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意外

高建安咽了一下口水，怒視了高克定一眼，不再理睬他，只笑對高承琮說道：“大哥，聽說父皇屬意先嫂嫂的妹子小元氏？我母妃說宮中都已經在準備繼太子妃的冊封禮了，今日射柳之後，父皇就會下旨，小弟先給大哥道喜了。”

他轉眸見那邊幾個少女都目不轉睛望着這邊，內中那位安樂郡主更是關切，微風下衣袂飄飛，冠上璎珞垂在她眉間鬓上，流轉着五彩霞光，卻絲毫奪不去她攝人的美貌，整個人如一枝初開芍藥，說不出的可憐可愛，忍不住暗想：若能娶了這位安樂郡主，倒真是不錯，只不知道母妃肯不肯……

高承琮自小強悍，能拉十石硬功，但今日這種場合，自然用不着使盡全力，且需巧勁，因此負責的侍衛給皇子們準備的是五石弓，見高承琮伸手要弓時，旁邊的小內監便捧上來一把鑲金嵌寶的硬木牛角弓。

高承琮朝女眷席上瞄了一眼，拿起那弓在手心掂了掂，又扔回內監懷中：“小娘們的玩意兒！給孤換十石大黃弓來！”

小內監諾諾連聲，如飛跑去取弓。

高克定眉心一皺，說道：“大哥，不過射柳為戲，用十石弓作甚，你上次舊傷雖愈，還是要小心努傷了力，若嫌五石不夠，拉到六石力，或是八石力也可。”

高承琮不以為然一笑：“那點小傷，早就好了。阿豹不要蠍蠍螫螫的，咱們兄弟的箭術都是神策李将軍親授的，平日裏兄弟比試，你從來不肯拿出全力來，總是讓着我，軍中都說你的箭術早已超過了李将軍，今日說好了，我可不要你相讓，也讓大夥兒看看你全力以赴，到底是不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了！”

高建安笑着取過那五石弓，試着拉了拉弦，說道：“大哥說的是，兩位兄長文才武略都遠在我之上，又從小跟着父皇浴血征戰出來的，我不敢比，我便用這五石弓就是了。一會兒倒是要請大哥二哥給我們開開眼界了。”

高承琮朝寶兒那邊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她一對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注視着自己，顯出十二分的關切來，顯見得美人全副心神都在自己身上，不由得心懷大開，對她安撫一笑，若成竹在胸。

高克定叫道：“大哥！”他擔憂地瞥了高臺一眼，低聲說道：“父皇旨意已定，大哥切勿三心二意，違拗父皇……”

朝中都知道高桓素有統一天下之心，早就對南梁虎視眈眈，只是一來北方征戰方息需要時間修養，二來尚未到最好的時機南征，因此才暫時按捺不動，但是兵鋒南下是遲早之事，東魯靠海，且與齊梁兩國都有接壤，有一支強大的水軍，實力不可小觑，北齊軍雖厲害，但都是北人，不熟水性。

軍若要南下，須得得到東魯的支持方可，因此高桓對東魯向來忌憚，一直以來都奉行的是拉攏示好之策，所以高承琮才會娶東魯公主為太子妃，如今太子妃薨逝，東魯素來就親齊抗梁，為了不讓齊魯聯姻帶來的利益轉移，也在全力以赴促成這樁婚事。

因此高桓多方權衡之下，還是決定為太子續娶小元氏。旨意早已拟好，也早告訴了他們兄弟，之所以還要大擺陣仗做出各國選妃的樣子，無非是給東魯看的，也好讓東魯的君臣認為這樁婚事是他們好不容易才争取得來，從而在其他方面便得做出更多的讓步而已。

高克定知道自己這位太子大哥素來好色，內寵頗多，與仙逝的太子妃元氏不過是政治聯姻，感情并不好，連帶的對姨妹小元氏也興趣缺缺。

其中利害關系，父皇早已對大哥言明，大哥對娶小元氏為繼妃雖不見得多高興，卻也并沒有異議。誰知道這個橫空裏殺出的安樂郡主，擺明車馬是沖着太子來的，而大哥，顯然是被她的美色所吸引了……

高克定還待再說，兩個小內監已是合力擡着一把暗沉沉黃柏色的大弓走了過來。

《戰國策》中曾記載“天下強弓勁弩，皆自韓出……大黃參連弩力可十石。”高承琮的這把大黃弩，正是古時韓地名家所制，原為新鄭國君所藏，傳說天下能開此弓者不超過十人，是高承琮攻破新鄭後所得的戰利品，素來珍愛，常以能開此弓誇耀人前。但自他後來在戰中負傷，太醫告誡須得好生靜養戒力後，就再沒開過大黃弓，此時為了在美人面前誇耀神力，才又把這把弓找了出來。

高承琮單手抓住弓背，頓了一頓，才運勁提了起來。

場外觀看的衆人已經情不自禁“嘩”了一聲。忽律珩興奮地站起身，為了看得更清楚，忍不住跨上幾步，說道：“太子哥哥果然天生神力啊！”

元麗姝眼中也閃耀出敬佩的目光，身子微微前傾，屏氣凝神目不轉睛看着高承琮。寶兒索性也學忽律珩起身出座，更是毫不掩飾地朝高承琮揮手鼓勁。

高承琮兩手穩穩把住弓，朝高克定一笑：“二弟，我若得勝，便把父皇賜我的白玉如意送與安樂郡主，衆目睽睽之下，父皇也不能奈何，何況東魯國小，南梁國大，論起身份地位，并不比元氏低，與東魯聯得姻，如何又不能與梁國聯姻？”

高克定眸光轉深，正要說話，高承琮已經從箭筒中抽出一支長羽雕箭，搭在弓上，“嘿”的一聲，吐氣發聲，雙臂使力，雖隔着錦袍，依然能看到他手臂上鼓起塊塊肌肉，渾身之力已經灌在了雙臂上，凝神靜氣，将弓弦緩緩拉開。

拉到十分滿時，高承琮正要松開右手将箭放出，電光火石之間，右邊肩膊處突然拉扯般一痛，那箭“呼”地一聲，挾着破空之聲疾射而出，斜斜透過幾十顆柳樹穿出，帶落了無數斷枝殘葉。

高承琮一手将弓支在地上，一手捂住了右邊肩膊，已知自己用力過猛，牽動了舊傷。

周邊衆人見高承琮失手，不由嘩然議論，臺上高桓已經遽然色變，忙命內侍宣太醫。高克定一直在密切關注高承琮，當他一箭射出時已經察覺他神色不對，忙扶住他：“大哥，可是舊傷又犯了？”一邊已經接過那張大黃弓，交給內侍，自己慢慢将高承琮扶回臺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