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五章
高二暑假,舒盞她們組因為成績提高而出去聚會,在ktv玩真心話大冒險,她抽到真心話。
“有沒有喜歡的人?這個人是我們班的嗎?”
她沒有逃避,選擇了回答。
“有喜歡的人。”話音剛落,舒盞看見坐在對面的許歲除表情微微有些僵硬,她暗暗自嘲,看來他對自己是真的沒意思啊。
“但不是我們班的。”她撒了謊。
她總是不自覺地關注許歲除,在看到他肉眼可見地放松下來後,舒盞卻有些難過,但忽然又明白,為什麽許歲除總是一副想跟她說話,又很糾結的樣子。
大概是覺得不再天天纏着他的自己還不錯?想和她交朋友,可又怕她還喜歡他吧。
但怎麽辦,她的确還是沒出息,被拒絕那麽多次也做不到不喜歡。
那天之後,她和許歲除之間的相處意料之中地變得自然。
他會像和其他朋友一樣,和舒盞開玩笑,在食堂碰見會一起吃飯,回寝室路上偶爾也會結伴。
他們的關系越來越好,也會有人打趣說他們在暧昧在戀愛,每次他都會反駁,認真地說只是好朋友。
好朋友,這三個字把舒盞困在原地,永遠無法和他再近一點。
進入高三後,許歲除的語文不知道為什麽又反彈變差。
因為舒盞周末留校,他們約好周六晚上一起在學校自習,給他補習語文。
她回家收拾了從高一開始的所有筆記,篩篩選選,挑出覺得他會用到的,花了整整一周謄寫,每天熬夜,整理出厚厚的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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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約定那天,她拒絕了室友出去吃飯的提議,在教室裏等。
舒盞做完作業,手機玩到沒電,看着旁邊教學樓的燈一盞一盞熄滅,等到保安叔叔來趕人,他都沒有來。
她很失落,這是他們認識以來,第一次有單獨相處的機會,她期待了很久。
第二天許歲除解釋道:“昨天晚上蘇微家裏沒人,她一個在家有點害怕,讓我陪她一會兒,本來打算等她爸媽下班回來就來找你,但是,”他撓了撓頭,“忘記了。”
“對不起啊,我下次一定準時!”
舒盞感到無力,突然覺得他們兩個關系,或許就在朋友這裏止步了。
她對他的喜歡永遠都不會有結果。
但沒有和他說什麽。
後來的日子裏,舒盞和他同以前一樣,維持着熟悉,卻又不那麽親密的好朋友關系。
直到那學期的期末考試。
班主任批評許歲除寫作練筆寫得一塌糊塗,說他嚴重偏題。
說實話,舒盞給了他很多資料,他的成績也有所增長,還曾受到表揚,所以這次她真的很好奇,他的作文到底寫成了什麽樣才會被點名批評。
而且那次寫作主題,是《我喜歡的人》。
班主任是她遇到過最好的語文老師。他剛剛從學校畢業,他們是他帶的第一屆學生,他從不古板,從不限制學生的想象力,總是讓大家自由發揮,甚至給他們提供機會。
舒盞問許歲除能不能看一看,他說不行。
她以為他只是不好意思,畢竟她也算他的半個小老師。
所以當他那天吃晚飯去操場打球時,舒盞偷偷從他桌洞裏拿出那張試卷。
剛剛看完第一句話,一個籃球從後面扔過來,砸到他的凳子上,舒盞就在旁邊被吓了一跳,轉過頭看見他陰沉的臉色。
她有些慌張,畢竟未經允許就看他的作文,可她又祈禱着他也許不是因為這個生氣。
舒盞走到他面前問:“你怎麽了?”
許歲除忽然一把搶過她手中的試卷,撕碎。
她有些懵了,這是他第一次發這麽大的脾氣。
于是慌忙地解釋道:“我只想幫你看看哪裏有問題。”
他語氣卻不是很好,“我說了讓你別碰。”
然後沒再管舒盞,走出了教室。
她站在原地手足無措,不知道是該追上去還是該撿起這一地的碎片。
許歲除一整個晚自習都沒有回來,而她一整個晚自習都在試圖還原試卷。放學之前,她連同寫的道歉信和拼好的試卷一起放在他桌上,希望他明天就能看見。
第二天,舒盞很早就到了教室,沒想到他更早。
但即使只有他們兩個人,她也有些躊躇,不知道該不該開口講話。
她假裝從許歲除旁邊走過,瞥見昨晚放在他桌上的東西不見了,她以為是看過收拾起來了。
正要開口,可一轉眼垃圾桶裏,正是它們的身影。
舒盞忍不住問:“我知道是我的問題,不應該未經你的允許看你的東西,可是以前你的作文都會讓我幫你改,為什麽偏偏就這次不行呢?”
許歲除沒有說原因,只是告訴她以後不必再輔導他了。
舒盞心裏一沉,不知道為什麽事情會發展到現在的樣子。
她又想到蘇微,雖然那次的事情之後和她沒再有什麽聯系,可蘇微和許歲除的關系依舊不錯。
後來因為他們成為朋友,見面時她和蘇微也會點點頭打招呼,之前的事情,似乎都被彼此選擇性遺忘。
舒盞到她們班門口找她,說了這件事,請求她最後再幫自己傳一次話。
本以為她不會幫,可蘇微答應了。
舒盞心裏的愧疚逐漸加深,如果沒有許歲除,她和蘇微一定是很好的朋友,可偏偏她每次找蘇微都是為了他。
第二天,許歲除像無視發生,和往常一樣和她打招呼,還道歉。
“對不起,上次說的是氣話,你別放在心上。”
舒盞暗自感嘆,果然還是蘇微和他的關系好,簡單的一句話就能把她從許歲除的黑名單裏拉出來。
卻又為自己感到難過,她和許歲除之間,并不像他所說的好朋友,她清楚地知道,只是普通朋友罷了。
她識趣地沒再提到作文那件事,只不過從那天起,舒盞覺得應該拉開和他的距離。
當他拿着題來問時,她裝作自己很忙,讓他去問其他組長。她偷偷向班主任申請調換座位。從減少和他的正面接觸,到拒絕他每一次的邀約,最後是不再說話,回到陌生人的關系。
可許歲除和上次不一樣了,追着問她為什麽換座位,為什麽拒絕一起玩,為什麽不再和他說話。
舒盞不知道怎麽回答,害怕多說一句就會暴露自己的懦弱和自卑。
搭建了很久的勇氣最終還是徹底坍塌,她沒骨氣地依舊在他身邊扮演着朋友的角色。
她試着催眠自己,不要喜歡他,至少這樣還能做朋友。
可是高考完一起去聚餐,她聽見許歲除和蘇微告白。
“我喜歡你很久了。”
“蘇微,你願意做我女朋友嗎?”
那一瞬間舒盞忽然就明白了高一那年找蘇微幫忙,而許歲除如此生氣的原因。想起他們同進同出的點點滴滴;想起那篇被撕掉的,名叫“我喜歡的人”的作文;想起被放鴿子那天坐在教室裏四個小時的自己。
她頓時覺得自己有些可笑,這場獨角戲她居然演了三年。
可是接下來的話她也沒想到,蘇微拒絕了他。
舒盞和他一樣愣在原地。
原來他們都守着各自那場愛而不得的暗戀。
高考完,說不清到底是有緣還是沒緣,他們考到了同一所大學。
學校只有他們彼此相互認識。
舒盞原本下定決心不再想和他有聯系,可許歲除似乎真的把她當作好朋友,總是約她出去玩出去吃飯。
她一次又一次打破自己的底線。盡職盡責地扮演着他最好的朋友,将所有的愛意埋在心底。
她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知道喜歡他這個秘密的人。
他們逐漸認識了很多共同好友,可在那當中,舒盞和他的關系最好。
其他朋友都起哄說他們在談戀愛,前兩年許歲除都是笑着說怎麽可能。
可大四畢業那年,也許是天天見面,舒盞逐漸發現許歲除對她太過關心,他們之間的相處也有些暧昧。
跨年那天晚上,零點鐘聲響起,煙火在他身後綻放,她清楚地聽見他說:“要不我們在一起吧。”
明明是告白,可沒有從他眼裏看見任何一絲喜歡。
舒盞看着他,沉默了很久。
這是她過去六年最期待聽見的話。
但那天她拒絕了。
說完,便轉身離開,把他一人留在狂歡的廣場。
她越走越快,眼淚無法克制的流下,怎麽可能聽不出他的潛臺詞呢?
她見過他真正愛一個人的模樣,所以是喜歡還是湊合,怎麽可能不知道呢?
只是沒想到,整整六年,她始終是許歲除的最後一個備選。
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裏,舒盞總是在想,她的命運到底是什麽。
她覺得理想的人生離得太遙遠,單是想象都是一種奢望,更何況真正實現。
小學的時候每天都渴望長大,在幾歲的世界裏,大人是無所不能的存在。所有人都只說長大有多好,在和小孩談論未來時,大人們似乎選擇性地忘記成年人的煩惱,對很多問題的回答都只會一味地重複:“等你長大就知道了。”
所以她總是在期盼着,時間快點,再快一點。
以至于真正長大後,才開始後悔沒有好好享受童年,享受人生裏唯一一段無憂無慮的日子。
舒盞問半夜騎車去賣菜的舅媽,命運是什麽,舅媽說,窮人的命都一樣,掙紮着求得幸福。她還想問為什麽,暴雨卻驟然落下,舅媽立馬放下手中還沒捆好的菜,沖進雨幕裏,吆喝着喂雞的舅舅,奔向山上的菜地。
那瞬間她忽然明白了舅媽說的話。
掙紮着。
可她卻覺得也求不來幸福。
好在畢業了,許歲除留在學校,舒盞回了家成為一名老師。
他們再也沒有聯系,成年人的世界裏斷聯是一件不需要相互告知的事。
然而,在她轉正那年,聽高中同學說,他終于追到蘇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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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許歲除後,舒盞一晚上都沒睡着,腦海裏走馬觀花地回放了和他有關的所有記憶。
想到幾個小時後的同學會,她感到有些心累。
為什麽總是會在她快要放過自己的時候,和他相遇。
第二天一早,看着鏡子裏快要垂到下巴的黑眼圈,舒盞嘆了一口氣,認命地拿出遮瑕,試圖把它遮蓋,可心裏卻想的是,還是年輕好啊,怎麽熬夜都不會有這麽差的皮膚。
化完妝後,她選了一件中規中矩的裙子,穿上昨天那件大衣,打車去了酒店。
一進門就看見許歲除湊在蘇微耳畔竊竊私語,舒盞怔愣了一瞬,坐在在晏秋身邊。
她刻意避免和他們的視線相遇,一個喜歡了七八年的人和一個曾幫自己追她現男友的人,她實在沒有經驗去應付。
舒盞安靜地吃飯,大多時候都在聽她們講話,偶爾在話題落在她身上,都在晏秋的幫助下敷衍過去。
吃完飯,班長提議回母校逛逛,她下意識地拒絕。
所有人都看向她。
磨練幾年,她臉皮早就厚了,淡定地說:“我下午和晏秋說好了陪她去試婚紗。”
晏秋會意,立馬點點頭。
班長沒再說些什麽,只是舒盞看見許歲除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沒有看過去。
只是忽然想起初見他的那天,以為如願以償一定是她和他的終點。
可好像最終只有他得償所願,他們的關系卻回到起點。
他們一定會手牽手走在校園吧,不知道八年前的那個女孩又躲在哪個角落裏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