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林中相見

寶兒卻不想浪費時間，出了帳篷便停下了腳步，婉言說道：“元姐姐，我雖學過騎馬，卻是幾年也不見騎一次，又膽小得很，還是不去了，姐姐請自便。”

元麗姝嬌嗔道：“怕什麽？這裏給咱們準備的馬匹都是最溫順不過的小母馬，我來教你就是了，我的騎術還是從前我大姐姐在家時教我的呢，她的騎術，可是連太子姐夫都誇過不讓須眉的……你瞧，貴妃娘娘都要親自去射獵呢！”

她口中的大姐姐，便是前太子妃大元氏。寶兒心中一動，想起元麗姝是太子姨妹，又是內定的繼妃，肯定對太子了解得多，也許從她那裏也可以多打探一些太子的情況，頓時便改了心意。

忽律貴妃不知何時已經換了一身紅色獵裝，英姿飒爽，高高騎在一匹雪白的馬上，周圍簇擁着一群衣飾鮮麗的貴女宮人，個個意氣昂揚，鮮衣怒馬，從二人面前策馬經過，見了元麗姝和寶兒，笑着微微俯身說：“二位貴客怎麽還站在這裏？是不習慣我大齊習俗嗎？”她在二人衣飾上打量了一下，問：“可是未帶騎馬裝？宮裏有帶的多餘的，命人去取來就是。”轉身就吩咐宮人去取衣服。

旁邊忽律珩也騎着一匹棗紅馬，居高臨下，斜眼看了二人一眼，甚是輕視。

元麗姝穿的雖然不是騎馬服，但東魯仕女，為了姿态優雅好看，習慣了穿着裙子一腿盤在馬鞍上側騎，因此也用不着換衣服，婉言謝絕了忽律貴妃的好意，只說：“……給安樂郡主取一套就行了。”

寶兒看了看自己身上，她為了突出自己的美麗，穿的都是輕薄的絲紗，牽牽絆絆，飄飛若仙，看起來十分漂亮，卻不适合騎馬，只得謝了忽律貴妃。

忽律珩已經等得不耐，也不打招呼，嬌叱一聲，一鞭擊打在馬臀上，如飛去了。

忽律貴妃望着侄女笑了一笑，朝二人點點頭：“那我們先走了，二位貴客慢行。”

元麗姝和寶兒都微微躬身，眼見一群人前呼後擁去了，元麗姝目中閃過一絲異色，悄聲對寶兒說道：“貴妃娘娘一心想把自己的侄女嫁給太子，從前我大姐姐在時，她就提過一次要讓忽律珩做太子側妃，只是那時候有我大姐姐在，忽律珩還未及笄，我姐姐不樂意，姐夫本來就跟忽律貴妃不對付，就給拒了。

後來我姐姐病倒，忽律珩一直也不定親，就是等着我姐姐咽氣她好入主東宮呢！”

寶兒淺笑不答，暗暗在心裏道了聲慚愧，心說：若是你知道我也是處心積慮想要嫁給你姐夫，不知道又會如何說我呢？

這時宮女捧了一套綠色的騎馬服過來，莺時接了，寶兒進了帳篷換上，北地佳麗身材修長矯健，騎馬服也比寶兒的尺寸要大得多，寶兒換上以後，整個人分外嬌小，袖子還可以用護腕束住，裙擺卻長長拖在地上。

莺時嘀嘀咕咕地一邊給寶兒系腰帶一邊念叨：“……這北方人長得還真是高大，女人們都和咱們那邊的男子差不多，男人們就更是蠻牛似的，怪不得打起仗來那麽厲害呢！”

寶兒任她唠叨，心裏卻有些沮喪，齊國鐵騎确實是所向披靡，自己費盡心機能不能成事不可說，就算真成了太子妃，或是能借勢把衛家滅了，日後南梁在大齊的威勢之下，又是個什麽局面卻是自己無法預料的了。

她出了帳篷，元麗姝已經讓人牽了兩匹馬來，“寶兒妹妹，這兩匹馬都十分溫順，我已命人檢查過了，你先挑把。”

寶兒見兩匹馬都披着雕花繡鞍，脖子下垂着銀鈴，籠着黃金絡頭，鞍上還挂着适合女子使用的小小金弓和羽箭，一匹棕色一匹白色，看起來一般大小。她素來喜歡漂亮的東西，便随意指了指那匹白馬。

她怕衛照搗亂，給他下了巴豆，又怕護送的侍衛都是衛照的心腹，怕他們壞事，就只命他們在場外等候不許進來。這時身邊只有一樣不會騎馬的莺時一人，只得笨拙地在元麗姝和莺時的攙扶下上了馬。

麗姝耐心地教她如何握緊缰繩，如何控制速度，講了半日，見寶兒已經熟悉了起來，不似之前生疏，也敢慢悠悠地讓馬載着她踱步了。

笑一笑，自己上了馬，莺時要跟着，元麗姝笑止住了說道：“你這小丫頭不會騎馬，跟着反倒不安全，和我的使女一起在林外等着吧。”手掌在寶兒的馬匹臀上微微拍了拍，兩匹馬兒便并排走進了樹林。

這片獵場十分寬闊，元麗姝怕寶兒控制不好速度，也不催促，只不緊不慢和她并排而行，春日林中彌漫着樹葉草木和野花的清香，空氣芬芳，遠遠隐約可聞驅鷹逐兔之聲，寶兒微微放松了下來。

元麗姝側着騎在馬上，腰背挺直，長裙迤逦，垂在馬腹下，更顯飄逸，不由羨慕。随口問道：“元姐姐，太子殿下之前是怎麽受的傷？”

“去年冬天雪大，東北草原那邊凍死了許多牛羊，牧草也都沒了，達斡爾和赫哲族聯合騷擾邊境，掠取財物和糧食過冬，太子和晉王殿下奉命分兩路前去征讨，太子殿下勢如破竹，孤軍深入，被困在二郎山，受了箭傷還猶自殺敵不肯下馬，所以留下了舊患……

那次還多虧了晉王殿下及時趕到……”她突然“噓”的一聲，示意寶兒禁聲，緩緩從馬背上摘下金弓，抽出羽箭，寶兒順着她目光看去，只見一只前方草叢中正有一只兔子在探頭探腦。

元麗姝一箭射去，“奪”的一聲，射在樹幹上，那只兔子已經受驚，往林中逃竄。“別跑！”元麗姝一時興起，拍馬就趕了上去。

“元姐姐！”寶兒叫了一聲，又不敢動，只得眼睜睜看着元麗姝的馬眨眼便沒入了林子，初時還能聽到她的嬌叱，到後來便一些聲響也不聞了。

周圍樹林寂寂，只有雀鳥的清脆鳴叫，寶兒忽然心慌，緊緊攥着缰繩，只覺得手心沁出汗來，暗暗後悔不該跟着元麗姝來騎馬，只得嘗試着伏下身子想先下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