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夢魇驚難眠
夢魇驚難眠
半夜驚醒,床上人大口喘着氣,額頭一片虛汗。
她又夢到了,兩天來,她一直沒有睡過好覺。只要一閉上眼睛,腦海中就立馬浮現出孫妍的身影。
夢中,她的四周被大霧包裹,伸手不見五指。忽地,一抹亮光出現,她跟随着光亮,到了懸崖邊,那光停下,幻化出孫妍的樣子。
孫妍背對着她,聲音悠遠飄渺,“從心,到我這來,跟我一起走吧。”
春婷春芷不知在何時也出來,兩個小孩同聲道:“從心姐姐,我好想你啊!”
沈從心感覺有雨點落在臉上,涼涼的,又像是眼淚。她哭訴:“春婷春芷,姐姐給你們帶糖了,你們怎麽不等等姐姐,姐姐好想你們。”
春芷向前走到沈從心身邊,她拽拽沈從心的褲腿,模樣乖巧,道:“從心,我不吃糖了,吃糖是會被壞人帶走的。”
沈從心低頭看去,春芷原本軟糯的小臉,此時布滿血痕,她的眼睛被挖出,兩個空洞的眼眶正在汩汩的往外冒血,滴落到她白色的公主裙上,公主裙破損不堪,春芷從中間撕扯開裙子,竟不想連着肚皮也一起扯開,沈從心看到春芷的腹部內空空如也,所有的器官都沒有了。
血跡蜿蜒,孫妍踏着血痕,一步一步走來,她每走近一步,面目就猙獰一分。
頃刻,孫妍站在沈從心面前,掐着她的肩膀,質問:“沈從心,你為什麽不早點回來?!為什麽?!”
不遠處的春婷大喊:“媽媽!媽媽!我好疼!”
沈從心望去,小小的春婷正被一個男人拉扯着頭發前行,男人許是嫌棄春婷不聽話,他停下,揚起手掌,猛地拍下,春婷不動了,男人拽着春婷的頭發将她扔進黑車,一起離去。
孫妍置若罔聞,還在搖晃着沈從心,沈從心頭痛欲裂,她掙開孫妍的桎梏,跑向懸崖,一躍而下。
失重感令人驚醒,她打開手機,一看才淩晨四點,于是又重新躺回去,眼睛盯着天花板,但睡意全無。
沈從心穿好衣服,拿上手機,輕手輕腳的出了門。
路過二樓的時候,她看了許久,然後繼續走向樓頂。
四處寂靜無聲,樹影斑駁。
她瞭望遠處,眼神中蘊藏着說不清的哀痛。
天臺——她喜歡這個地方,沒有人會來這裏,是獨屬于她的一寸天地。
從高處向低處望去時,那是無數人的命運。她俯瞰着這些人,不懂為什麽路途坎坷,卻還要背着苦難前行。
之前不懂,現在還是不懂。
她又重新回到家中,躺進被窩,沉沉的睡去。
清晨,沈從心還未覺得睡了多久,便被張玉霞叫起來打掃衛生。
她簡單洗漱,沒有吃早飯,便聽話的開始打掃房間。除了沈從言的房間,她全部打掃一番,不知不覺,就已經到了午飯時間。
她準備下面條,身後傳來聲音,“今天中午做我的飯,我在家吃。”
沈從心詫異,這人今天居然不出門狼竄了。
她說:“我中午只下面條。”
也不怪沈從心多嘴說,只是沈從言嘴刁,從來不在家吃飯,每次都是和狐朋狗友在外面胡吃海喝一頓才回家。張玉霞也是慣着他,從來不說什麽。
沈從言沒有搭理她,他窩到沙發玩游戲。
面條做好後,兩人對着面吃,沒有說一句話。吃完後,沈從心收拾碗筷,沈從言坐在原位不動。
他似不經意問:“你今天要出去?”
沈從心懷疑道:“你怎麽知道我要出去?你看我手機了?”
沈從言一撇嘴,嫌棄道:“就你那個破板磚我才不稀罕看,莊月告訴我的,她說要是你不願意出來,就讓我把你拖過去。”
沈從心拒絕道:“不用了,我會去的。”
聞言,沈從言嗤笑,“沈從心,我要是沒記錯的話,你這次月考應該考的很爛吧。”他停頓了一下,接着說,“你說,要是讓我媽知道你大晚上不學習,去酒吧玩,她會說什麽?啧啧啧,我都已經想到那個畫面了。”
沈從心擦桌子的手停了下來,她深深的盯着沈從言,烏黑的眸子蘊含着不知名的情緒,沈從言被她盯得有些發毛。
“為什麽要去?”沈從心問。
沈從言耳根一紅,他羞惱道:“要你管!”
“你喜歡莊月。”沈從心并不驚訝,莊月各方面都很優秀,确實吸引沈從言這樣的毛小子。
被揭穿的沈從言也不遮掩,他大方承認:“對啊,我就是喜歡莊月。”
沈從心聽到後,心裏發笑,有些惡趣味的說:“那你知道今天去酒吧幹什麽嗎?”
“知道啊,生日party啊。”沈從言有些莫名其妙。
沈從心看着沈從言茫然的樣子,問:“那你知不知道是給誰過?”
不聽沈從言回答,她繼續道:“是莊月男朋友的生日,你還要去嗎?”
沈從言呆滞的眨眨眼睛,随即怒道:“沈從心,為了騙我,你惡不惡心?”
沈從心無所謂的聳肩,道:“你要是不信,晚上去看看呗。”
沈從心自覺自己從來不是什麽乖乖女,她平時的低聲下氣是為了回報沈正國和張玉霞那微不足道的養育之恩。她對這個仗着偏愛,目中無人的弟弟沈從言,可所謂是厭惡到了極點。
夜幕降臨,張玉霞率先回來,沈從言三言兩語就将其哄得團團轉,沈從心順利的出了門。
外面,街道地面濕滑,她才發現原來下了一整天的小雨,水汽彌漫于半空中,空氣潮濕。十月份,已經進入秋天,風刮得帶有涼意,沈從心裹緊外套,埋頭行路。
沈從言嘀咕道:“這破天,凍死了。”
沈從心沒有說話,她心裏默想:等到了地方,心也該涼了。
兩人被堵在酒吧外面不讓進,沈從心給莊月打電話,不一會兒,一對小情侶手牽着手出來,正是莊月和她男朋友。
莊月松開男友的手,小跑過來,親昵的挽住沈從心的胳膊,笑道:“快點進來,party快開始了。”
她好似剛看到沈從言,補充道:“沈從言,你也來了,那一起吧。”
沈從言握緊了拳,咬牙道:“不用了。”
嘴上是這麽說,心裏卻想:莊月,挽留我一下,我就留下。
莊月無奈道:“那好吧,你路上小心一點。”
三人一起進入了酒吧,獨留沈從言一人在外,沈從言伸手接雨,雨勢好像又大了,殊不知,是他心裏的雨下大了。
莊月男朋友是這家新開酒吧老板的表弟,為了表弟過生日,特地留了一個大一點的包廂,以供這些少年人玩的開。
進入包廂,燈光昏暗,彼此間看不真切,沈從心眯眼大概掃一眼,發現已經有十多個人在場,她一個也不認識。
莊月和男友甜蜜蜜的膩歪在一起,沈從心不好打擾,自己尋了個角落坐下。
生日party的主角豪邁開口:“大家随便吃,随便喝,都算我的。”
莊月的男朋友萬相爍是他們學校典型的富二代,一身名牌,出手闊綽,除了學習,什麽都幹。她不知道莊月怎麽會和這樣人在一起,她記得莊月之前是很讨厭這類人的,而且,萬相爍這個人給沈從心一種很讨厭的感覺。
包廂內,切完蛋糕,大家就開始玩起游戲,沈從心存在感低,沒人注意到,她悄悄地溜出包廂,包廂內那些人吸煙的吸煙,喝酒的喝酒,所有氣味混合在一起,沖的令人惡心。
包廂外還不如包廂內,多人擁擠在一起群魔亂舞,聲音嘈雜,燈光閃爍,晃得人眼睛疼,沈從心實在受不來這樣的氛圍,她去酒吧外面透口氣,準備歇一會兒再進去。
離開時,餘光掃到一抹熟悉的身影,那人低着頭坐在吧臺,桌前有一杯喝了一半的酒,他手裏夾着煙,火星時明時滅。
沈從心猶豫再三,還是走近,她拍拍那人的肩膀。
馮沅此時已經有些醉了,他回頭開口罵:“他媽的,你誰啊?!”
沈從心與他對視,發現這個人漂亮的桃花眼尾泛着紅,臉上不明顯之處還有着淚痕。
馮沅懷疑自己醉的不輕,在酒吧居然能看到沈從心,他晃晃腦袋,想讓自己清醒一些。
沈從心看出他的意圖,開口道:“是我。”
馮沅不知道聽沒聽懂,他只是點點頭。
沈從心的聲音摻雜着冷意,“你喝醉了,早點回家吧。”
沒等着馮沅的回答,她轉身離去。
出了門口,沈從心在屋檐下躲雨,她看到馮沅也出來,以為是馮沅要回家,便沒再打招呼,誰知,馮沅走到她面前,将她擁入懷中,腦袋埋入沈從心脖頸處。
一切發生的突然,沈從心立馬想掙脫,馮沅緊緊箍住她,聲音帶有哽咽,“沈從心,抱抱我,我好難受。”
沈從心放棄掙紮,她有些心軟了。
沒過多久,馮沅松開抱她的手,低聲道:“對不起,我剛才不清醒。”
“現在呢?清醒了嗎?”沈從心問。
“嗯。”馮沅低頭悶聲回答,他不敢擡頭看沈從心,自己剛才就是典型的耍流氓行為。
“清醒了就回家吧。”
馮沅擡頭,疑惑道:“你不問問我哭什麽嗎?”
“沒什麽好問的,每個人過得都不容易,哭是他們的權利。如果連哭也需要理由的話,那人活着會更痛苦。”
“你好現實。”馮沅感慨。
馮沅呼出一口氣,他道:“我外婆死了,在一年前,被她的女兒逼死的,可笑吧,她女兒聯合着她女婿把她救命的錢騙走了,我外婆一口氣沒上來憋死了,今天是她的忌日。”
一時間沒人說話,風一吹,樹上的葉子撐不住,轉了個旋,孤零零飄落,蕭瑟無比。
“一個星期前,我一個很要好的姐姐瘋了,她兩個可愛的女兒,一個死了,一個跟她爸走了,上學之前,我和兩個小姑娘說,等我回來,我給她倆帶糖,小孩很高興,圍着我甜甜的叫姐姐,就在那天晚上,我才知道這個消息。”
馮沅嘆口氣,“沈從心,你說,為什麽人生這麽苦?”
沈從心也不知道,沒有回答。她打開手機,已經很晚了。
告別馮沅後,她走進酒吧,想和莊月一起回家。
包廂內,一群高中生在酒吧對未知事物的好奇,欣喜,難免都喝的都有點高了。
沈從心找到莊月,告訴她時間不早了,可以回家了。莊月迷迷糊糊的點頭,出聲道:“從心,你在這等着,我上個廁所就回來,等會一起走。”
沈從心想和她一起,她避開從心想要拉她的手,獨自去了洗手間。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沈從心焦躁不安,她不再等下去,起身離開去尋莊月。
外面吵鬧,男人女人的調笑聲,DJ歌曲震耳欲聾,各種聲音夾雜一起,沈從心揉揉太陽穴,走向洗手間。
“阿月,你在嗎?”沈從心沖着洗手間內喊道。
無人回應。
沈從心覺得奇怪,她又喊了幾聲,還是無人回應她。
她剛想回包間看一下莊月是不是已經回去了。突然最後一個隔間傳來細微的喘息聲,沈從心的臉刷一下就變紅了,為什麽這麽尴尬的事情總讓她碰上。
她現在只想快速回去,剛轉身,聽到喘息聲更加急促,轉為嗚咽聲。沈從心頓了下,覺得聲音甚是耳熟,再加上一直沒找到莊月,一個不好的想法在她心裏蔓延。她顧不得那麽多,走近最後一個隔間,聽着熟悉的哭泣聲,沈從心心底一涼,她瘋狂的敲着那個小隔間的門。
裏面的人罵罵咧咧的提着褲子打開了隔間門,沈從心看着眼前的一幕,愣住了。身前站着一個酒暈子,瞥了一眼沈從心,嗤笑一聲離去,沈從心猛地拽住男人袖口。
身後傳來莊月的哽咽聲,“從心、從心。”
一聲聲的哭喚,沈從心全身發抖,她不敢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