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自從那天和所謂的家裏人徹底撕破了臉, 方硯知和沈舒年還算是過上了幾天閑散悠哉的好日子。

剛開始的時候,方硯知有些草木皆兵戰戰兢兢,生怕自己一個不注意被人連門帶屋直接拆了個幹淨, 為此沈舒年走到哪兒他都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後, 擔驚受怕他出什麽意外。

漸漸的, 方硯知發現那些便宜親戚好像沒有為非作歹的心思後, 他一直懸着的一顆心才慢慢放回了肚子裏,逐漸變得松弛起來。沈舒年原先還調侃他生得一副老媽子心性, 被方硯知毫不留情地反駁了。

他一拍桌子, 想把這個形象從沈舒年腦子裏徹底掃落出去, 很是不可置信痛心疾首道:“我那是擔心你好吧, 你看你這渾身上下無二兩肉又手無縛雞之力的模樣,如果我不跟着你保護你的話,萬一你被人欺負了那可真的是哭都沒地方哭去。”

沈舒年聳了聳肩,對方硯知的話不置可否。雖然他自認為不需要方硯知這樣貼身跟随,但是和方硯知待在一起, 沈舒年覺得自己內心總是平靜又雀躍的。

二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天氣好時便上山踏青采取所需的松脂,一左一右相對而坐幹着農活。屋外樹上短暫又急促的鳥叫聲清脆悅耳, 微風吹得枝葉簌簌響動, 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葉片縫隙灑在地上呈現片片碎金, 院子裏散養着的雞一伸一伸脖子邁着模特步,時不時和鄰居家前來串門的小黃狗相互打鬧。

方硯知眼睛累了便停下手中活計, 看看遠處翠色如碧枝繁葉茂的大樹出神, 看着璀璨陽光照射下仿若流晶的片片樹葉, 又看向坐在自己身邊不遠處的沈舒年,心裏油然而生一種歲月靜好詩情畫意的盼望。

若是無人打擾, 就這樣種花養雞做飯經商賣東西,閑暇之時還能去長安鎮上尋個樂子,平日裏有沈舒年和阿飛陪着他聊聊天,像小孩子一樣追逐打鬧鬥嘴調笑,倒也頗有歸隐之趣。

思及此處,方硯知沒忍住笑出了聲。這一聲短促的笑聲惹得沈舒年擡起頭去看他,臉上挂着一抹明晃晃的笑意道:“什麽事情這麽有趣?不如也說出來讓我聽個樂。”

方硯知擺了擺手,覺得自己心底裏那些閑散想法若是對沈舒年宣之于口,未免顯得太沒志氣。他打了個哈哈,沒頭沒尾地跟沈舒年聊了幾句,随随便便就想将人糊弄過去。

見人不願意說,沈舒年雖然心中仍是好奇,卻也不方便打破砂鍋問到底。他将手上的針線活最後的收尾工作完成,将銀針絲線妥善放好,便将縫補好了的衣服遞到方硯知身前。

方硯知不願意站起身來,坐在椅子上拼命伸長了胳膊去夠沈舒年手上的東西,險些重心不穩連人帶椅直接趴在地上。慌亂之中他的雙臂在空中胡亂擺動,想要抓住什麽東西撐住自己的身體。

最後還是沈舒年眼疾手快大步向前,一把将方硯知撈了起來,避免了他臉着地的風險。

方硯知驚魂未定地深呼一口氣,安撫性地拍了拍沈舒年扶住自己的胳膊,然後抽出手來,将他縫補好的衣服接了過來。他先是粗略地看了一眼,最後仔細察看一番,對此大為驚奇。

“沒想到你還有縫衣服的手藝呢。”他朝沈舒年擠眉弄眼,邊笑邊由衷地贊嘆道,“沈舒年,你當真是什麽都會啊。”

沈舒年雖然沒有說話,可是輕哼出來的一聲鼻音卻顯示出來他對方硯知的贊揚十分地受用。他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去,一邊纏繞着縫補衣服的邊角料,一邊滿是驕傲之色地宣布道:

“我會得可多了,就等着你慢慢發現吧。”他将邊角料随手塞進離得最近的一個抽屜裏,托着下巴看着方硯知,淡淡地說道,“只此一次啊,下次要是再不知輕重地弄破了,別想着我會給你縫。”

“得令。”方硯知将衣服在膝蓋上疊好,對沈舒年的警告不以為意。沈舒年總是這樣,雖然嘴上說得不太好聽不留情面,可是再有了這樣的情況,還是會第一個挺身而出。

方硯知眼角眉梢都是喜色,輕撫着衣裳布料,沒什麽緣由地喊着沈舒年的名字。

“沈舒年?”

“嗯?”

“沈舒年。”

“嗯。”

“沈舒年。”

沈舒年收回自己撐着下巴的手,見眼前的人純屬沒事找事,便輕嘆了口氣,站起身來走到方硯知的身邊。

他不輕不重地曲指在人腦瓜子上敲了一下,沒好氣地問道:“煩不煩啊,方硯知。”

方硯知故作疼痛地抱住自己的腦袋,縮起身子哼哼唧唧地喊痛。沈舒年被他這般不要臉不要皮的表演氣笑了,站在一旁看着方大公子仿若幼稚孩童一樣撒潑打滾。

他含着笑意,毫不在乎地道:“我可沒下重手,別在這裏污蔑我。”

聽到沈舒年這樣絲毫不留餘地地拆穿了自己這些小把戲,方硯知便也知道沒有再演下去的必要。他仍舊坐在椅子上,沈舒年站在他的身邊。

他靈機一動,計上心頭便立即實施起來,将自己的半邊身子靠在沈舒年的身上,毫不擔心這樣一個不慎會直接摔了下去。

方硯知一邊盤算着一邊慢悠悠地說道:“沈舒年,你這個人真的是一點兒童趣都沒有。”

他裝作大方姿态地摸索着拍了拍沈舒年的腰,慷慨地道:“但是咱家沈公子燒得一手好菜,我也就不與你計較這許多了。”

“你這話說的,聽起來好像還是我的榮幸?”沈舒年也不動作,任由方硯知靠着自己。可是方硯知非但沒有收斂,反而變本加厲地歪着身子。

沈舒年實在擔心自己會撐不住他,于是拉着方硯知的胳膊讓他坐有坐相,雙手卻扶着他的椅背兩側,低着腦袋去看方硯知。

方硯知靠在椅背上仰着腦袋,二人目光相接,皆是不由自主地笑出聲來。

“今天晚上想吃什麽,左右下午無事,我可以去長安鎮上走一趟,買一點你愛吃的東西回來。”

方硯知笑得彎起了眼睛,眸子裏面亮晶晶的,甩着衣服上的抽繩玩,末了才慢悠悠地補充上一句:“雞我能買個現成的,主要是我這人實在菩薩心腸,不忍動手殺生。”

沈舒年沒想到居然有人能将不會殺雞放血這事說得這般清新脫俗,卻也忍住了沒有拆穿方硯知這點。他按照方硯知的話頭去恭維,唇邊洋溢着一抹淺淡的笑容:“方公子宅心仁厚,咱們院子裏的雞都得感謝您的不殺之恩。”

“上次聽周棠那小姑娘說長安鎮上新開了一家甜點鋪子,據說門庭若市異常火爆。”沈舒年用手指纏着方硯知的頭發玩,見發絲在指縫中浮現又溜走,在掌心上傳來絲絲酥麻之感。

他眨了眨眼,把方硯知已經漸漸松垮的頭發拆了,重新幫他绾了個頭發。木簪穩穩當當地将發絲束起,沈舒年的聲音淡淡的,卻能從中聽出幾分歡快來:“方公子要是有心,就給我買上一盒他那裏最出名的點心來吧。”

“得令。”

方硯知俏皮的語調讓沈舒年心上愉悅,二人相視而笑,仿若帶着幾分傻氣。

午飯過後,日頭早已沒有先前那般熱烈,反而因為初秋而平添幾分清爽溫和。方硯知午睡小憩了片刻後,便輕手輕腳地整理自己的衣裝,沒有鬧出什麽動靜來打擾沈舒年的好夢。

等他收拾完畢推門而出,見鄰居家黃狗又來作弄自己院子裏面養的這幾只雞,方硯知莫名聯想到了一些有意思的情境,不由得啼笑皆非。眼瞧着黃狗就要吠叫,方硯知趕忙用手指在嘴前比了個噤聲的動作。

他蹲下來摸了摸狗頭,輕言輕語地試圖跟黃狗講道理:“別叫,有人還在午睡。”

這黃狗不知道是真聰明還是瞎貓碰上死耗子,聽到方硯知的話後,居然真的收起了自己的爪子,低着腦袋再無犬吠了。

方硯知滿意地拍了拍黃狗的腦袋,順着它油光水滑的皮毛好好地摸了一把,一次性過足了手瘾。他将木門帶上,便滿懷期待地朝着長安鎮上走去了。

他心底裏不斷給這次出門采買的訂單增删內容,就連腳步也不由自主地輕快了起來,視線所及之處看哪兒都覺得萬物可愛,就連之前一直煩惱的道路不平也變得野趣橫生起來。

這家甜品店不愧為近日裏最受歡迎的店鋪,方硯知本來以為最多半個時辰就可以買完的東西,最後排隊點單收貨卻足足花費了一個時辰,直接從午後暖陽排隊到了夕陽西下。

不過這隊倒也值得,方硯知聞着從包裝袋裏散發出來的陣陣甜膩的糕點香味,想着沈舒年知道自己買了這麽多的甜點,到時候一定會高興。

他三步并作兩步地疾步趕路,想在太陽下山之前回到家中給沈舒年一個驚喜,可是卻沒想到半路突然出現了個攔路虎,直接在他的必經之路上将他堵了個嚴嚴實實。

方硯知臉上洋溢着的歡快笑意在看清楚了來者何人之後漸漸褪去,臉色變得嚴肅又憤怒起來。面前的不速之客對此熟視無睹,仿若未聞地和他虛僞地打着招呼。

“好久不見啊,老三。這些天來我們可是想你想念得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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