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夢總是會破碎
沈山南可無辜了,他剛剛洗脫嫌疑,現在還在包紮傷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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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夏知之拽着他爹,順利拿到冊子。
那幾本冊子并不厚,封面上只有“夏長留”三個字,他微微一怔,感覺這名字好像聽過。
“這是我叔叔或者伯伯嗎?”夏知之好奇問,夏長風和夏長留,好接近啊!
夏長風笑道:“你爹可沒這麽厲害的兄弟。長留乃是他的字號,他是無憂王麾下的神醫,太素九針名震南北。”
夏知之恍然:“哦哦哦!就是那個送南南來止涼山莊的神醫。”他當時着急,還質疑過這哪裏來的軍醫。
夏長風颔首。
夏知之翻了翻冊子,裏面都是蠅頭小楷,還有些狂草,字是很好看的,就是看得眼花。翻到一頁居然還配了圖的,草草幾筆,繪制了一束植物。
“雷公藤......”
旁有注解,他盯着瞅了半響,好不容易才讀通,大致便是一些中毒症狀和提取方式。另他震驚的是,這提取方式裏居然還有簡要毒理的推算,若不是他有幾年生物基礎,都不一定能看懂。
外科、微生物、化學,雖然用詞不一樣,內容也沒有那麽深入,但是确确實實已經超出中醫範疇了。
他眨了眨眼,懵逼的想,這長留先生不會是穿越的吧???不然憑一己之力,拉高時代醫學水平?還是說這武俠世界,不能用常理解釋,比如蠱蟲什麽的,尤其是那種還帶控制人心智的,完全沒法理解。
可是毒經他勉強可以看懂,醫經...他完全沒學過外科啊!
夏長風在旁邊瞥了幾眼,看的眼疼:“能看懂?”
夏知之:“啊,毒經倒是可以,醫經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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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長風意外:“傳聞無憂王為長留先生尋遍了天下醫毒術師,希望能傳下衣缽,然而竟無一人能懂他之所言,最後收徒一事只能不了了之。”
他兒子居然自己就能看懂麽?
難道他看走眼了,他兒子其實是個神童來着!
夏知之有些扭捏,也不是全懂,就跟大學教材似的,書麽是都讀了,但是考試多少分還得看緣分......畢竟他畢業以後就做工程去了,沒有再深造。
不過他被他爹驚嘆的語氣鼓勵到了,還是一股腦兒把手冊全裝上,迫不及待的想回家。
無論如何,也是一個方向嘛!要給南南分享他腦公的遠大前程!
回家路上想起南南體內的蠱,翻翻手冊,沒有翻到蠱蟲的內容,倒是翻到了令他更為震驚的機關術——此術乃是為毒術輔助之用,畢竟毒|藥在手,沒法靠近敵人也不行。
長留先生将其稱為“神機篇”。不知為何,夏知之總覺得對于那些較為散漫、淩亂的毒經筆記而言,這個神機篇要更慎重,連字跡都好像更認真了,繪圖也更精細。
但是問夏長風,他有些諱莫如深,只說長留先生确實精于機關,甚至造詣可能更勝醫毒之術,卻因為一些原因對外隐匿了,近年也不再碰這些。
再追問,夏長風卻又不肯說了。安慰道筆記可以看一看,只是長留先生的神機術巧奪天工,簡直如天人造物,一些小機關可以試試,其他的就不必執着。
言下之意,這種東西在他們看來就跟蠱蟲在夏知之眼裏一樣,屬于超常識能理解的範疇,連驚喜于兒子可能能夠看懂學習的想法都沒有。
然而夏知之一屆生物狗轉工程,豈不是正好對口!而且他的3D立體思維連舅舅這個行業內大佬都贊不絕口,感嘆大學報錯專業,怎麽說也算有天賦的。
更何況建模總比能砸死人的中醫藥大全更能接受吧?!
可惡,反正都沒法理解,都算量子力學了!
馬車抵達山莊,夏長風立刻被管事們叫去處理事務。止涼山莊在各地都有檔口,名下數千人子弟,已發展成一處勢力,不僅僅是武林門派了。
在整個江湖裏,比止涼山莊勢力大、武力強的估計有不少,但比山莊還有錢的,恐怕沒幾個。這幾個背後都有朝廷的影子,止涼山莊......夏知之想了想,似乎便與無憂王交好。
“南南南南我回——”他沒有多思,抱着書冊狂奔回院子。院內人還不少,正疑惑間,腳下忽然踩到什麽,“噗嗤”一聲。
軟的,滑的,有彈性,好像還爆漿。
于是衆人聞聲回頭,就見小少爺保持着狂奔的姿勢,興奮和寒風一起凝固在臉上。
他站着不動,緩緩低頭。
“別看!”重彩阻攔不及,夏知之從書縫裏看到一條踩爛的蛇,再顫顫巍巍擡頭,看清重彩身邊那近乎小腿高的居然是蛇堆,腦袋裏弦啪地就斷了。
少爺緊緊閉眼,發出嬌弱的尖叫:“啊!!!”
重彩輕功要動,身邊有人比她還快。沈山南像一陣風似的刮過去,夏小少爺一口氣叫完,深吸一口氣準備繼續叫,便吸到了一鼻子中藥味。
“嗝?”咽回起了一半的頭,睜開眼,沈山南靜靜站在面前,看着他。
雖說面無表情吧,但也證實早上那對視不是幻想。他先條件反射的美了一下,然後才反應過來:“南南,你受傷了?”
目光落在裸露的右手上,怎麽會有繃帶?
将書冊推給過來的黑衣衛,一股腦将袖子撸上去,整個胳膊都是繃帶,甚至有血跡還在往外滲。
薛啓明本不想給他包紮,但沈山南執意裹得嚴嚴實實,衆人都以為他是怕重蹈新婚之夜的覆轍,沒有再勸。
只有沈山南自己知道,夏知之面對自己身上的傷口時,再也沒有抵觸過。
只是沈山南覺得小少爺不抵觸,卻會害怕,會哭。
哭...他想要,撒嬌,他也想要。
害怕便不必了。若是真怕了,又不聲不響的消失,半天不見蹤影.......
沈山南眸光微深,滿是繃帶的手忽然反握住夏知之的,吓得夏小少爺魂都飛了,直叫:“南南!南南,沈山南!你快放手,血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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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山南如願以償,少爺被他捏的不敢動,急的原地跺腳,就差沒跳起來。
雖說幅度大了些,也算是撒嬌了。而後又将他按在桌前,非得親自盯着拆繃帶,一群人勸都不好使。
成功的把自己心疼的眼淚汪汪,可比重彩之前心疼兒子哭的慘多了。沈山南表情都沒動一下,他倒在旁邊撲簌簌直掉眼淚,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會兒受傷的是他自己。
看的他老母親在旁邊心情複雜,忍了忍,忍了又忍,終于沒忍住,按着心口召來黑衣衛:“他什麽時候變這樣的?”
明明之前沒這麽嚴重吧?她教訓沈山南的時候,不還是插诨打科為主麽。
夏知之的黑衣衛以西涼為首,此刻也跟着從城裏回來了,納悶:“少爺一直都這樣啊?許是心疼少夫人吧。”
重彩和他對視,默默反應了一下,心道好你個夏知之,你居然跟我耍心眼。
這才幾天,少夫人的都已叫得這麽習慣!想起自己剛才也在說的兒媳,哎呀,不行,心口疼。
沈山南重新上好藥,将重傷處包紮起來,夏知之跟捧瓷器似的捧着他的手,一轉身就看見親娘一臉恨鐵不成鋼。
“娘......”夏知之企圖眼神示意:你兒子處對象,家長回避一下。
重彩被他可憐巴巴的模樣堵得腦殼痛:“先讓你看個東西。”
說罷手一招,示意抱着頭的黑衣衛上前。
黑衣衛們都是一驚:“夫人...?”
重彩自己似也在極度猶豫中,見夏知之眼睛濕漉漉的看她,軟乎乎的問“娘,怎麽啦?”,差點又心軟了,閉了閉眼,厲聲道:“過來!”
黑衣衛聽從上前。
沈山南看見他抱着的被子,瞳孔微縮。夏知之正奇怪,捧着的胳膊從背後繞回他身前,猛地一緊,便将他鎖在溫熱的胸膛前。
夏知之顧不上“心中一蕩”,喊道:“哎哎哎哎,別使勁!”
沈山南比他略高,下意識将人鎖在懷中後,掠過他的頭頂,首次與重彩眼神交彙。
他的瞳孔異常的黑,不似正常人那般有些琥珀透色,瞧着照不進光去。
重彩心頭一跳,再加上就在那雙眼睛下,夏知之神色懵懂,好似一只在狼嘴邊蹦跶撒歡還不停撩撥的兔子,更叫她心生不安。
“你不是說你長大了麽?若是在家裏這些都不敢看,還提什麽數千裏外,要去武林盟?自己過來,莫要我再喊!”重彩沉聲道。
夏知之覺得他娘有些焦躁,安撫道:“來了來了,你別生氣。”
沈山南聽見他小聲喚自己,垂下目光,緩緩将人松開。
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善心,可以出于憐憫,也可以出于不谙世事,又或是其他任何短暫而沖動的念頭。然而當自身利益受損時,這些短暫且輕易的善心便會立刻被收回——就像他對阿索娜說的,要血,就要拿食物換,這才是等價交換。
所以他很早以前就知道,該利用的時候不能猶豫。他們給予,就有收回的權利,而他本就是憑白得到饋贈,是不能像對阿索娜那般用內力威脅交換的。
他也沒有可以交換的東西。
小少爺也是一樣,只是個什麽都不懂、慣常生活在溫柔鄉因此也慣常用溫柔待人的少爺。
他會被提醒,會被警告,會得到一個血淋淋放在面前的教訓——他會明白将要面對的是什麽麽?是一個被人生拔硬絞下的人頭,還是一整個暗中絞斷人頭的江湖。
但是心髒并不由他主觀的理解而停止躁動,天色已漸漸昏暗了,潮濕陰冷的氣息又萦繞在這水鄉之上。他恍然間覺得,比在洱海旁時更難忍受,也許是不習慣,畢竟南方的天氣,是沁入骨髓的濕冷。
他将那些嘈雜叫嚣的惡念鎖在最深處,恢複到放空的狀态裏,不去想,不思考,就不會有猶豫。
夏知之走到重彩面前,重彩摸了摸他的頭,目光柔軟中帶着決心,讓他掀開那被子。
氣氛莫名嚴肅起來,夏知之不傻,見到娘親的态度,就知道那裏面肯定有什麽東西——他甚至有預感那将是什麽東西了。
他下意識的想要回頭,但是忍住了,在明知他娘是給他警告、警示的情況下,回頭只會加深成見。
前世他在法治社會長大,從小到大連架都沒打過,遇到最嚴重的事,也不過是幫集美出頭與人吵架;今生就更閉塞了,沒了網絡,小少爺每天過着死宅生活。
他的靈魂好似劈成兩半,一半在身體裏,為了未知的恐怖而顫抖,一半在空中,冷靜的分析局勢,指導自己救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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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吱吱:南南,看你腦公棒不棒!(撒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