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等到沈舒年身手矯捷以手為刀朝着方大方二後脖頸各來了一下, 幹淨利落給人砸暈了之後,方硯知才堪堪反應過來。

他瞳孔顫動,不可思議地看着沈舒年面色冷靜, 癟着嘴巴嫌棄地整理自己衣服上沾着的灰塵, 難以想象這樣一個看似弱不禁風身上無二兩肉的人剛剛居然一人單挑了兩個地地道道的農家漢子。

沈舒年直起腰來, 将胸前的長發甩到身後去, 低頭撫着衣角褶皺,沒敢擡頭去看方硯知的表情, 生怕自己在他的眼睛中看到懷疑和害怕。

事急從權, 沈舒年這回幾乎算是拼盡了全力, 又因為看到方硯知被人追趕欺負折辱的模樣而怒上心頭, 下手難免重了些,不可避免地帶着一些洩憤報複的意味。

他之前從來沒有在方硯知面前展露自己其實會點拳腳功夫的一面,方硯知一直以為他只是個普普通通的文弱書生,還覺得他身子弱,說什麽都要多多照顧他。

沈舒年沒有打破方硯知這樣的幻想, 看着方硯知忙前忙後地照顧自己,沈舒年有時候會有一種歲月靜好的錯覺,覺得就這樣安安穩穩待在方硯知身邊過日子, 也是一種溫馨輕松的氛圍。

可他在方硯知面前展露了真實的自己, 不是他一貫以為的溫柔柔弱高風亮節的作風, 而是無情狠厲,甚至有一些睚眦必報。

沈舒年害怕這種急劇的反差會讓方硯知以為自己曾經的種種表現和行為都是別有用心, 也擔心他日後又該如何與方硯知相處下去才能不顯違和。

他低着腦袋, 垂下眼睛, 纖細翹長的睫毛遮住了一半眼尾,讓人讀不懂他的情緒。沈舒年因為一番打鬥風波激發了內心一點不為人知的陰暗面, 雖然面上看起來還是一派冷酷無情的姿态,實則只有他自己知道,心中早已經亂成了一團亂麻。

正在沈舒年束手無策不知道如何為現下場面找一個體面的收場方法時,方硯知突然沖過了抱住了他。

沈舒年沒想到方硯知什麽話也沒說什麽話也沒問,半點沒有對他的行為有一絲一毫的害怕緊張,就這樣跨越了昏在地上躺的四仰八叉的方二的身體,直接伸長了手臂抱住了自己。

他的腦子一下子懵了,像是鏽住了一般沒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當下狀況,耳邊好似有着陣陣呼嘯而過的風聲,熱烈又滾燙,是方硯知湊在他身邊激動地說着話。

“沈舒年!沒想到你還是有點功夫在身上的!”方硯知一貫清淩淩的音色因為心情激蕩而稍微帶了些啞,兩相融合在一起倒是呈現了別樣一種風味,重如萬鈞地落在了沈舒年的耳朵裏。

“你太厲害了!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今天該怎麽辦了!”方硯知緊緊地抱着沈舒年,甚至還将人抱得雙腳離地,箍在懷裏掂了掂。他臉上洋溢着劫後餘生的輕快的笑,讓沈舒年看着心裏泛起了一陣暖意。

他将手搭在方硯知的肩膀上,沒敢碰到人,只是虛虛地靠着。沈舒年一向仿佛蒙了一層霧氣的眸子沉澱了下來,灰色的眼底看起來好像一個攝人心魂的黑洞,不含一絲雜質。

他試探性地問了一句,略顯遲疑的聲音斷斷續續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得到一個什麽樣的答案:“你……”

看着抱住自己又蹦又跳的方硯知,沈舒年咬咬牙,覺得即使是再壞的情況,方硯知也不可能輕易地趕走自己,于是破罐子破摔地問道:“我這般姿态,你不怕我嗎?”

方硯知顯然沒想到沈舒年會這樣問,他張大了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沈舒年的眼睛。确認了面前的人眼眸裏只裝下了一個自己後,方硯知才堅定不移又帶着暖暖笑意地回答他的問題。

“怎麽會!”

他的聲音急切又熱烈,像是想把這些亂七八糟的不自信的念頭全部從沈舒年的腦子裏丢出去,再将自己這些鼓勵贊揚的話塞進去,不吝贊美地說道:“沈舒年,你是我見過,最厲害最厲害的人了。”

“我本來以為你只會讀書識字,是個普普通通的讀書人,但是你打破了我一直以為古人所說的君子遠庖廚的刻板印象。”方硯知勾起唇角,垂着的手捏了捏沈舒年的手指,“你做飯真的很好吃。”

“你會廚藝,會縫補衣物,不僅在生意上幫了我很多,生活上也照顧我。”方硯知眼神真摯,濃濃的情意滿得要從眼眶中溢出來,緩緩流淌嚴絲合縫地将沈舒年包裹其間。

“我不知道怎麽感謝你,所以想着若是有危險,我必定挺身而出護你周全。”他舒了一口氣,瞥了一眼昏倒在路邊的方大方二,“可是我沒想到,到頭來居然還是你救了我。”

“你問我會不會怕你,沈舒年,我當然不會怕你。”方硯知笑彎了眼角,眼眸裏亮晶晶的,全都是對沈舒年的崇拜感激,“相反,你真的是我見過的,最厲害最不可思議的大人物了。”

方硯知的話熱烈又真誠,因為激動使得他稍微有些氣喘。二人靠的很近,滾燙的呼吸落在沈舒年的耳邊,帶來一種心理上的熨帖。

沈舒年臉上一瞬間的落寞飛速消失了,一下子就變得豁然開朗起來。他看着眼前目光灼灼有如繁星的人,想着不管他是怎麽樣的性格,也不管他到底有着怎麽不為人知的一面,他在方硯知眼裏,永遠都是沈舒年。

他輕輕“嗯”了一聲,肯定了方硯知對自己滔滔不絕的贊美,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可是方硯知仍舊沒有停止他的話語,甚至隐隐約約有着發揚光大之意。

他的內容越來越不着調和天花亂墜,沈舒年聽得面紅耳赤,伸手上前捂住他的嘴巴:“別說了,你不嫌害臊我都要臉紅了。”

方硯知“唔唔嗯”地皺起了眉頭,垂下眼睛看着沈舒年的動作,樣子倒是乖巧,眉眼情緒卻分毫畢現地表達了自己的不滿。他将沈舒年的手拉了下來,捏了一下他的掌心,虛虛地攏在自己手裏:“我誇我的,你聽着就好,怎麽還有人不樂意聽別人的誇獎呢。”

沈舒年向來招架不住方硯知這樣的強詞奪理和自成一派的理論體系,于是不打算和他繼續争辯。他揚起了一邊眉毛,對方硯知的話不置可否。

沈舒年抽出手來反手握住了方硯知的手,想把人領回家去好好看看肩膀上有沒有被方二砸出淤青來。他剛有所動作,卻發現方硯知站在原地沒有動彈,神情頗為糾結地盯着昏倒在地不省人事的方大方二。

“怎麽了”他疑惑不解,不懂方硯知為什麽不願離開。他想知道方硯知還有什麽顧慮,于是站在他的身邊,和他一起看着地上躺着的兩個人。

“你那一下砸下去,他們多久才能醒來啊”方硯知随手比劃了一下,重現了沈舒年當時的動作。

他看了一眼沈舒年,又看了一眼被砸昏了的方大方二,撓了撓鼻翼,悻悻地說道:“我就是有點擔心,我們要是走了,這兩個人半天醒不過來,沒人看顧,被人販子抓走當苦力的話就遭了。”

像是怕沈舒年誤會一樣,方硯知急急忙忙補充了一句:“我倒也不是聖父,對想傷害自己的人沒那麽多的慈悲心腸。”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想要得到沈舒年的支持,“我就是……就是覺得把人丢在這路邊,萬一出了什麽事,心裏怪不安的。”

“沒事。”看到方硯知猶豫遲疑又擔心自己會不高興的模樣,沈舒年倒是心情很好。他摸着下巴估摸了一下時間,才不緊不慢地開口道,“我當時下手還是有分寸的,從現在倒推時間的話,約摸還有一刻鐘就能醒過來了。”

“你要是擔心他們兩個的人身安全,我倒是不介意在這裏等他們有蘇醒的跡象後再走。只不過……”沈舒年憂心忡忡地看了一眼方硯知的肩膀,想上手又害怕弄疼了他,“不知道當時方二下手有沒有輕重,若是不及時活血化瘀,怕是日後麻煩不斷。”

方硯知“啊”了一聲,模樣懵懂清純。他反應過來後“嘿嘿”笑着,樣子看起來有幾分傻氣,卻擺擺手豁達大度地寬慰沈舒年道:“男子漢大丈夫,誰身上沒點英雄的痕跡。再說了這也算是我有能力保護你的一個标記,證明了我不是只能拖你後腿的累贅。”

聽到方硯知這樣說,沈舒年的面色軟和了下來。他無可奈何地屈指敲了一下方硯知的額頭,責罰他的自怨自艾,聲音倒是沉穩又動聽:“你對我很重要,我不希望你受傷。”

“沒事。”

方硯知沒有聽出來沈舒年這句話的弦外之音,目光倒是游離地四下看了看,才在一個草堆裏最終找出來了當時被自己藏起來的食盒。

他撫落盒子上面沾着的草屑,見盒面完好無損,才長舒了一口氣,一顆懸着的心才算是真正落到了實處。方硯知扭過身來,笑容滿面地雙手捧着食盒,來沈舒年面前獻寶。

方硯知的聲音不知為何聽起來有些軟糯,含含糊糊的,好像有點不好意思:“你要的甜點,我被他們兩個便宜哥哥追了一路也沒舍得扔,想着你喜歡吃,所以一直抱在懷裏。”

“就是不知道過了這麽久,這裏面的點心涼沒涼。”他笑了一下,面上有一些小驕傲,“但是答應了你的事情,我一定會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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