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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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湖水面倒映的白雲流年經轉,一向嚴厲的白霄在江蒙練劍的時候開始不止一次提醒他專心,随着江蒙注視在白霄身上的視線越來越多,我頓悟,仿佛晴天一聲驚雷。
此時的鏡湖明亮如鏡,湖上微風一起,撩起白霄的衣袍,他依然是清冷克制的模樣,眉目微斂,美好的如遠山薄霧,可望不可即。
江蒙這時也頗像白霄,愈發沉默冷淡,幾十年中,練劍,下山,行事中規中矩。一次早春時節,他撇見別的師兄都拿着各色的花去贈送道侶,面上嗤之以鼻,在外出經過南山看見滿山荷花,他思索一二跳下劍,去街邊買下一些藕種和蓮子。
環游鏡湖時,水面照應出他的劍和衣袂獵獵,他松手,藕種沉下水中,湖水照出他微紅的臉,眉梢上也帶上了少年時期才有的意氣風發。
之後他滿懷期冀等了幾年,荷花也沒有開。
康辰龍年,癸未月壬辰日,雲錦洲的王家發生了動亂,崇正宗派遣二十名子弟前去相助,死者十九,重傷一人。王家上下同口,是江蒙忤逆宗門的命令,與叛徒王熙交好,才害得十九名弟子被害身亡。
江蒙醒後,只稱:“王家家主王玎沉溺聲色,橫行霸道,積怨者衆,而旁支的王熙樂善好施,扶危濟困,王熙不願助長其兄之風,方才以下亂上,宗門欲我等協助王家誅滅叛徒,我實在不願助那小人奪權成事!當王家要我等擒拿王熙的子女妻妾,我不願,同門規勸我,我大怒斥責了他們違背道義摔門而出,誰料王熙早已設下埋伏,同門外出遇難,我得到消息立即求助宗門,跟随王家前去相救,我們人手不足不敵他們,我也重傷。”
因王熙與崇正派交惡,敗北,王熙與黨羽系數被擒拿誅殺,自此崇正派設立門規:添一凡家族內鬥相争,不得求助于崇正宗。
終,江蒙被廢修為,逐出宗門。
江毓在刑室外忍得的雙眼通紅,待白霄親手碾碎幹淨江蒙的金丹,江蒙已經撐不住癱坐在冰涼的地面上,刑室的朱紅大門打開,江毓憋着淚,看着渾身是血,神志不清的江蒙不停地低喃着:“我沒錯,沒錯。”
江毓禦劍行至南山,買下南山的一處房屋,為江蒙養傷。江蒙這時如同一具枯朽的腐木,頭發也幹枯雜亂,眼神黯淡無光,江毓在床榻邊為他梳理靈氣,輕輕嘆氣,“阿蒙,不是你的錯,哥哥信你。”
江蒙張開嘴,只能發出極小的嘶啞聲,江毓湊近些,抱住他,哄道:“南山景致不錯,前些天下了雨,等你好了,咱們就去看。”
在江毓的養護下,江蒙的臉上有了些肉,眼睛也有了神,見江蒙恢複好些,江毓采買一些東西放在屋內,臉上笑意淺淺,溫和地說:“我回宗門收拾一下我們之前的舊物,以後我們就住在南山,不回去了”
“好……”
憑江毓的修為,禦劍半日便可,江蒙擡頭望着屋外,整整三天都沒有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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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蒙等不及了,便背上行囊上了路,徒步走到崇正山下。
此刻豔陽高照,他看着來來往往的修士,懊惱自己每日修煉不結交些好友,蹲守了半天,也不見江毓。
江蒙覺得自己如同一只喪家之犬,他不敢想象如果哥哥出了意外,他要如何活下去,他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掠過,驀然追了過去拽住他的胳膊,急切的問:“道長,請問江毓可在宗門內?”
那人轉身,顯見一張清冷的臉,他唇色淡淡,姝容如霧,柔和的陽光照耀他半邊臉,常年冰冷的皮肉宛若生了溫度。
江蒙懼怕地瞪大了眼睛,僵硬着動作,話噎在口中,當日被他掏空的丹府此刻密密麻麻發着疼,觸火一般收回手。
白霄未曾料到能在此地遇見他,語氣一如既往的冷淡,面不改色道:“江毓不在宗門內。”
江蒙得到消息,轉身便奔逃,心頭的聲音宛若一道詛咒爬邊全身:我要回南山,我要回南山,我要回南山……
目送江蒙遠去,白霄才凝眉流露出一些失望的神色,只是垂目看着自己的手,靜靜不發一言,漫步走向鏡湖,夕陽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長。
鏡湖中,悄然冒出一朵荷花,亭亭玉立。
江蒙匆忙下山,被路邊的枯藤絆住腳,一下子滾下滑坡,重重的摔在樹上,他滾下後,上面立刻出現兩個褐衣修士,把他扔在背上扛走。
裝橫精美的房內,江蒙被扔在地面上,那幕後主使手拿一把折扇,在美人榻上微微合眼,漫不經心地拿江毓的命威逼江蒙幫他成事,江蒙不置可否,在屋內被軟禁三天,之後有下人送來一根染血的手指。
江蒙此刻已經神志有些瘋癫,盯着手指哆嗦着嘴唇,淚水蜿蜒的爬滿了臉上,多年的執着瞬間崩潰,松口同意。
當年的宗門多日發現沒有緣由的急病,一天一天攀升的死人數目令衆多子弟人心惶惶,江蒙穿着仆人的灰色外衣,臉上續了青色的胡須,低頭擔水,小心的把藥丸混進水中,他出于私心,只敢混入一半的量,餘下的藥小心包好壓在枕下,他打算将來等他們放過江毓了,就服下那些藥去了,無論緣由如何,左右是他犯下大罪,死有餘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