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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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晚我夢見了一個溫潤的男子在我的眼前,含笑望了我一眼,然後向着黑漆漆的前方一直走,離我原來越遠。
“江毓……哥……你等等我……”我大聲喊他,可他腳下未見絲毫遲疑。
我邁開腿猛的追他,追了一段路,他就在我碰見他飄逸的衣角的剎那間消失不見,我伸出的手只在黑漆漆的前方抓到一只黑貓的脖子,它濕潤的眼睛直盯盯看着我,發出尾音長長的喵嗚聲,像是在安慰我。
我将其摟緊懷裏,輕輕摸着它順滑溫暖的背脊。
它叫一聲,我就拍一下。
有時候貓叫像是我喉嚨裏發出來的似的,最後也不知道是誰在叫,恍惚中,我好像變成了一只貓,抱着我的卻變成了一襲白袍的白霄。
暼見他冰冷的神色,我頓然驚醒,扶着床欄喘着粗氣,平複心跳不休的胸口,冷汗洇濕了床褥。可白霄依然在枕邊安睡,薄被下的胸膛微有起伏,呼吸聲平穩均勻,面容平靜沒有絲毫醒來的跡象。
如果人可以長睡不醒就好了,這樣我就可以永遠不回來人間。
我歇了口氣,才後知後覺上身很冷,白霄身上還有一條長褲,可我渾身沒有任何衣物,只有棉被可掩身。經過昨夜一夜瘋狂的情事,床下一片狼藉,我二人的衣物全部散落一地,而我的衣服更是已被他的劍氣擊碎化成了破布,不能穿了。
離床二步外的矮桌上,白霄為我備選的衣物整齊的擺在上面。我心有所動,蹑手蹑腳地下床,地面很冷,腳剛下地,背後就傳來駭人的警告聲。
“你要是再跑,本尊就把你鎖在床上。”
我下意識蜷回了腳,牽拉起後背的火辣的抽疼,引得我想起那堪稱磨難的激烈交媾,我害怕極了,捂住肚皮往後撤兩步。
我看着仙君清俊的神情,收起惶恐不安的警戒模樣,啞着聲線,語氣不免生了些懇求,“仙君,我能走了嗎?”
“你莫不是忘了本尊昨夜教你的?”白霄面無表情的起身,漏出輪廓清晰的上身。
我清楚的記得昨夜我是如何被迫地貼在上面,雙手無助的勾在他後背上搖曳,他的身體很熱,唇貼我側頸無情的啃咬,熱的一身的骨頭都快融化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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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他約摸在洩憤,炙熱的前胸在我模糊的眼前有力的聳動,悶聲搗得我下腹一陣陣絞痛,疼到最後我已沒了一絲尊嚴,強大的求生欲使我軟了口氣,顫聲求他慢下來。
“以往教了你那麽多東西,本尊現在教你一句新的,”他清冷的聲音染上了情欲,卻沒有一點兒的溫情,“情事中萬不要膽怯求饒,求饒只會令你的境況更慘。”
那晚的警告狠狠地烙在心頭上,我臉上的血色倏地褪了個幹淨,恐懼的搖着頭,“我不走,不走,不走……”
骨族還在之前,我是骨妖裏最沒用的一只妖,我不止一次的眼慕過別人溫暖的人皮,不得不承認,我的第一件人皮是仙長送的,這也是我平生收到的第一個東西。可現今看來,這具肉身也不是他給我的,它依然是仙君的東西。
任何時候,只要他想,我就要乖乖的打開身體任由他把我壓在身下鞭笞。
白霄意念一動,白光乍現後,素袍着身,而後輕輕揮袖,桌上的衣物憑空而起,飛至他手中。他捧着衣物慢慢的靠近我,我愣愣的看着,不敢露有絲毫抵觸的模樣,呼吸卻不受控的越來越弱,他到我眼前時我已閉住了氣。
他面上不辨喜怒,将畏縮的我一把拉了起來,這猛然的變故使我失聲喊了一聲。
骨妖不是人,因而也沒有人的羞恥心,但在他的視線下,赤裸的我依然覺得臉熱得很,手腳都不知道怎麽擺放。
白霄從中抽出一件裏衣,擡起我的胳膊示意為我穿上。我如同木偶般由他擺弄,不出一會兒功夫,也穿齊了一身。
既而,他将我的頭發挽在腦後綁好,捧起我的臉靠的很近,審視良久後略微滿意的勾唇,輕柔的摸了我的頭發。
“阿蒙,為師帶你去申冤。”
一柄飛劍破門而入落在白霄腳邊,雪亮的劍身懾出冷嘯的劍氣。他禁锢住我的手,破天荒的拉我随他同去。
我寧願他如同之前一樣把我當成個觀賞的擺件,不需要的時候就把我孤零零的關在西面的屋子裏,然而去不去不是我說了算的,我只有一個選擇,就是他為我選擇的。
他完全無視我眉眼的抗拒,固執的禦劍而起,帶着我托行至一座高大宏偉的大殿前。
殿內,昨天見過的那些咄咄逼人的仙家坐在兩側交頭接耳地交談些什麽,見到白霄後都止住了動作,齊同起身行了一禮,“仙尊。”
白霄微微斂目,颔首道:“今日是有要事要告知,諸位先入座。”
上座的仙家繼而拱了拱手回了原位,個個模樣妗貴,姿态端的高高的,令我感到極強的壓迫感,但是白霄捏着我小臂的力道也越大了,已容不得我趑趄不前,只能硬着頭皮跟着他一起上座。
白霄掀衣入座,左右看了看,沉聲道:“本尊已探查清楚,百年前的禍事另有隐情。”
一言既出,掀起衆浪。
“當年舊事不是早經結案,怎麽又生出了變故?前夕的變故鬧得那麽大,我道宗已元氣大傷,此言一出,易失民心啊!”
“兄臺莫慌,今下的案件揪出的罪魁禍首都已認罪,是王家那厮作惡多端,禦下不嚴,導致王熙未曾殲滅的舊部滲入其中,蠶吞了整個王家,後堤防我道宗才故技重施,仙君還手刃了王家那些老賊。此事始末途徑我手,證據确鑿,不可能有錯。”
……
一位慈祥老者修士弓下了腰身,拱手道:“我等難以知曉其中深意,還請仙君明示。”
白霄道:“當年舊事另有隐情,吾徒只是被挾持了親人,才被迫攔下罪狀。”
大殿頓時安靜非常,衆人仔細聽白霄說盡了這事的前因後果,并且與之前的證據一一對應了,就算沒有證人,也已信了大半的人,剩下的人也都聰明的閉緊嘴,附和一句原來如此,甚好雲雲。
也對,白霄百年前就已經是一方名士,在宗門遭遇大難之時大義滅親,威望剎那之間登頂,已然是修仙界的泰鬥,他的話誰敢質疑?
但他當年偏偏選擇了息事寧人,疑點重重下還是痛下殺手。
當天慘死在他劍下的江毓,為了位高權重的白霄相信他攤手的證據,做出了什麽我也不太明白。但是現今想來,江毓臨死前的表情,不是複仇的痛快,而是深深的擔憂。
今日一過,江蒙身上百年的罪孽終于被洗刷殆盡,除了上座的仙君有些舒心和輕快,其餘仙家都是面如菜色,埋頭恹恹地喝茶,難得的生出了愧疚來。
因為江蒙已經死了,除了侃侃而談的白霄,沒有人會覺得我是江蒙,包括我自己。
“還了江蒙清白,他便是無罪之身了,我等俱愧對他,本尊也已心疲不已,日後我二人便隐居山中,再不過問宗門之事了。”
白霄起身,卸除了自己的玉章。
褐衣男修連忙推诿道:“萬萬不可,我等皆知當年之事非仙君之過,乃是形勢所迫,豈能仙君一人承擔過錯!”
“我意已決,無需多言。”白霄撇下衆人,衆目睽睽之下拽着我的手禦劍離開了大殿。
臨走前我轉頭看見了當初放走我的恩人蘇珲,他在哪位慈目的老者修士身後眉頭緊鎖,滿臉複雜的看向我,好像是在可憐我。
我悄悄地對他搖了搖頭,希望他不要擔憂我,不值得。
闊天流雲中,素衣的仙君臨風展望,衣袍鼓鼓,常年霜凍的神色此時如春水初融,似乎解脫了束身的桎梏,宛若與天際化為一物。
難得的見他心情不錯,我試探得問他:“仙君,我的貓……還在嗎?”
他斂下眉目,半晌沉吟不語。
其實我早就明白的,那水那麽深,下面的暗流那麽急,它怕是連屍首也沒了。
我又道:“我能去南山嗎?”
白霄惜字如金地道了聲,“可。”
南山的小屋中,樹葉森森而落,我削掉一縷頭發,把它埋在樹下,貼近江毓的地方。雖然才僅僅過了幾天,卻已是物是人非,我偷瞧白霄,他只是默立在側,眼神晦暗不明。
我伸手摸着地上的泥土,愣愣道:“仙君方才在殿中似乎還有未說的話?”
仙君側目瞥向我,淡淡道:“你是他弟弟,該為他披麻戴孝三年,三年之後,再說不遲。”
我冷笑一聲,“說不說都行,您貴為仙君,我只是低賤的妖,哪裏容得我放肆。”
他對此諱莫如深,猛掐住我的肩膀把我提到他眼前,怒瞪雙目,但是看見我如死水一般神情後,也明顯愣怔了一下,松落了手。
我順勢用力往碑上撞去,卻被他察覺出來,他臉色頓時發白,身形一閃,把我重新擁拉在懷。
白霄的語氣驀然冷了下來,“就知道你安生不了……”輕扼住我喉嚨,道:“這皮是我給你的,誰都不能損它絲毫。”
“我還給你的皮,你能把我哥還給我嗎?”我抽噎着,心緊緊絞在一起,蜿蜒的淚痕順着臉頰下淌,整張臉都像是泡在水裏。
白霄微微猙獰的神色一松,指着江毓的墓碑,陰陰道:“你平常膽小怕疼,絕不會有如此決心,此時自盡,是因為他對嗎?”
我不發一言,下意識躲開了他的眼神。
“那我們隐居在此可好,也方便你每日照看他。”他一字一句的咬牙道,扣住我滿是淚水的臉正對向江毓的墓碑,他揮手掀開我的衣物,身上一涼,巨大的羞恥感降臨,我顫音喊道:“別在這兒……”
我說的話,毫無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