一人敢擡起頭來與林洵坦然對視。

見此事不了了之,林洵只得放棄追究。他恨鐵不成鋼地盯着臺下學生,語氣憾惋地道:“你們這幫冥頑不靈的學生,當真是要氣死老夫不成。”

這一路上林洵雖然都顯得嚴肅認真,可到底是态度溫和,沒有這般吹胡子瞪眼的時候。方硯知知道,他大概率是被這群學生氣得不輕。

他清咳了一聲,開始對着底下的人訓話,也不知道他們到底聽進去了多少。方硯知和沈舒年并肩而立,站在講臺之下的平地處,不管是位置還是身份都頗為尴尬。方硯知本來還想看這些學生的樂子,可是這種既視感太過強烈,讓他想起來自己求學之時也是這般被老師責罵。

這算是聽不下去了。可是衆目睽睽之下,方硯知也不能和沈舒年說小話。他用眼角餘光去瞧沈舒年,發現這人倒是泰然處之,一副見慣了此情此景的模樣。

二十分鐘後,林洵長篇大論的勸學和追憶年輕時美好時光,讓學生們好好珍惜大好年華的即興演講才算落下帷幕。不知道那些學生作何感想,倒是方硯知這個已經畢業了好長一段時間的人聽得幾乎都要熱淚盈眶。

這番話像是抽盡了林洵全部的氣力,這位一直精神矍铄的老師一下子看起來像是老了十歲。他朝底下無奈地擺了擺手,怒其不争地緩緩開口道:“罷了,老夫也拿你們毫無辦法。再過一段時間便是今年的秋闱了,既然你們沒有金榜題名的期望,老夫做什麽都是無用功。”

臺下沒有什麽反應,林洵也不好再多說什麽。他幽幽地長嘆一聲,接着手臂一展,指向方硯知和沈舒年所在的地方,向底下學子介紹着他們的身份。

“這二位公子是松煙墨的制墨人,此番前來,便是向我們書院學子推廣這松煙墨塊,祝福大家在秋闱之中如願以償。”

他讓出位置站在一旁,把方硯知他們迎到臺上。見林洵已經漸漸消氣,臺下這群學生才敢慢慢擡起腦袋,打量着方硯知他們。

方硯知倒是不怕在人前演說,可是林洵站在一旁盯着,底下的人或多或少該是有些不太痛快。他朝林洵點頭示意,等到人同意的動作後,又将目光放在學生身上,清了嗓子之後才開口道。

“諸位學子皆是人中龍鳳,未來必能一舉高中。我等此番前來,便是想向諸位推舉我這松煙墨塊,必是比大家手中的石墨好用千倍萬倍。”

聽到方硯知的話,底下坐着的學生三三兩兩地開始交頭接耳。可是礙于林洵在場,他們不敢太過放肆,就連聲音都是窸窸窣窣的。

沈舒年給了方硯知一個眼色,便開始将此番前來帶來的松煙墨塊分給這些學生。他們帶的不多,不能保證每人一塊,可若是研究使用,倒是綽綽有餘。

底下有人驚奇地來回打量了好一會兒,才在桌面宣紙上用墨塊劃了幾道。一石激起千層浪,其餘學生也學着他的舉動,分別實驗着這松煙墨的墨跡墨痕。

方硯知這墨是得了林霜和林洵二者好評的,拿下這群學生自然不在話下。果不其然,臺下讨論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衆人臉上浮現激動之色。

林洵沒有出聲幹預,眼神欣慰地看着他們。雖然這群學生總是能把他氣到忿忿不平,可心裏到底還是将他們看做自家孩子,希望他們未來都能如願以償的。若這墨塊真能使其在秋闱之中脫穎而出,何嘗不算大功一件。

見氣氛烘托的差不多了,方硯知才最後添了一把火,将氣氛推至高潮。他神色驕傲,面帶微笑,聲音清冽洪亮,像是山間溪水撞擊石壁的清脆。

“諸位學生日後若是有墨具需求,只管來安慶村找我方硯知。我方家世代以制墨為生,于此道上更是鑽研良久,必能使各位如願以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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