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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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這一天來得有些晚,叫他這個罪人償活了三月,完成幕後主使最後任務,他服下毒安靜等人來捉他,他被人押解到刑懲院,又被人移送到鏡湖旁。他起先打聽過了,他易容混入崇正宗前,白霄已經閉關了,前些日子宗門大亂,他才被請出來。

彤雲釀雪,寒風呼呼的吹,遠處不時傳來詭異的吼叫聲,院內百草枯萎,一片蕭瑟之景。

遠見白霄依然清冷妗貴,近了卻發現,早已氣到雙眼發紅,不可思議的看着江蒙,盡力平複自己的怒火,肅容道:“毒害子弟?勾結宗門外敵?你還不交代清楚!”

“江蒙認罪。”

白霄掐住他的肩膀,“你知道自己做了什麽嗎?”

江蒙心态格外平靜,還能擡起一張淡笑的臉,雙眼如同枯井,“知道,依仙君之見,我死後會不會下地獄。”

白霄的腳周生了白霜,他運用靈氣把手貼放在江蒙的頭頂上,最為敏感的靈識被人強行捅進的感覺疼的江蒙面容扭曲可惡,五孔流血,“師尊……不要看了……我求求你啊……你不要看了……”白霄僅僅看了近來的毒藥之事就松了手。

搜魂可見,樁樁件件都是有他所做,抵賴不得。

白霄一指現出三尺青鋒,一劍飛起戳進他的肩膀把他釘進泥裏,滿眼失望,“你怎麽會變成這樣?”

江蒙被搜魂頭腦似乎插進了一把刀,橫劈做了兩半,也幸虧僅僅被探查了一部分,沒有落下癡傻的下場,他摔得肩膀劇痛狼狽喘氣,擡起沾血的眼皮直視着白霄的眼睛,“三年前仙君不是說我錯了嗎?我就是錯了,我應該做個叛徒,直接跟着王熙跑了才對!”

“好,好,好!”白霄一連說了三個好字,“按律,你當千刀萬剮,你可認?”

“認!”江蒙張口輕輕呼出一口氣,下一瞬消散在風中。

青灰色的劍鋒一片片割下血淋淋的皮肉,每一動手,下面的人疼的全身痙攣,我光看着亦然感到皮肉極疼得要命,我固然看過同類咬食血肉的場面,可那終究是死物,可是他的做法和那些生吃人的骨妖有什麽不同?

鮮血混着薄薄的肉髒污了鏡池的一腳,幹淨的水中變成了粉紅色。

江蒙的眼睛已經被血糊了,只能隐隐約約聞到一股香氣,和他多年前在南山聞到的荷花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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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不少,一千刀。

可能是他服下的毒發作了,他五感已缺,感受不到疼了,此刻江蒙的皮肉已經透出了內裏的紅骨白膜,空氣中飄散着血腥味兒,天上飄下細雪,風卷着雪厚厚鋪了一層。

罪魁禍首伏誅,江蒙也被扔下山腳,宗門風聲漸小,一片白茫茫中,雪地上留下一道長長的血跡。

我聽見,臨死前,江蒙心中在說:“弟子江蒙祈求,萬不要有來生。”

搜魂本就殘害魂靈,他的魂魄此刻碎的像個漿糊,不出一天便消散了個幹淨,他彌留之際的念頭是去南山看看,這一點小小的執念附身雪夜覓食的黑貓身上。

我看後心中甚不是滋味,之後的事也好猜想了。

惺忪中,我覺得嘴唇中有什麽清涼的香氣,我不禁發出一聲喟嘆,白霄發現懷中的人有了蘇醒的跡象,停了渡氣,自言自語道:“我知道你怨我,江毓先前已經把當年真相告知我,王玎故意派遣當年的子弟去擒拿王熙,事後也故意拖着不救援,好交崇正宗和王熙有血仇,那年也是王熙舊部用你哥哥威脅你為他們辦事。”

他頓了頓,道:“我會為你正名。”

我意識清醒,才意識到他說了些什麽,我揶揄道: “你只是在自欺欺人罷了。”

白霄撩開貼着我臉的頭發,小心的啄吻我的臉。

我心中暗笑他無情無義,嘲弄道:“他早死了。”他好似什麽都沒聽見,呼吸聲音越來越重,噴灑在我頸邊的熱氣格外的癢,而我硬生生受着,也不再過多言語。

當年江蒙喜歡的絕對不是這個孟浪的瘋神仙!

歡好過後,他抱着我說了好多話。

“阿蒙,你小時候每次練劍都太拼命了,每次都要搞得一身傷,我很心疼。”

“阿蒙,你每次看我,我總是呵斥你,我心中卻希望你能多看看我。”

“阿蒙,你在我的鏡湖中種下荷花的時候,我在屋內看的一清二楚,那時的你,很好看。可惜湖水太深了,我用功力催生了半年,荷花也總冒不到頭,我當年還以為是它爛根了死了。可是後來他開了,開了很多很多……”

“阿蒙,那天我碎你金丹的時候,我悄悄用法陣渡了你一半的疼。”

“那年盛夏,你一來宗門我就發現了,你身上有我的追蹤陣法,我在暗處看了你半日,最後卻只能走出來見你一瞬。”

……

“阿蒙,我曾認為,這條路只有我一個人了。”

等吧,我想,等到白霄心境清醒,徹底認清江蒙已死的消息,到那個時候,他就願意送我去死了。

無論出于什麽原由,做錯了事情是一定要受到懲罰的。

在這溫熱的皮囊下只是一架白骨罷了,他永遠回不到百年前的風雪夜,救不回赤子之心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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