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章
2013那一年，舒盞剛剛從長達三年的校園霸淩中逃出來。
所以當能夠離開那裏，任何話語都無法表達她的開心，就像是擁有一次重生的機會。
可在那之前，她遇到了一個人。
初中畢業前的最後一個寒假，舒盞被江顏和她的小姐妹堵在附中不遠處的巷子裏。
小巷陰暗又狹窄，旁邊對面老樓的居民用來堆放雜物。
她摔跪在地上，頭發成縷往下滴水，衣服上全是污穢，雙眼猩紅，死死地盯着面前站着的人，她們聲音裏帶着高高在上的語氣，命令舒盞磕頭求饒。
可舒盞一言不發，只是惡狠狠地盯住她們。
只因為她成績冒頭，老師的關注就成為催化劑，總是出現在老師和家長口中的好孩子，模範學生江顏，是這場狂歡的領導者。
江顏習慣了所有人的視線聚焦在她身上，受不了比她更優秀人的存在。
其實舒盞并不怯懦，一開始，江顏背地裏罵她，舒盞知道後當着她的面原話還回去；可緊接着江顏又拉攏她周邊的人一起孤立、造謠誣陷她，校門外的牆上寫滿了舒盞的名字和不堪入目的髒話，老師看向她的目光逐漸發生變化。
舒盞反抗，得到的結果卻是變本加厲地折磨，告訴老師也只會換來一句“為什麽被欺負的人偏偏是你，你自己身上就沒什麽問題嗎？”
所以沉默是她找到最好的辦法，感到無趣後，她們就會離開。
可那天，江顏的興致似乎格外的高，哪怕她對她們的辱罵充耳不聞，也未曾離開尋找下一個霸淩的對象。
這樣耗下去也不是辦法，面對江顏一群人，舒盞自知打不過，所以決定逃跑。
趁着她放狠話的環節，舒盞立刻起身，然而沒想到的是，許歲除在這個時候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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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出現無疑是吓跑江顏的最好辦法，喜歡霸淩別人的人，往往也是最欺軟怕硬的存在。
許歲除走到她面前，剛想伸手扶一把，她已經自己撐着牆站起來。
舒盞看向他，昏暗的路燈照在他的臉上，後來她對他的回憶裏，永久地籠罩上一層昏黃的光。
“謝...謝謝。”她嘴角的傷口一扯動就滲出血。
許歲除餘光瞥見地上的書包，蹲下身撿起來遞過去，“沒事吧？”
“沒事。”她費力地彎起唇角，朝他笑。
許歲除挑眉，沒多問什麽，“那走吧，先離開這。”
“你先走吧，我還有點事，今天謝謝你。”舒盞一邊說，一邊彎腰拍打身上的污穢。
等拍完，面前的身影還站在原地，“你放心，以她們的性格不會再返回來，不用擔心。”舒盞反應過來，心裏流過一絲暖意，許久沒有人關心過她的安危了。
他這才轉身離去。
“謝謝！”舒盞再次說。
“沒事。”男生的聲音在巷子裏回蕩，身影逐漸消失在巷口。
目送少年離開以後，她收回目光，彎下腰毫不在意地抓起地上的一把泥，抹在斑駁的牆壁上，借着從巷口透進的微弱燈光，在手沒力氣之前，堪堪抹掉了牆上被寫下的不堪入目的污言穢語。
出了巷子，她朝鬧市走去。
除夕夜裏，來往的人都穿得光鮮亮麗，中心廣場更是熱鬧非凡。
舒盞與這裏格格不入，背着髒到看不出顏色的書包，垂在身旁的一雙手上是已經幹掉的泥，被淋濕的頭發貼在臉上，狼狽不堪。
每個人都用怪異地眼神看過來，她仿佛沒有察覺似的向前走，周圍的人都給她讓路，誰都不願意被她弄髒衣服。
舒盞小心翼翼地穿過人群，一直走到江邊。在沒人的角落站定，沉默地靠着圍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冬夜的晚風刺骨，她被凍得發抖，臉上沒了血色，手上的泥巴又幹又硬，她搓着手，試圖把手上的泥摳掉。
“吃嗎？”舒盞還在和手上的泥巴鬥争，旁邊突然伸來一只手，骨節分明，端着一塊蛋糕。轉頭一看，是剛才在巷子裏的男生。
其實後來她才知道，以他的性格，本不會這般好心，平日裏他總是冷着一張臉，沒有人看得出在想些什麽。
只是不知道那天是為什麽，反常地管起了閑事。
舒盞注意到被放在護欄上的蛋糕裏插了一根蠟燭，餘煙告訴她，它才剛被吹滅不久。
“謝謝你，不過不用了，我不餓.....咕咕咕”，真是尴尬，拒絕的話剛剛說出口，肚子卻不配合地叫起來。
饒是心理素質再好，這種情況下也不免悄悄紅了臉頰。
許歲除挑眉一笑，把蛋糕往舒盞面前推。
她尴尬到不行，只好埋頭吃。怎麽可能不餓，中午沒吃飯就被江顏耍手段約了出來，身上分文沒有，已經餓到不行了。
許歲除給的蛋糕不大，她狼吞虎咽幾口就吃抹幹淨。
然後接着尴尬地撓撓頭不說話，主要是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不過兩面之緣，她最狼狽的樣子全被看見了。
許歲除難得感到輕松，把剩下的蛋糕拿了過來。
“全部給你了。”
舒盞愣住，面前的蛋糕再加上剛才吃的一小塊，剛好拼出完整的生日蛋糕。
“今天是你生日，這...不好吧。”
“蛋糕只是形式。”許歲除沒多解釋什麽， “不吃的話我就扔了。”
舒盞急忙将蛋糕拖到面前。
“那還是別浪費了，我幫你吃！”
“祝你生日快樂！”她口齒不清地祝福許歲除。
蛋糕不大，很快吃完，連托盤上的奶油都沒放過。
吃完之後，舒盞才後知後覺，自己真是被饑餓沖昏了頭腦，陌生人的食物也敢吃，但他又幫過自己，她還是不願意用惡意去揣測別人。
吃了別人生日蛋糕多少有些心裏過意不去，“蓋子呢，我去幫你把垃圾扔掉。”
許歲除沒拒絕。
舒盞瞥見蓋子就在他身後，上面還有一個生日皇冠，跑過去拿，在許歲除轉過身時，趁機戴在他頭上，零點的鐘聲恰好響起，煙火随之點燃了天空。
“冒犯啦，壽星！祝你生日快樂！新年快樂！”
“謝謝。”
她笑着說不客氣，轉頭欣賞新年的煙火。
他們并肩站在江邊，都沒有互問姓名，因為都知道，人海茫茫，今夜過後或許永不相見。
可沒想到，他們會再次遇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