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方硯知眼前發黑, 嗅覺倒是靈敏了不少。那股熟悉的皂角味道無孔不入地順着他的鼻子鑽進他身體裏去,讓他有種熟稔的錯覺。

他甩了甩腦袋,掌跟抵住自己的太陽穴, 想要把視野中那片混沌清理出來。方硯知抓住身邊人的胳膊撐住自己的身體, 掀起眼皮去看這突然出現的人。

沈舒年那張溫潤又俊秀的臉毫無預兆地闖入了方硯知的視線裏, 面上藏着止不住的擔憂與隐隐約約的憤怒。方硯知看着面前的沈舒年, 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确認眼前人不是他運動過度産生的錯覺之後, 只覺得自己的腦袋更痛了。

他抓住沈舒年的胳膊, 想要把人推回去, 焦頭爛額地急切問沈舒年道:“你怎麽來了!”

沈舒年沒有第一時間回答他的問題, 見方硯知這樣一副上氣不接下氣,凄凄慘慘的模樣,看起來着實可憐。

他眉心微皺,眼神半遮半掩,眼眸中藏着讓人讀不懂的情緒。雙手卻沉穩有力地托住了方硯知的身子, 好讓人靠着他慢慢平複心緒。

因為這一個小插曲,身後緊追不舍的方大方二也借着這個機會追了上來,在方硯知幾步之外彎腰撐着自己的膝蓋不停地喘氣, 一吸一呼仿佛破洞了的舊風琴, 發出喑啞又難聽的噪聲來。

方大一邊喘氣一邊低低地朝着方硯知罵了一句髒話, 他緩緩直起自己的身子,一手掐在腰上保持平衡, 罵罵咧咧地道:“你這小子, 看起來弱不禁風的, 沒想到跑起來比兔子還快。”

他朝地上吐了一口含着淡淡血腥氣的口水,将泛上喉頭的酸意壓了下去:“等我抓到了你, 看我不把你這腿給打折咯。”

狠話說盡,方大跟方二交換了一個眼神,各自讀懂了對方心中所想。二人邁步向前,目标明确地朝着方硯知和沈舒年走了過去。

方硯知因為沈舒年的突然出現,本就一腦門子官司,現在更是被面前蠢蠢欲動的人攪亂成了一團漿糊。

迷茫歸迷茫,眼瞧着方二要對沈舒年不利,方硯知還是義無反顧地站上前去,将沈舒年護在自己身後。

他想要平複呼吸,和沈舒年說些什麽,可是每一句話到了最後的尾音,身體總禁不住地發着顫。

方硯知皺緊眉頭,盯着方大方二的一舉一動,不讓他們有可乘之機,頭也不回地跟沈舒年說道:“我想辦法拖住他們,你趕快回到村上去找阿飛,讓他帶人過來。”

“不用。”

沈舒年幹淨利落地拒絕了他的提議,他垂下眼睛,伸手撥開了方硯知護在自己身前的手,面上倒是不鹹不淡的,好似現在面對的不是你死我活的争鬥,而是一件平平無奇的小事。

方硯知如遭雷擊地看着沈舒年一臉無畏地走到自己面前,視線一刻不移地盯着他的背影。他想要責罵沈舒年一句都什麽時候了能不能看看場合再說大話,可暗暗作痛的嗓子卻讓他實在是有心無力。

方二饒有興趣地看着挺身而出的沈舒年,賊眉鼠眼在方硯知和沈舒年的身上流連反複,語氣玩味地說道:“你想當英雄?”

“沒想到老三這麽些年來非但不知道用何種方式賺到了銀錢,居然還交上了你這麽一個朋友。”方二的聲音狎昵,話語意有所指,跟方大哄笑道,“你們什麽關系啊,居然會願意為了他出頭。”

“我不會要了你的命。”沈舒年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頗為遺憾地搖了搖頭,目光卻不經意地透露出一絲凜冽的狠意。他的聲音仿佛淬了冰,聽起來讓人不寒而栗:“但我今天定要讓你們為了此事付出代價。”

這話不知道有沒有震懾到方大方二,倒是方硯知對此頗為驚奇。他難以想象這般冷血冷情的話居然會是從沈舒年這樣一個翩翩君子溫潤如玉的人口中說出來的,一時之間有些接受不了。

他看着擋在自己面前的沈舒年,伸出手扯着他腰邊的帶子,緊張又憂慮地說道:“沈舒年,他們都是幹慣了活的,力氣大的很,你千萬小心不要吃虧。”

沈舒年輕輕“嗯”了一聲,安撫性地用自己的手包住了方硯知的手。他将方硯知的手從自己身上撫落,然後壓低了自己的身體重心,率先有所動作,朝着方大方二之間奔走過去。

“你小子!”

方大方二見沈舒年朝自己揮拳襲來,二人沉下身子紮住馬步,一左一右想要包夾圍剿。方二大手一撈想要抓住他,沒想到沈舒年靈活如游魚,臨到近了卻改了路數,從攻上半身改為了下三路。

他擡手用手臂格擋住了方大的手腕,順勢夾在二人中間,看準時機擡腿橫掃,朝方二的肚子上狠狠踹了一腳,将人踢得倒飛出去。

他這一腳蓄了不少的力氣,方二沒有防備,被沈舒年踹出了幾步之外,依靠着一棵大樹樹幹攔停了自己的身子,一手撐在樹幹上穩住自己的身形,一手捂住肚子緩解疼痛。

眼瞧着弟弟方二吃虧,方大像是見了紅布的鬥牛一般咬牙噴出一聲怒音。他揮拳朝沈舒年頭上砸去,卻被沈舒年纏住了胳膊搭住了肩膀,空着的那只手對着方大的腰腹拳拳到肉地捶了上去。

他揮拳而出,猛然砸在方大腹部,拳頭帶風傳來破空之聲,呼呼作響。沈舒年一拳比一拳狠厲,出手又快又狠,下了死手一般猛攻對方要害之處。

一記記沉悶的拳響落在他的身上,方大漸漸招架不住,被他砸得不受控制地彎下身子想要護住腹部,卻給了沈舒年可乘之機。他借着方大彎腰的姿勢半壓在了他的身上,最後一拳幹淨利落地打在了方大的臉上。

這一拳分量極重,沈舒年帶了洩憤的意思,順勢推了一把方大。方大被他身上帶來的慣性帶到一邊,趔趔趄趄後退的途中又踩到了一塊凸起的土塊,最後直接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沈舒年因為這一番打鬥有些氣喘,一雙漂亮修長的眼睛眼角泛着紅意,冷眼旁觀躺在地上哀嚎喊痛的方大。方二沒想到自己兄弟二人偷雞不成蝕把米,非但沒能給方硯知一個教訓看,還讓這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毛頭小子給揍了一頓。

他惱羞成怒,憤怒直沖太陽穴,沖昏了理智,趁着沈舒年一門心思地放在方大身上,偷偷摸摸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來了一根木棍,就要趁人不備朝沈舒年的背上砸去。

“小心!”

方硯知在一旁看得心驚膽戰,見方二鬼鬼祟祟想要偷襲,怕他對沈舒年不利。于是不顧自己身體仍舊酸軟,動作比腦袋反應得快,直接沖了上去從方二的身後抱住了他。

他一邊緊緊地箍住方二,一邊聲嘶力竭地看着沈舒年的身影,喊着讓他小心。

方二沒想到自己的舉動被方硯知察覺了,不斷掙紮肘擊着方硯知的身體想要擺脫他圈住自己的手。他用力地別過腦袋想要看清方硯知的位置,手上的木棍毫不留情地往身後砸去。

方硯知承受着他手肘動作,卻對棍棒躲閃不及,千鈞一發之際只能稍稍歪着身子。方二因為姿勢受限視野不足沒能精準地砸在方硯知的頭上,反而一棒子敲在了他的肩胛處。

他的肩膀結結實實地被人砸了一棍子,痛意瞬間彌漫開了。方硯知悶哼一聲,卻仍舊不敢放開抱住方二的手。

他這一聲痛呼落在沈舒年的耳朵裏好似開啓了什麽竅門,沈舒年眼睛瞬間蒙上了一層水意。他瞳孔緊鎖,死死地盯着妄想掙脫束縛的方二,仿佛玩味地瞧着垂死掙紮的獵物。

沈舒年眨了眨眼,眸底仿佛倒映出一片朦胧血色,快步向前一把抓住方二的手腕,用力将他的手肘反方向地掰了過去。

方二受不住手上的力道,一邊求饒喊痛一邊放松身體順着手的方向仰着,卻仍舊聽到“咔嚓”一聲,被沈舒年直接幹脆地卸了胳膊。

他的手承托不住,木棍直愣愣地落在地上,砸起了一片塵土飛揚。沈舒年撿起棍子,用手拍了拍方二的臉頰,溫柔姿态好似平常,眼底卻滿是淩厲殺氣,讓人遍體生寒。

方二被他這般溫柔吓得兩股戰戰,竟連痛呼都不敢大聲叫喊。方硯知抱着方二的身子不敢松懈,擡眼之間卻和沈舒年眸中還未褪去的紅意對視一眼,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

沈舒年沒有看到方硯知的小動作,木棍棍頭輕輕敲着自己的手心,視線在方大方二之間來回逡巡,似在考慮到底該拿誰先下手。

方大看着沈舒年這如同活閻王的模樣,慌不擇路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撒腿就跑。沈舒年覺察到他的退縮之意,将手中木棍抛出,朝着方大的後心狠狠砸去。

方大被這一下砸得猝不及防,木棍巨大的沖擊力使得他直接擊退了幾步,重重地撞在了一旁的樹幹上,驚起了樹上栖息着的鳥兒,簌簌地撞落了幾片樹葉。

“還想跑?”沈舒年厭惡地瞥了一眼沾上灰塵的衣角,一步一步如同地獄之中爬出來的鬼魅,朝着方大走了過去。他撿起掉落一旁的木棍在手中掂量,蹲在方大的身前看着他無力支撐坐起的模樣。

“敬酒不吃吃罰酒。”他展顏笑開,好似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一般無辜,甚至還貼心地幫方大攏好了散開的衣領,“放心,我不會要了你們的命的。”

“只不過,總得有人要為了此事付出一點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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