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給我一點血吧

“哎哎哎,說什麽呢,告訴你多少次,女孩子撒嬌要哄的,”女子抱着頭不開心:“要不是我隔三差五給你送頭,你早死啦,現下居然要我滾?”

她面容姣好,雙眸靈動,嗔怒時嬌俏可愛。然而沈當歸垂着眼,看見她輕輕跺腳,卻想起了另一人。

他因總不作思考,平鋪直敘的言語能夠理解,若是繞了個圈,反應便會很慢,或者幹脆選擇忽略——譬如此刻,他方才好像明白了什麽。

原來,這動作……是撒嬌麽。

“他”對寇思、對夏亭都撒過嬌,可是對他沒有。

對他,沒有。

手指在瓷盤邊緣摩挲過,傳來堅硬又脆弱的觸感。

“唉,唉,悶葫蘆,一棍子下去都聽不到個響。除了我,誰還樂意跟你說話呀,真沒勁。”

女子絮絮叨叨抱怨,本該視若無睹的沈山南忽然動了,出手如電,直取她咽喉。

女子駭然:“你——”

微長的指甲掃過頸間,女子後仰躲過,仿若一陣清風拂過,旋即便是劇痛。

“......你居然可以在我面前動武,你居然能抵抗蠱王!”

女子退出數米,血從捂住咽喉的指間沁出,明明差點被割開喉管,她卻好像半點不在乎,雙眸極亮:“是誰?你遇見了誰?誰能壓制我的噬心蠱?是止涼山莊?不,不對,止涼山莊解不了,重彩……夏長風……夏長留,”

她猛地頓住,咯咯笑起來:“我道點蒼山怎麽放活人出山,原來是長留先生,怪不得,怪不得——”

沈山南并不追擊,他似是随意趕走一只在耳邊嗡嗡作響的蚊子,連頭也不曾擡一下,仍倚在床邊捏那盤子。

那女子神經質一般笑了會兒後,随手将傅風樓的頭扔了,捂着喉嚨小心靠近:“好山南,你給我一點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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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快三個月沒取到你的血了,噬心蠱長成什麽樣,我這個主人都不知道了。”

沈山南沒說話,她仿佛受到鼓勵一般:“你看,你說不能白割你的肉,我這不是拿頭跟你換了?我都記得的。”

見對方沒反應,她的目光落在那盤子上,恍然道:“止涼山莊也不給你吃飯嗎?沒關系,你那麽多血,給我一點點,我給你帶吃的,怎麽樣?不用擔心,點蒼山我都能進去,止涼山莊——啊,”

她面露狡黠:“方才迷暈了那些暗衛,下次再來怕是有些困難。不行,是你說要等價交換的,我還是得要點肉才行。就剜一點點,好不好?好不好?反正——”

她說了一堆,沈山南一直毫無波瀾,直到這句,好似有哪個字又讓他産生反應,手指微頓,終于擡起頭,正眼看向她。

“阿索娜。”他輕輕道,将盤子放在床上。

阿索娜:“恩?你答應啦?”

“肉貴了,”沈山南手撫上劍柄,聲音輕的幾乎聽不清:“現在要拿命換。”

阿索娜面色驟變,抽出腰間長索,猛地向前擊出。

“铛——”

沈山南的劍快到看不清,她只是憑感覺抵擋,沒能舒一口氣,下一劍鬼魅般出現在頸間。

來不及——!!

她瞳孔猛縮,下意識伸出左手要擋,“嗤”一聲,小指直接被削斷!

“噬心蠱!”顧不上十指連心,她只來得及叫出這三個字。

劍鋒已割開頸側,堪堪停住。直到停住了,她的長索才碰到那劍身。

“種下噬心蠱,你只有不到數年性命,”阿索娜快速道:“夏長留能壓制,卻不能解,你敢殺我,不要命了嗎?”

然而她心知肚明,沈山南就是不要命的——她認識的沈山南,都是拴在籠子裏的。籠子裏的沈山南尚且能主動吞下蠱蟲,拿自己的命來練功,更別提籠子外的,數年時間,難道他還報不了仇麽?

但是他停下了。

阿索娜想不通他為什麽停下,但不妨礙她立刻用長索纏上那劍。出乎意料的,沈山南沒有抵抗,阿索娜的長索卷上胳膊,他甚至沒有動,面無表情的聽憑對方狠狠一絞——

暗紅的血噴濺出來。

阿索娜眼前一亮,可是沈山南沒有棄劍,她根本不敢收集,正着急時,沈山南劍尖上擡,逼她後撤反擊。

長索條件反射的抵擋,索身布滿倒刺,索頭如毒蛇般在他肩頭撕扯下一塊皮肉。

又不躲?

阿索娜顧不上多思,想要将沾染上的血肉收卷回來離開,沈山南又是一劍,逼她抵抗。

明明渾身鮮血的是對方,阿索娜還是感覺到了心慌——

“住手!”

一柄飛刀自門外闖入,撞飛了阿索娜探向沈山南喉間的長索。

沈山南應聲棄劍,他背對着門,常年平直的嘴角忽然勾起,轉瞬即逝。

阿索娜恍然看見他眼中……從眼底一點點開始湧出、轉瞬瘋狂的惡意。

極致的惡意,狠厲,殺機,近乎扭曲。

好像他這個人其實不是人,只是一具會動的木偶,直至此刻,他被困縛的靈魂才從身體極深處爬出來,透過那雙玻璃一般的眼睛,陰森的看向她。

【第一根】

她看見沈山南這麽說。

然而其實沈山南并沒有出聲。不過一個眨眼,重彩長鞭已到,将他卷起拉回。

“妖女,竟敢在止涼山莊放肆!”沈山南在半空就被黑衣衛接住,重彩怒叱,長鞭對上長索。

阿索娜被斷了一指,不過身為蠱王主人,此刻已止住了血。她擋住微顫的左手,接過幾招,勉強笑道:“姐姐這是生的什麽氣,小妹不過是找山南……”

重彩長眉一挑,鞭子劈頭蓋臉打下去:“誰跟你姐姐妹妹,我兒媳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眼見沈山南被黑衣衛護住,看不見身影,阿索娜的心裏才略有些放松,她方才是真被駭住了。

理智回歸,重彩不依不饒的鞭子便礙眼起來:“我好心來送禮,你們反倒對我又打又罵,中原人便都是這麽不講理!”

說罷摸出一只短笛,快速橫吹幾個音,周圍響起淅淅索索的聲音,幾條毒蛇不知從何處冒出頭。

“天人殘燭?!”重彩一眼認出那笛子。

沈山南聽見笛聲,猛地吐出一口血。他被人扶着,渾身脫力的模樣,然而長垂的眼睫下,眼珠微動,森冷的目光透過黑衣衛,落在那骨笛之上。

血肉模糊的手骨悄悄擡起,又在重彩的聲音裏放下。

阿索娜“哼”了聲,奪窗而出。重彩緊随其後,兩名黑衣衛跟了出去,剩下的守着沈山南,等候薛神醫過來。

阿索娜潛入時毒暈了好幾個黑衣衛,此刻房內都是毒物,衆人不敢停留,全都轉移到院內。

轉移時差點踢到傅風樓的頭,黑衣衛齊齊震驚,忙用被子将那頭裹住。幾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該放哪兒去,只能由一個幸運兒苦着臉抱着。

夏知之跟夏長風去了城內,寇思在廚房看着炖藥,這會兒院內雅雀無聲,只有黑衣衛抛暗器砸蛇的叮叮當當聲。

薛啓明來的很快,瞧見他的手臂和肩膀,胡子都要抖起來:“你這也太……雖說你內力深厚,可也不能總這麽不要命啊!”

他要去碰,沈山南忽然側身避開,擡眼道:“夏……”

夏知之……夏小少爺去哪兒了?

然而目光與黑衣衛撞上後,他瞬間又住了嘴,沉默下去。

黑衣衛們莫名其妙,抱着頭的那個福至心靈,回問:“小少爺和老爺去城內拿東西去了,少…額,少夫人是找他麽?”

沈山南既不點頭,也不搖頭,薛啓明等不及給他清洗傷口,他也沒有再躲避。

眼見他那胳膊被倒刺絞的血肉模糊,一瓶藥糊上去動都不動一下,黑衣衛們簡直肅然起敬,少夫人雖然不愛搭理人,但是真的好定力啊!

包紮到一半,重彩帶着人回來了。

“跑得倒快,”氣勢洶洶的落座,瞧見“兒媳婦”慘不忍睹的手臂,眯了眯眼道:“阿索娜,五毒教前任聖女,與你什麽關系?”

沈山南垂眸:“...她拿我煉蠱。”

重彩:“這次來做什麽?”

沈山南:“取血,肉。”

重彩立刻想起剛才阿索娜在他身上絞下血肉的場景,不由心裏暗罵一句。

可恨對方手裏有苗疆聖物天人殘燭,召喚毒蟲跟不要錢似的,她這輩子天不怕地不怕,那一堆蜈蚣蠍子爬出來,她卻有些束手束腳。

沒抓到人,否則非得活煮了這狗屁前聖女不可。

她警告道:“莫要以為知之心善就能勾結滋事,你最好不要有隐瞞。”

沈山南:“我斷她一指。”

重彩“嗯”了聲,她剛才沒看清,不過交手幾招,阿索娜确實似是有傷在身,便看向黑衣衛,黑衣衛示意在房內搜到了斷指。

重彩心下稍定,想來沈山南若是真與阿索娜有密謀,也不至于用斷指博取信任,更何況剛才阿索娜明顯下了死手——數十年不見,這老東西容貌沒變,也還是那副矯揉做作的樣子,武功卻高了不少。

若她未及時出現,或是有半點猶豫,那老東西的一擊說不得就要穿透這小東西的腦袋。

演戲也不會演到如此地步。

因此警告歸警告,前兩天還放言說容不得沈山南利用止涼山莊,但人家都打進來了,她也不能不管。畢竟就她兒子那副有了媳婦不要娘的樣子,被人牽着鼻子走,她有什麽辦法?想想就來氣。

好在不論是北寒門,還是這前聖女阿索娜,她都還算有心理準備......

“這是什麽?”重彩正盤算是否要将外門弟子召回一些,忽然看見一個黑衣衛抱着一床被子,傻不愣登站在那兒。

黑衣衛走到面前,難得的遲疑了:“回夫人...是頭。”

重彩等了一下,沒等到下文:“是頭?是頭什麽東西?”

邊說着,直接将那被子掀開,傅風樓那雙死不瞑目的雙眼對上她的,齊齊——哦不,單方面陷入沉默。

重彩:......

重彩:............

重彩猛地蓋上被子,咬牙切齒:“沈、山、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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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吱吱:?

今天沒有我。

作者你沒有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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