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慈寧宮。

徐福來右手握簪,狠狠刺入陸緒胸口,随着花白長發散落,聽得陸緒一聲悶哼。

得手了!

徐福來心裏狂喜,可沒等他笑出聲,背後驀地一痛,一把長劍刺穿了他的背部。

宋楚輕本想出來看看陸緒走了麽,結果看見這一幕,立馬拿起懸挂在珍寶櫃上的長劍,刺入徐福來體內,“來人,護駕!”

話落,大批侍衛破門而入。

侍衛們先是一愣,随即架住徐福來。

宋楚輕拔出劍,扶住搖搖欲墜的陸緒,慌忙吩咐道:“快傳禦醫!”

陸緒被完全激怒,推開宋楚輕,拔下插在胸膛的發簪,搖搖晃晃走向徐福來,揪住他衣襟,“是誰指使你來加害本王的?!”

徐福來哈哈大笑,“是先帝,先帝托夢,讓咱家替大雍除奸!”

陸緒恨不得拍碎他的腦袋,可此時還不能殺他,于是吩咐侍衛:“将他帶去北鎮撫司!”

北鎮撫司是錦衣衛的牢獄機構,被陸緒掌控。

侍衛們架着徐福來往外走,與宋楚輕擦肩時,徐福來譏嘲道:“貴妃宋氏,你會被挫骨揚灰!”

在徐福來這裏,根本不認她這個太後。

宋楚輕詫異于徐福來前後的變化,明明昨日,他還一副謙卑的奴婢相,這會兒怎麽變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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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福來忍痛大笑,他知道自己行将就木,故而,做了玉石俱焚的打算。

可還是差了一點兒。

侍衛們架着徐福來走出慈寧宮,半路上,遇見身着大紅麒麟袍的劉嶼。

劉嶼攔住他們,“把人交給咱家,你們可以回去複命了。”

侍衛頭子道:“卑職等受了承勤王指令,要将人帶去北鎮撫司,劉公公莫要為難小的們了。”

劉嶼:“怎麽,咱家就不能親自審訊司禮監的叛徒?”

“劉公公還是去請示太後吧。”

劉嶼陰森森一笑,斜眸看向身後的數十缇騎,輕輕吐出兩個字,“搶人。”

*

天明時分,雪虐風饕,吹塌了柴房的稻草蓋,周染寧披上外衣走出穿堂,長發被風吹亂。

天剛剛亮,迎來了入冬以來最大的一場雪。

正當她準備回屋時,院子外駛來一輛馬車,劉嶼背着奄奄一息的徐福來走了出來。

她急忙推開院門,迎了上去,“怎麽回事?”

“進去說!”

劉嶼背着徐福來進了卧房,屋外的隐衛紛紛現身,目光焦灼。

當齊蘊見到滿臉是血的徐福來時,顧不到穿鞋,撲了過去,“徐老!”

劉嶼把徐福來放在炕上,喘了喘氣,将事情經過講了一遍,然後對兩人道:“你們即刻啓程,務必在大雪融化前抵達北陲。”

齊蘊抱着徐福來,眼底猩紅一片,“我要殺了他們!”

在他的意識裏,還不能完全理解局勢,只知道,誰傷了他的親人,他就要跟誰拼命。

周染寧看向劉嶼,“那你呢?”

他公然帶走徐福來,必會惹怒宋楚輕和陸緒。

劉嶼嘆口氣,“司禮監依附皇權,如今的皇帝稚氣未脫,司禮監早晚必衰敗,太子的大部分人脈已被轉移到宮外,由徐老把持,只待太子恢複心智,重振旗鼓。你們眼下要做的,是要先尋到神醫肖柯,為殿下醫治。”

周染寧還是擔憂,劉嶼笑笑,“放心,我能自保。”

宋楚輕雖與陸緒狼狽為奸,但還是留了心眼,暗中培養了自己的勢力,一旦陸緒起了“取而代之”的心思,她不會任他宰割,而她的勢力在西廠,西廠的掌舵人正是劉嶼。

也就是說,比起陸緒,宋楚輕更信任劉嶼。

在外人眼裏,劉嶼素來與徐福來不和,兩人在宋楚輕面前争風吃醋,在司禮監裏針鋒相對,今日之前,沒人相信,劉嶼會為了徐福來涉險。

聽他解釋後,周染寧稍稍安心。

劉嶼将三張路引塞給周染寧,躬身道:“今日起,我将殿下和徐老托付給女侯了!請謹記,途中一定要隐瞞身份,以免被人盯上。你們此行,有三十缇騎暗中護送,不到萬不得已,他們不會現身。等殿下恢複心智,就可聯系北陲總兵,拿下北陲兵權!劉嶼在宮裏,靜候三位攜軍歸來!”

周染寧握住路引,重重點頭。

荊棘路的前方是光明,就算刮骨抽筋,她也要送齊蘊抵達。

送走劉嶼,周染寧來到炕邊,坐了下來。

齊蘊抱着徐福來,溫和的眼裏頭一次掀起狂瀾和凜冽。

周染寧握住他手腕,冰冷的觸感拉回了他的思緒。

“殿下,該啓程了。”

齊蘊卻道:“我要先殺了他們。”

周染寧緊緊握住他的手腕,“他們身處宮闕,殿下如何去殺他們?”

齊蘊磨牙道:“拼命。”

“智者不逞一時之勇,應徐徐圖之。”周染寧松開他,站起身,忽然跪地,擲地有聲道:“在此,我向殿下承諾,等殿下拿到北陲兵權,我會請命挂帥,替殿下斬殺陸緒,斬殺孽臣。”

齊蘊趕忙拉起她。

這時,徐福來緩緩睜開眼睛,虛弱道:“殿下曾經告訴老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老奴牢記在心,可殿下怎麽忘了?”

齊蘊恍惚一下,不知如何回答。

徐福來顫着手,從袖管裏拿出一個用錦布包裹的東西,遞給齊蘊,“這是先帝被害前,托老奴拿給殿下的,殿下要護好它,有朝一日,讓它重現于世。”

齊蘊打開錦布,長眸一閃。

傳國玉玺。

徐福來費力地坐起身,“我們啓程吧。”

周染寧:“您的傷……”

“不打緊,劉嶼給了我一些藥,留着路上吃。”

他說的輕松,可劍傷容易感染,馬虎不得,想要養好,沒有三五個月根本不成。

他怕自己成為累贅,卻又舍不得齊蘊。

既然沒有死,他就盡量留有一口氣,見證齊蘊扭轉乾坤。

他們連同三十缇騎,就此踏上了去往北陲的路途。

大雪紛飛,天際一片昏暗,周染寧坐在馬車上,翻看着路引。劉嶼為他們準備的假身份是老父親帶着女兒和女婿……這要如何扮演?

馬車行至山腳下,齊蘊挑起車帷,“你進來休息會兒,我來驅車。”

周染寧搖搖頭,“我不累,還是殿下照顧徐老吧。”

“丫頭進來。”車廂內,徐福來開口道。

齊蘊扯下嘴角,“你看,在岳父心裏,女兒和女婿就是不一樣。”

“……”

這角色進入的也太快了吧!

周染寧貓腰鑽進車廂,為徐福來掖掖毯子,“等進了錦城,我們先找醫館。”

徐福來點點頭,“讓你假扮成我的女兒,委屈你了。”

“我覺得榮幸。”

“有什麽榮幸的。”徐福來稍稍挪動下身子,“以後你千萬不要跟人提起這件事,閹人的兒女,一輩子擡不起頭。”

周染寧沒覺得丢臉,相反,在徐福來這裏,她得到了溫暖和真實。

行了兩個時辰,徐福來開口道:“殿下,讓馬匹歇一歇吧。”

齊蘊停下馬車,解開缰繩,将馬拴到樹幹上,拿出麥稭喂馬。

周染寧在廂底鋪了厚厚一層絨毯,扶徐福來躺下,自己步下馬車,走到齊蘊身邊一起喂馬。

稍許,齊蘊拉着她走到車廂前,“咱們都歇一歇。”

兩人坐在車廊上,盯着吃麥稭的馬兒。

廣袤的雪天之間,屬實寒冷,周染寧打個寒顫,雙手合十,放在唇邊呵氣。

見此,齊蘊朝她挪動一寸,嫌不夠近,又挪了一寸,直到手臂挨着手臂才停下。

周染寧瞥瞥他,沒懂他的意思,朝另一邊挪窩。

齊蘊把她拽回來,手臂靠上來,“挨着能取暖。”

周染寧覺得別扭,即便兩人每晚睡在一起,但也是隔着很遠的距離,互相不打擾。

齊蘊吸吸鼻子,也覺得冷,但還是解開了身上的毛裘,披在她肩頭。

周染寧忙脫下來,重新披在他身上,“殿下別凍着。”

齊蘊沒再脫下來,無奈道:“我是男子,經得起凍,你不一樣,女子畏寒,容易落下病根。”

周染寧搖頭,“我習慣了。”

“在我這裏,你不許強撐。”齊蘊忽然展臂,将她一把摟進懷裏,“服軟不丢臉。”

冷不丁投入一方溫熱懷抱,周染寧微微瞠目,雙手本能地抵在他胸前。

齊蘊用毛裘裹住兩人,自然而然地摟住她的腰,天真地問:“有沒有覺得暖和些?”

周染寧豈止是覺得暖和,是整個人燥了起來,擰眉道:“我真不冷。”

“你騙我。”齊蘊手尖微卷,耳朵紅個通透,卻執拗地不肯松手。

今日因為徐福來的事,心情沉悶,有點脆弱,這會兒像是浮萍找到了依靠,整個人傾斜向她,手臂越收越緊,“答應我,以後不許騙我。”

“…好。”

齊蘊開始犯困,又不想進車廂打擾徐福來休息,于是像個樹袋熊一樣,雙手環住她,下巴抵在了她肩頭。

周染寧僵着身子,不知該不該推開他,理智告訴她,這樣太過親密,可看他一副小可憐兒的模樣,又不忍心拒絕他。

齊蘊聞到她身上的淡淡清香,埋頭嗅了下,閉眼道:“你好香。”

周染寧沒接話,只希望他快點恢複精力。

須臾,她覺得肩膀酸,輕聲道:“殿下?”

“殿下?”

喚了幾聲,未聽見齊蘊回答,耳邊傳來了男子的呼吸聲,那呼出的氣,似能穿透衣襟,像羽毛一樣拂過鎖骨,帶來酥麻感。

他睡着了。

周染寧長長嘆口氣,他對她還真是沒有警惕心啊。

“唔……”睡夢中的男子哼唧一聲,像小狗崽做了噩夢發出的聲音。

周染寧猶豫着擡起手,穿過他腋下,拍了拍他的背,“殿下別怕。”

說完,感覺腰間更勒了。

齊蘊緊緊摟着她的腰,混沌間,念出一個人的乳名:“寧兒。”

周染寧心尖一恍,皺了皺眉,他清醒時從未這般喚過她,莫不是夢見了別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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