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啊, 老三,你怎麽這麽早就來找我了。”

天剛破曉,雞鳴不已。方硯知和沈舒年打定了主意這幾天要将村民債款全部還清, 于是一大清早就開始為此事做足準備。

方硯知負責對着原主的賬本記錄找齊村民和居住地址, 沈舒年負責帶上銀錢和他一起上門還債。時間緊任務重, 二人趁着天剛蒙蒙亮便開始動身, 第一站和第一個要還錢的記錄就是徐飛家。

阿飛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走過來開門,沒想到大早上擾人清夢的讨厭鬼居然是方硯知和沈舒年。他用手背使勁揉了揉眼睛, 确認清楚眼前兩個人不是他沒睡醒産生的幻覺後, 扶着門框哀嚎一聲。

“祖宗, 這一大清早不在家裏好好睡覺, 你們兩個來找我幹嘛啊?”

阿飛穿着裏衣,身上只簡簡單單地披了個外袍。他本來沒覺得自己這副模樣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只是揉眼清醒後,看着門外的方硯知和沈舒年都衣冠楚楚,穿戴整潔, 饒是他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村漢子,臉皮培養得要比尋常人要厚些,此時也覺得多多少少有些不好意思。

他看着方硯知這一副穿戴得一齊二整的模樣, 越看越覺得此人着實道貌岸然, 可惡至極。阿飛惱得從脖子處一路迅速向上蔓延了一層紅色, 在曬得黝黑的臉上看起來還有些明顯,黑面包公直接染成了棕色。

方硯知堆出來一臉笑意想要表明來意, 一路走來打好的腹稿剛打算脫口而出, 就被阿飛突然關上的門吓得直接咽進了肚子裏。

看着面前毫不留情關上的大門, 方硯知沒想到自己居然有朝一日會在阿飛這裏碰一鼻子灰。他尴尬地後退一步,撓了撓臉側, 有些無奈地看着沈舒年。

沈舒年樂意看方硯知吃癟,在一旁壓着笑:“方硯知,沒想到你還有這般不受待見的時候。”

“我有預感。”方硯知擡頭看着蒙蒙亮的天色,語氣裏面藏着止不住的擔憂,“咱們今天可得經歷很多次這樣的情況了。”

“沒想到我們方公子人緣混得這麽差啊。”沈舒年這回沒有刻意地壓住自己唇上的弧度,反而笑得更加肆意,“我跟在你身後不會被人恨屋及烏吧?”

聽到沈舒年這樣說,方硯知咬住牙齒,像是硬生生地從牙縫之中擠出來的聲音,威脅道:“現在後悔已經晚了,咱們兩個目前還算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呢。”

沈舒年聳了聳肩,不置可否。二人在清晨熹微陽光下,站在別人家門口面面相觑,此情此景頗為詭異,兩人對視一眼,竟都不受控制地笑了出來。

方硯知還沒笑完,面前的木門又出乎意料地打開了,險些給他造成二次驚吓。他呲着的一口大白牙還沒來得及收回去,因為阿飛的舉動直接僵在了空中,看起來面部表情有些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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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什麽表情?”

阿飛将自己的衣褲全部穿好,甚至還簡單地束起了頭發。雖然裝飾簡單,但是勝在淳樸自然。

他先是嫌棄地看了一眼方硯知,然後把頭轉向沈舒年的方向,态度直接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笑容滿面地對着沈舒年打着招呼。沒想到沈舒年看起來濃眉大眼的,有朝一日居然也會叛變革/命,也連連朝着阿飛微笑示意。

眼瞧着一個兩個的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公然搞區別對待,方硯知舔了一圈後槽牙,半是抱怨半是開玩笑地說道:“怎麽?我兩個好朋友要瞞着我成為好朋友了?這副架勢看起來像是要把我一個人抛下來。”

阿飛不經逗,聽到他這樣說,直接君子動口不動手地和方硯知嗆聲。沈舒年頗為無奈地一手拉住一個,才防止兩個人在自己面前不顧場合地表演鬥牛。

“看在沈公子的面子上,我就不和你計較這許多了。”阿飛哼出一聲鼻音,引着方硯知他們往屋內走,嘴上還不忘損他幾句,“同樣都是讀書人,老三你看看人家沈公子,你也得好好學着點。”

方硯知不自在地縮了縮脖子,幹巴巴地糾正阿飛道:“怪難聽的,你還是叫我方硯知吧。”

阿飛像是偏要和方硯知對着幹一般,前腳剛答應了他的要求,後腳就将此事忘了個一幹二淨,故态重萌地可惡起來:“知道了,老三。”

“是方硯知。”

方硯知見此人油鹽不進,幹脆舉手抗議,攥着拳頭故作兇狠姿态,再次糾正阿飛對他的稱呼。沒想到這樣一副急眼了的模樣落在剩下兩個人眼裏,仿佛是一件天大的好笑事情。阿飛瞪大了眼睛,眼裏含着止不住的诙諧,樂呵地答複道:“老三,你先別急,坐下來喝口茶。”

“是方硯知——”

方硯知嘆了口氣,意識到這兩個人是在逗自己玩,于是也洩了氣性,幹脆直接由他們去。他擺了擺手,示意阿飛該幹嘛幹嘛去,不必在稱呼上糾結了:“算了,你愛怎麽叫就怎麽叫吧,反正也都是我,怎麽樣也沒差。”

“知道了,方硯知。”阿飛笑出一臉精明樣,和沈舒年交換了個眼神,“你今天怎麽婆婆媽媽的,這大早上不在家裏睡覺,怎麽還特意來找我啊?”

“也就你這人忘性大,被人欠了那麽多銀錢也能睡得着。”方硯知笑罵他的沒出息,擡手接過沈舒年遞過來的包袱,從裏面拿出專門給阿飛準備的那一份還款銀兩。

他抛起布袋,接在手中掂了掂分量,确認無誤後滿臉笑意地伸手朝阿飛遞了過去。

阿飛不明所以地将布袋子從方硯知手上拿過來,一邊小聲嘟囔着方硯知這人神神秘秘的,一邊解開布袋看了一眼。他被裏面的銀錢晃了眼睛,趕忙放在桌上,只匆匆瞥了一眼大概,便着急忙慌地拉住方硯知的袖子,不讓他轉身離開。

方硯知挑起一邊眉毛,視線下垂落在阿飛手上動作,表情不言而喻,想要他給自己一個解釋。

沒想到阿飛着急地哼哼唧唧了幾聲,半天才堪堪捋清楚了自己的舌頭,說出一句順口話來:“老三,你這錢哪兒來的?”

他的臉一下子拉了下來,好像被人糊了一層粉漿般緊緊地繃着,眉頭牢牢地鎖在一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方硯知:“你跟我說實話,前幾日才見你還清賭坊債款,短短幾日怎麽又能拿出這些銀錢來。”

阿飛恨鐵不成鋼地捶胸頓足,生怕方硯知這人走了歪路:“老三,違背良心的事情咱們可不能做啊。”

方硯知滿頭黑線一臉無語,倒是沈舒年在一旁沒忍住笑了出來。阿飛的視線在他們兩個人之間來回打量,一會兒看向笑得愉悅的沈舒年,一會兒看向面前被自己拉住的方硯知。

眼瞧着一個兩個都不打算開口解釋,好似只有自己一個人被蒙在鼓裏。老實本分的莊稼漢子從沒受過這樣的委屈,急得一張臉都紅了大半。

他緊了緊攥住方硯知袖袍的手,不然這人溜走,一副不問出真相誓不罷休的模樣,甚至還有餘力扭頭去看沈舒年:“沈公子,你就別笑了,你快告訴我,老三這錢到底哪兒來的。”

沒想到話題居然到了自己身上,沈舒年也不好意思再逗弄阿飛這樣一個說啥信啥的老實人。他壓住唇角笑意,掀起眼皮觑了一眼方硯知,得了他的同意後才慢悠悠地開口道:“阿飛,你先放開他。”

阿飛仍不松手,顯然不準備就這樣善罷甘休,仰着腦袋一臉倔強地等着沈舒年給他進一步的解釋。

沈舒年走到阿飛身邊,安撫性地拍了拍他緊繃着的胳膊:“阿飛,硯知這錢通過是正規渠道買賣生意得來的,他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你也不必太過緊張。”

阿飛去瞧沈舒年臉上神色,看到他一臉純良無害的表情,心裏信了個七八分。他再度将視線落在方硯知的身上,見眼前人無奈地聳了聳肩,歪着腦袋去瞧他:“怎麽,我就說你誤會了吧。”

“阿飛,我知道你擔心我這錢來路不當,但是我方硯知保證,所有的銀錢都是我自己辛辛苦苦賺來的,絕對沒有絲毫诓騙欺瞞之說。”方硯知頓住了聲,眼神堅定地看着他,“這一點你大可以放心,我絕不會用違心錢來還錢的。”

得到了方硯知的保證,阿飛才心有餘悸地緩緩放開了抓着他袖子的手。他眼睛尖,見那塊已經生了褶皺,于是欲蓋彌彰地輕輕撫弄了一下布料,想要将被自己攥皺的那一小塊撫平。

他拍着自己胸口,仿佛劫後餘生一般,不輕不重地錘了一下方硯知的正中胸口,一邊順氣一邊不忘數落方硯知道:“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我要被你吓死了。”

“下次有話早點說,這樣突如其來的舉動我真承受不住。”

方硯知被他這一下砸得後退幾步,順勢捂着心口大聲喊痛起來。阿飛吓了一跳,沒覺得自己下手多重,可是看到方硯知這般神情,生怕自己不知輕重給人砸出毛病來。

他焦急地走上前想要查看方硯知的狀況,就被這人一擡手晃了下神。始作俑者不僅身體康健,還有閑情逸致和他開玩笑。

方硯知奸計得逞,樂得前仰後合,拉住沈舒年的手就要朝屋外走去,不管身後的阿飛已經暴跳如雷,語氣高昂快樂。

“我走了啊,茶水就不必再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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