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們叫個咩呀

傅風樓的人品不行,眼光倒不差。初陽那一身都是黑衣衛身上借來的,此刻跟剝洋蔥似的從黑漆漆亂糟糟的衣服裏剝出個水靈小夥。

小夥低着頭那股害羞勁兒,居然真的跟以前的夏知之有幾分神似。

很少有人将讨喜與羞澀結合的如此完美,初陽酒窩一露,還有顆虎牙,笑得小少爺二話不說,認下了這個姐妹。

反正...牛郎嘛,也不是沒結交過。人都已經從紅酥閣出來了,往後可以好好做個營生。

“這樣就可以,敷個十五分...一盞茶就可以洗掉啦!”

小少爺打起精神,一屋子要麽是悶葫蘆要麽是害羞的,南南本來就話很少了,這種氛圍怎麽可以呢!

他拍拍臉,牽起媳婦兒的手,努力亢奮:“走,擺桌幹飯!”

好在初陽給面子,健不健談的另說,一桌菜上來,他一個人就塞一半。早上那幾只兔子好像都随風散去不留蹤跡了,看的衆人目瞪口呆。

小少爺積極性高,其實沒什麽胃口,挑挑揀揀吃完,又歇了會兒,讓南南回房休息,自己帶着寇思收拾行李。

正跟寇思較勁為什麽出門還要帶屏風時,星朗走進來,找夏亭。

夏亭難得偷閑,被他用狗尾巴草搔醒,打個噴嚏眼也不睜:“什麽事?”

“幾個刺頭鬧起來了,”星朗對着沈山南的房間擡了擡下颌:“要你出個面,穩定一下人心。”

夏亭揉揉鼻子,認命的站起來,邊往外走邊對寇思道:“你家少爺是簡裝出發,帶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多帶點銀子——屏風送我那兒,我給他捎過去。”

夏知之壓着嗓子,怕吵醒沈山南:“不要屏風,快把南南的浴桶裝上!!”

............

當晚小少爺頂着誘惑看了兩個時辰的筆記。次日帶着寇思把全家人的私庫翻了個遍,又去集市上搜羅,終于把想要的東西湊齊,塞在馬車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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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準備“偷偷”走,給少爺的馬車依然很大。擔心這幾人都不會趕車,安排西涼也跟着。

“其他黑衣衛呢?”夏知之好奇。

夏亭:“在你們後面。只是人數太多,怕是要隔一些距離,你們一路小心。”

夏知之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這種長途黑衣衛也要騎馬的,不能他坐着馬車,讓別人在後面飛……

于是懷着微妙的尴尬心理默默退走了。

為了掩人耳目,趕着淩晨兩三點出發。走的時候夏小少爺稀裏糊塗的,全憑不能讓媳婦兒公主抱的信念爬起來,鑽進馬車就開睡,再醒來天已然大亮。

馬車外面不顯眼,裏面鋪了厚厚的墊子,甚至還有一個臺階隔出榻榻米一樣的床。

他醒來時車廂裏只有初陽,脫了鞋坐在旁邊。

“早,他們人呢?”夏知之揉眼睛,在姐妹面前有點忘形,扭來扭去拱成一團。

西涼掀簾子進來:“買早飯去了,少爺吃什麽?”

“都行。”夏知之吓一跳,忙端正坐好:“南南也去了?”

西涼:“三少爺去山上了,說半個時辰後回,應該快了。”

因為在外,沈山南的孕痣都要遮住,自然不能再用少夫人稱呼他。

“去做什麽?”

西涼搖頭:“不知,三少爺沒說。”

夏知之不再追問,接過他遞來的洗漱用具。走出去發現馬車停在一個村莊外,這時節田裏沒活,也沒什麽人,只幾個小孩站在馬車不遠處好奇張望。

小少爺洗完臉,摸了把松子糖沖他們勾手。

小孩們吸溜着口水靠近,夏知之笑眯眯分出去,指着村後的小山坡問:“你們爬過山不?”

小孩哼哧哼哧點頭。

夏知之:“爬上去幹什麽的,玩兒?”

有個流鼻涕的小子垂涎的盯着他的手,大聲道:“山上有山神廟,我們是去給山神老爺進貢祭拜的!你的糖也得貢給老爺!”

夏知之:??

不應當,你這個小朋友思想大大的有問題。

他砸吧了一下嘴裏的糖,還沒說話,身後一陣響動,初陽也跳下來。

初陽的臉色很差,頂着一雙黑眼圈有氣無力。方才馬車裏遮光很好,他都沒注意到,忙問:“你怎麽了,沒睡好?”

西涼坐在車轅上搭話:“路上聽褚少爺拉着他下棋。”

“從來沒起過這麽早,”初陽埋在衣服堆裏嗚嗚:“我還以為要集合去打鳴。”

......

太冷了,這個笑話實在是太冷了。

話說着,褚言和十九回來了,兩人都捧着厚厚的油皮紙包。

看見又高又壯的成年男子,小孩兒們有些警惕,一哄而散。

褚言招呼他們上車。

“給弟媳婦留着,”他随手扔了一包給夏知之,道:“你大哥說的要一切從簡,可別哭鼻子。”

夏知之心道誰是你弟?邊打開,是包子和餅,熱氣騰騰的,忙又卷好了。

這會兒差不多已十點了,顧忌小少爺還在睡,沒有跑太快,如今行了不過七八十裏。

小少爺一邊塞包子一邊翹首以盼,褚言見他那副模樣,不由道:“急什麽,這大冬天的,山裏都沒什麽活物,找個人不好找麽。”

夏知之愣住:“找人?”

褚言:“啊,是啊,有人跟蹤我們,逃進山裏去了。”

西涼也震驚了:“我怎麽不知道?”

褚言聳肩:“鬼知道他家南南怎麽發現的?要不是離開時露了殺氣,我也沒注意。”

沈山南追着黑影進了林子。

他這麽些年一直被追殺,早被追出直覺來,在半路便覺得不對勁。

只是那會兒馬車搖搖晃晃,少爺睡的正香。等路過村莊馬車停了,他估計少爺一會兒要醒,才“抽空”解決一下。

黑影是個二十五六歲的青年,這幾日不巧沒下過雪,不僅放眼望去光禿禿的,地上還全都是枯枝,踩上去很難隐蔽行跡。

他正全力奔逃,飛速躍過各處轉角山崖,忽然在某一瞬間,驚覺許久未聽見沈山南的腳步聲了,心中頓時一窒。

旋身繞過一處巨岩,立刻緊貼避在其後。他捂住口鼻以免呼吸冒出熱氣,然而林中一片寂靜,只有心跳聲砰砰在動,根本聽不見另一個人的呼吸。

更別提腳步聲。

沈山南消失了。

是他甩脫了對方嗎?姓沈的...就這點本事?也是,他不過是個漏網之魚,來止涼山莊打秋風的賤|種......

正又驚恐又得意之時,天靈蓋忽然一陣劇痛。

他目眦欲裂,然而根本連反應的機會也無,只看見身前——從頭頂的巨石上落下一個人。

來者太輕了,仿佛這寂靜山林中的鬼祟。他分明曾在遠處見到過這個人,然而直面時才發現,對方眼中的陰冷幾乎要将他的血液凝固。

也已經凝固了。黑影張了張嘴,想要喊出自己的來歷,然而一根樹枝從頭頂穿透了他的腦袋,令他完全說不出話。

在世界黑下來的那一瞬間,嚴冬寒意侵入到腦漿裏。他發現對方的嘴唇是粉紅的,面色卻慘白,口鼻處沒有絲毫霧氣。

面前的鬼祟勾起嘴角,好像是笑了,他竟也會笑......

......

沈山南的重劍并未出鞘,只一根樹枝便破了護體內力。

所有情緒如潮水般褪去,他熟練的蹲下翻找。從黑影內袋裏翻出一塊玉制令牌,上書止涼山莊幾個字,背面是一行弟子名。

他連細看都未曾,看見止涼山莊後就将牌子捏碎,用內力震為齑粉。

他的動作很快,迅速将屍體的外衫褪盡搜了一遍,只暗袋裏有和夏亭如出一轍的雜物包,估計是止涼山莊統一發放的。

下意識将碎銀子捏扁,和火折子、鹽巴一起放入懷中,懷中蜜餞的觸感讓他猛然一怔,這才想起他現在跟着小少爺...并不需要這些東西了。

但是頓了頓,看着眼前屍體痛苦扭曲的臉,他還是沒有扔掉。

也許有一天......

搜完身,将屍體身上的衣服全部脫掉。一根樹枝并不會引發大出血,他用衣服裹好屍體,拖着尋了處山坳,将頭割下,血放幹後削成幾瓣,連同一條胳膊,都扔了下去。

剩下的如法炮制,尋了幾處地方丢下。

他去過的山林極多,山上有什麽基本一眼就能認出來,冬天食物不好尋,這屍體在外絕過不了今晚。

做完這些,又尋了一處溪流,将上方浮冰擊碎,洗幹淨手上不小心沾的血,又将衣服點燃燒盡。确保燒完後,餘下的灰用溪水沖掉。

這黑影沒帶劍,倒是方便許多。

沖完他站在溪水旁,将從不離身的寬劍拔出,用內力擊打劍鞘內開關,從最底部倒出幾片極小的镂空鐵片。

鐵片都是一模一樣的,好像從哪裏摳下來的浮雕花紋一般。

他撿起一個,剩下的又放回劍鞘內,轉頭離開。

下山的路上遇到一座破廟,說破其實也不破,只是外牆老舊的厲害,但是周遭都打掃的很幹淨,可以看出還特意除了草。

他習慣性的腳步微頓,推門進去。果然供桌上有凍得硬邦的饅頭。

還有幾個幹巴巴的野果,也不知是誰“孝敬”的,十分寒酸。

頭頂上那怒目圓瞪的王靈官宛若空氣,他半點眼神未分,頭都不擡,拿起一個饅頭兩三口吞下,吃完才發覺自己不餓。

......又忘了。

出門在外,尤其是在這種荒涼的地方,又剛處理過屍體,這樣的環境太過熟悉,以至于完全不用動腦子,全憑慣性做事。

饅頭硬的像磚頭,小少爺肯定是不能吃的,他面無表情的把貢品還給豎着“中指”的靈官,終于運起輕功飄下山。

遠遠地,看見小少爺坐在車轅上跟幾個小孩玩。

不過少爺一直在注意山那邊,看見一個人影過來,立刻跳起來揮手。

幾個被他用糖收買的小孩們也叫喚:“哦哦哦!回來啦!”

沈山南靠近,聽見夏知之無語的“訓斥”他們:“那是我...那是我弟弟!你們叫咩啊!”

小孩們:“哦哦哦!叫咩啊!”

“咩啊咩啊!”

一瞬間喧鬧襲來,仿佛回到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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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吱吱:我的南怎麽還不回來(望妻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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