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2)
要推樂言?天氣這麽冷她會凍死的,會凍死的。”他心裏本就急,想到樂言在那麽冷的水裏泡,這會更是紅了眼,抽抽嗒嗒哭起來。
時景林鄙夷道:“要哭出去哭,你就死了這條心,到死她就把你當弟弟,你若不信問方明憶。”
張書博沒聽懂他話裏的意思,倒是方明憶‘哇’地聲哭出來,捂住臉往走廊的盡頭跑去。
他很滿意這個結果,對不知道事情經過,站在一旁插不上話的時海和沈玉佳道:“她醒了,我要和記的小米粥,和林的紅燒肉再加紅燒魚塊,麻辣豆腐,還有再來個青菜和水煮河蝦,河蝦要野生的,記住不要放雞精和味精。”
他命令:“現在就讓人去買。”
醫生在從病房出來時,就告訴他們樂言沒事,只等着醒來。沈玉佳急着想見女兒,她上前一步要進去,時景林側身擋住,全身散出的冷意讓人生懼。
沈玉佳小心地問:“我能不能進去看看她?”
時景林回道:“不能。”他掃了一眼沈玉佳的肚子問時海:“我要的東西什麽時候能送過來?”接着,他垂下眼緊盯着沈玉佳的肚子說:“我不想在醫院裏看到不相幹的人。”
時海攬住沈玉佳的肩,往後拉了幾步,用手護住她的肚子。
時景林看着他那只手冷笑了下,他們是真父子,他一個眼神他就能知道是什麽意思。
時海在沈玉佳耳邊低聲說:“小景說沒事,就是沒事,我們先回去,現在晚了,明天再過來看樂言,啊~你也累了,對孩子不好,我們先回去。”
沈玉佳沒一點辦法,只能聽時海的話先回去。
時海一手攬着沈玉佳,一手拽住張書博。
張書博不願回去,像個木樁一樣釘在走廊上。
時海勸道:“小博回去了,爺爺還在家等你,他身體不好,老人家不能讓他一個人在家。樂言沒事了,走了,走了,明天再過來。”
張書博說:“那明天過來,那明天過來。”這才依依不舍的跟着時海和沈玉佳離開了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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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時海走後沒過幾分鐘,就有人送來了飯菜,當熱氣騰騰的小米粥,清爽的青菜,新鮮的河蝦端到病房時。樂言摒棄了她點的紅燒肉和紅燒魚塊,看着色香味俱全的菜,她喊時景林一起吃。
時景林沒一點餓的感覺,他夾了塊青菜後放下筷子,夾了幾只蝦放到碗裏,一只只剝起來,再把剝好的蝦放回到盤子裏。這樣,樂言就可以直接吃。
樂言看着那一個個剝了皮的蝦,欲言又止,夾了只沒剝皮的蝦又放下,選了只剝了皮的,喂到嘴裏。
平常兩個人一起吃飯時,吃魚他喜歡把魚刺去掉放到她碗裏,吃蝦喜歡剝皮。吃魚讓別人去魚刺,這種行為太反人類,吃蝦讓別人剝皮,口感會差很多。她喜歡帶皮放到嘴裏,吸一下鮮美的湯汁,用牙齒剝掉皮再吃肉。很多次她都想和他說,怕他生氣一直都不敢開口。
今天生病,她說要吃紅燒肉時,他沒有訓斥自己,是不是可以和他說這個問題?要是他不高興怎麽辦?樂言為難,糾結要不要說,咬着筷子沉思。
她小心翼翼的,時景林更是小心,不敢多說話,只能順着她的話說。見她皺眉心提到嗓子眼上,好像她不高興,下一秒又會讨厭自己。
樂言覺得還是不要說了,這種事情忍忍就過了,一年365天,天天在一起吃飯最多1000多天,而這1000多天裏又不是每頓都吃魚和蝦。
又不會跟他吃一輩子的飯,何必要惹他不高興。
她燒剛退,身體還沒恢複,小米粥吃了幾口就吃不下了。護理人員撤走飯菜,樂言呈大字狀躺在床上,只覺得全身酸痛,頭隐隐作痛。
她揉了下太陽穴,發現自己及腰長發不見了,她留了多年的長發就沒了?她呆呆地問時景林:“我的頭發了?”
時景林說:“你前幾天說想換個發型剪了。”
樂言說:“我怎麽會想換個發型?我爸說我長頭發最好看,我怎麽會剪頭發?我怎麽會剪頭發?”她摸着自己的短發傷心極了,好像剪掉的是她的命。她再摸自己的身體,手落在胸部上。
她坐起盯着病號服下的胸部,用兩只手拖了下,為什麽這麽大?!
她擡頭看向時景林,眨了下眼問:“時景林?”
時景林心頭一緊,不敢回話,屏住呼吸等她下句。
樂言又眨了下眼摸摸自己的頭發,好像是自己剪的,是在父親死了好多年後剪的。不對,她才十幾歲,父親死了才幾年,怎麽會是好多年?
是自己剪的,是自己三年前剪的,自己為什麽要剪,她有些想不出來,自己為什麽要來醫院?
好像是掉到水裏了?
“方明憶了?”她突然問,她記得她和方明憶在游泳池邊上說話,自己沒扶住把手掉到水裏,方明憶肯定吓哭了。
直覺告訴時景林他應該避開這個問題,他按住她的肩膀讓她躺下:“你累了休息會。”
樂言睡下喊了聲:“哥。”她又覺不對改口喊道:“時景林?”
時景林心裏又是一緊,從來沒覺得自己名字這般恐怖,好像從她口中每喊出一次,他就會離她遠那麽一點。
他抓住她的手說:“喊我哥哥。”她的手很漂亮,他第一次覺得這雙手漂亮,是在那次的電梯裏,她拉着自己的衣袖,喊的那一聲‘哥哥’,百轉千回也不過如此。
他不由得吻了下粉紅色的指甲,甜甜的帶着桃花的芬芳。
他舔了下。
如融化掉的冰淇淋從指尖流過,滑滑的,粘粘的,一股子惡心。
樂言收回手,緊捏成拳,躲進被子裏,露出一雙眼,顫栗緊張地看着他。
像一只瑟瑟發抖的小貓。
“別怕。”他坐在床邊摸摸她的頭。
她打掉他的手,厲聲說:“別碰我,你讓我惡心!”
她自己吓了一跳,又往被子裏躲,怕他沖上來雙手抱頭,不知是不是抱得太緊,她覺得頭又有些痛了。
短短一個小時,時景林還沒從欣喜中蛻變,又被打回了原形。
她醒來時對他笑得有多明媚,這會他的心就有多疼。
他為什麽這麽讨厭自己,他明明從來都沒傷害過她,他什麽也沒做錯,只不過是喜歡她。
如果這都叫錯的話,這世間還有什麽是對的?
沒有對的,那就讓它錯下去,什麽‘強扭的瓜不甜’讓它統統滾蛋。
他就是喜歡她,就是喜歡她,就是要和她在一起,這就是對,基它的都是錯。
他掀開被子,溫柔地喊道:“樂言。”
樂言不敢答應,她覺得答應了就有不好的事發生,她好害怕只能抱着頭抽泣,這樣有安全感,好像她做過了好多次。就連手掌摩擦耳朵引起耳膜震動的頻率都是那樣的熟悉。
一下,兩下,三下,四下,五下……在數到一百下時她就會睡着。在無數個數不清的夜晚,她都是這麽渡過。
“樂言。”他又喊了聲,手伸過去她滿臉的淚水,打濕了他的手心。
他捧住她的臉說:“不哭好不好?”她還在哭,他是一點辦法也沒有,該怎樣安慰無緣無故哭的女孩子?
方明笙說過,最簡單的就是給她們買買買。
他擡手要抹掉她臉上的淚,看着那白玉似的臉又怕自己手太粗糙刮傷她的臉。他從上衣口袋裏掏出随身帶的真絲手帕,抹掉她臉上的淚。
“別哭了啊,你要什麽哥哥都給你買。”
她還是哭個不停。
他像哄小孩子般哄道:“你是不是喜歡自己買?我把卡給你,你想買什麽就買什麽,買什麽都可以,好不好?”
她還在哭。
方明笙這個沒用的蠢貨~ 什麽事都能用錢解決,他就不會坐這了,自己也夠蠢的。
他心煩的想殺人。
他想:如果殺人能讓她不哭,他現在就去殺人。
她依舊哭着,他不能讓她再哭下去,他抱住她,把她放在懷裏,放在心尖尖上,搖一搖,再拍一拍。
她的腰又細又軟,細得一手都能握住,軟的像一團水,胸前兩團白兔緊貼在他身上搖晃,少女香甜的體香闖入鼻尖,如春,藥般刺激他全身的感官。他的身心被溫暖包圍,如太陽冉冉升起,高懸于空。
他吻了下她的額頭,灼熱而又明亮,閃得他睜不開眼,憑着本能的欲,望繼續。
我喜歡你,好喜歡,好喜歡,喜歡到想和你成為一體,永遠也不分開。
我從不後悔對你做過的事,因為我別無選擇,如果可以再給我一次重來的機會,我會用最溫柔的方式讓你知道,我喜歡你。
作者有話要說: 強取豪奪這種事是不會成功的,成功了不得教壞小朋友,對不對,哈哈……
終于寫完了回憶,跟前面接上了。這章還沒寫完,太晚了先睡覺,明天接着寫。
☆、第 41 章
白色窗簾,滿屋的消毒水還有相同的吻,記憶在樂言腦海中閃現,多年前的記憶蜂擁而至,擠壓她的大腦。
時間長河沖淡的記憶,歷歷在目,淡化的傷口再次劃開,她又經歷了一次折磨。醒來她希望是個夢,一切都沒發生過。再後來她認清了這個事實,那時候她就在想:自己如果力氣大些,會反抗了是不是結果就不一樣。
撓傷他的臉,學會說謊,學會逃跑,學會惡狠狠地看他,說恨他,恨不得殺了他。她膽子小只會說狠話,從小到大殺條魚都怕的人,怎麽敢殺人?她常常用這句話安慰自己:如果時間可以倒流到事情發生的那天,她一定殺了他,只是時間不能倒流。
相同的人,相似的環境,這一刻她恍惚又似回到當時,她咬牙擠出五個字:“你讓我惡心。”舉手就在他臉上撓出五個指甲印,雙手拿住他的肩,在他頸間咬了一口,膝蓋頂上他重要部位,另一只腳踢上他的胸口。
時景林飛出床外,滾落在地板上,他捂住重要部位,汗如雨下,疼得站不起來。
樂言下床,操起手邊的椅子,重重地砸在時景林頭上。
時景林擡手護住頭,只聽見‘嘎嘎’兩聲響,不知椅子破了還是他的胳膊斷了。
樂言見木椅破掉,他還完好無損,撿起斷掉的木棍,插在時景林肚子上。
紅色的血在時他衣角散開,像一朵朵美麗的梅花。樂言輕笑了下:你死了,這一切都結束了。
她完成了多年的夙願,一頭栽在地上心想:終于可以睡個好覺,不會再做惡夢了,真好。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間,時景林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的肚子上就被樂言戳了個洞,奇怪的是他感覺不到痛,他摸了下只是紅色的液體。
他再看了下昏倒在地上的樂言,疼痛襲來,喘不過氣,他忍着痛捂着流血的傷口爬到病床前,按響了呼叫鈴。
碎掉的木椅,滿屋的血跡,時景林一身的血,躺在床上大口喘氣,病房變成了案發現場。縱使見過許多生死的護士不免驚呼:“王醫生,王醫生……”
醫生很快就到,把時景林架上了床,推他到手術室。只是皮外傷沒有傷到內髒,醫生快速地進行急救,縫了幾針,做的局部麻醉,藥效一過,時景林能下床了,他就跑去看樂言。
醫生說她沒什麽事,燒剛退,因為用力過猛身體虛脫,睡一覺就好。
疼痛使時景林找回理智和思考能力,事情不是他預想的那麽簡單。他在腦海裏,理出樂言和他第一次見面到現在所發生的事情和她所說的話。
一個大膽的猜測跳出來。
“王醫生,人的記憶是怎樣的存在?人有前世今生嗎?或者說一個人有兩個不同的記憶,性格也有所不同。”
王醫生回道:“我是無神論者,你所說的在我們醫學上叫‘人格分裂’,還有一種叫‘臆想症’,這兩種病況同時發病的幾率很大,因‘想’而‘分’,因‘分’而‘想’,相輔相成的。讀書的時候有個案例是一個人分裂成七種性格,帶我的教授告訴我們,有些人心理脆弱,在遇到某些事情時,就會逃避,生出另一個人格來保護主人格。樂小姐是受了什麽刺激?”
時景林覺得他話太多,冷瞥了一眼。
王醫生登然覺得脊背發涼,知趣地把話題轉移到樂言的身體上:“她身體沒什麽問題,一切正常,再挂兩瓶鹽水就好了,有事叫我。”他拿着查房記錄走到門口,又折回來說:“她醒了你帶她去看心理醫生,你最好不要再跟她見面,她這次拿的如果是刀,你現在已經沒命了。別讓她再受刺激,說不好這裏。”他指指腦子,不言而喻。
樂言覺得自己做了兩個夢,一個是夢到十幾歲剛和時景林認識的時候。還有一個是她桶了他一刀,第二個夢最爽,是她想了多少次又不敢的夢,手刃仇人,大快人心。
哎呀,做夢都會笑醒。
只是,她醒了病房怎麽沒人?方明憶了?怕是吓得哭了?張書博了?她要跟他說的清楚,不能再像上輩子一樣,不清不楚的最後害了別人也害了自己。
母親去哪了?還有時叔叔,他們在舉行婚禮,自己掉下水怕是很擔心,怎麽都不來看自己?
她正在納悶,病房門由外打開,走進一個穿着白大褂的女醫生,三十出頭相貌平凡,氣質溫和。
“醒了?”她拿出查房單在上面寫了幾個字,“頭還痛不痛?”
樂言回道:“不痛。”
她交待:“不要老是呆在床上,可以下來多走動走動。”
樂言問:“醫生,我媽他們了?”
“她去洗手間了。”她走到床邊,讓樂言躺下,翻了下她的眼皮用随身帶的手電筒照了下說:“我姓趙,你叫我趙醫生。”接着,揉了揉她的太陽穴。
她的身上有股中藥的香味,手指的力度剛剛好。樂言閉上眼,享受這一刻,不知是中藥味道還是她按的太舒服,樂言有些困,她慢慢閉上眼。
眼前是一片美麗的花海,微風吹過一望無際,太陽暖陽陽地照在身上,她伸了個暖腰。花海中間有一條伸到遠方的路,她順着路往前走,身邊有兩個孩子跑過,一個男孩,一個女孩,男孩個子比女孩高出許多,兩人圍着她咯咯笑。走了一段路,他們向她揮手告別,眨眼間就不見了。她并不覺得傷心,只是有些失落,依舊開心地往前走。突然從花叢中跳出只老虎撲向她,撕破她的衣服,她赤、身、裸、體地縮成一團,它用舌頭舔着她的全身,突然騎身而上,那張虎臉幻化成人的模樣,光着身子與她糾纏在一起,像一把刀貫穿她的身體。她掙紮着摸到一把刀,刺向他的背。他沒了呼吸,她推開他看到一張熟悉的臉,是時景林,是時景林。
夢,嘎然而止。
樂言睜開眼,啊,剛剛自己是睡着了嗎?
趙醫生笑了下說:“就睡了幾分鐘,看來你還是要休息,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
她帶着查房本走出病房帶上門,時景林站在病房外透過單向下班把裏面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趙醫生拿着她所記錄的時景林解說:“我對她進行了催眠,花海和陽光,小路,代表人生,兩個孩子一個男孩一個女孩,男孩個子高,女孩個子矮,代表在她人生中重要的人。”
時景林說:“應該是張書博和方明憶。”
“最後一只老虎,”趙醫生頓了下說:“在夢中你強J了她,她殺死了你。”
時景林瞳孔放大:“這怎麽可能?”
趙醫生問:“你确定你沒有做過傷害她的事?或者說你有什麽舉動讓她覺得你會傷害她?”
時景林想了會,搖了搖頭:“沒有。”
“你再想想。”
時景林想不出來,他的記憶力極好,好到能記住和她第一次見面到現在所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個動作。畫面定格在昨天病房裏,昨天要不是她抓過來,他怕是真會做出那種事。他悔恨地問:“親她算不算?”
趙醫生加重聲說:“算。每個人的承受能力不同,以QJ來舉最簡單的例子。
A的心理承受能力強,QJ可能對她來說就是被蚊子咬了下,當然這只是打個比方,事實上不管是男性還是女性在對待QJ這個問題上,都不可能像被蚊子咬了這麽輕松。
B的心理承受能力一般,她會半年或者一年自我修複,随着時間的推移和年齡的增長她會淡忘這件事。
C的心理承受能力差,她會性情大變,會做出傷害自己和傷害別人的事,五年乃至十年都走不出來。
D就是心理承受能力特別差的,到死都不能釋懷,最為嚴重的就是‘自殺’。”
時景林驚問:“自殺?”
趙醫生說:“不用擔心,她的潛意識裏是殺了你,她不會自殺。”
時景林松了口氣。
趙醫生接着說:“她對你的行為非常敏感,才會因為你親她,做出過激反應,從而認為你QJ了她。依照你給我的資料,她的記憶片斷好像很零碎,一般人都不會把自己父親死亡的時間搞錯。她為什麽搞錯?還有他對你的态度,這值得深究。現在我只能把她歸類為輕微的人格分裂和嚴重的臆想症。進一步的确症需要更多的時間。但有一點我可以肯定,她的意識裏你QJ了她,這個意識非常強烈,你最好不要和她有接觸,特別是身體上的。你的存在會給她很大的壓力,迫使她狂暴燥郁到最後就是俗稱的瘋了。”
時景林想不到是這個結果,意料之外又是合情合理,要不然怎麽解釋她對自己的讨厭?
作者有話要說: 心理這一段,我瞎BB的,別考據。有12萬字了,希望能寫到20萬~
☆、第 42 章
他不敢進去,只能站在病房外看着她,時間不知過了多久她有些不耐煩,喊來護士問她母親了?
“我媽了?趙醫生說是去洗手間了?”
護士笑道:“她有些不舒服,去了婦産科。”
樂言急問:“有沒有事?”
護士說:“醫生說她胎心不穩要多休息,你也要多休息。”
樂言松了口氣,環顧了下四周,冰冷的白色沒有一絲人氣,床頭櫃上什麽都沒有,外面豔陽高照,窗戶緊閉。護士把鹽水挂在挂勾上,拿出根輸液管插上去,擠出幾滴鹽水說:“右手伸過來。”
樂言伸出右手,當針頭碰觸到皮膚時,她突然收回,問:“張書博了?”這房間太過于幹淨,生病了不是該有人來看她嗎?鮮花沒有可以解釋,水果吃食沒有就太不正常。
護士愣住,她只是個打針的護士,她說的話是趙醫生吩咐她說的,她道:“我們先把鹽水挂好,身體要緊。”
樂言抱住胳膊,警惕地看着她,不是她草木皆兵,實在是這地方太過于詭異。
站在病房外觀察的趙醫生問時景林:“你确定她智商比常人低?她可一點也不像你所描述的那樣好糊弄。”
時景林沉靜道:“人在受到心理創傷後,對周圍的環境都會産生不安全感,她這不是正常反應?是我忽略了。”
他問:“我能進去見她嗎?”
趙醫生搖頭:“最好不要。”
時景林問:“跟在她母親我父親身後總可以吧,我不說話,也不跟她有任何身體接觸。”
趙醫生想了會道:“可以。”
時景林在電話裏快速地向時海交待了該注意的事情,他們來醫院,不要再提昨天的事,就當作是樂言掉水裏後才醒來。
時景林以沈玉佳肚子裏的孩子威脅,時海不敢說一個‘不’字,連哄帶騙的把沈玉佳糊弄過去。
小護士拿樂言沒有辦法,急搓搓的時候,趙醫生進來了,她接過小護士手上的針頭,插回鹽水瓶裏。坐在床邊避重就輕安慰她:“你母親身體沒什麽事情,她一會就過來,別急。”
趙醫生的聲音和她人一樣給人種溫和信任感,她開口說話,樂言感覺一切好像是又是那麽正常。母親沒事,張書博了?方明憶了?怎麽沒人來看她?
她問:“張書博了?方明憶了?”問後才覺她不認識他們。
趙醫生問:“你說的是送你來醫院的朋友?”
樂言點頭:“嗯。”
趙醫生說:“你睡的時間太長,一個吓哭了,一個先回去了。”
她溫和而又鎮定地看着樂言,這讓她安心。
就在這時,時海帶着沈玉佳過來了,從頭到尾沈玉佳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昨天時海讓她先回去,她一夜沒睡,聽他說帶她來看女兒,草草地洗了個臉就過來了。見到女兒平安無事,懸下的心放下。
樂言見到母親心裏的疑慮打消,躺在床上乖乖地挂上鹽水。
時景林站在時海身後一米開外,比起在外面看她,這裏更加的清楚,嘴唇幹涸,臉頰沒有血色,雙眼略微呆滞沒了上次醒來的靈動。
他不敢動,就安靜地站在那,看着她和母親說話,看着她挂上鹽水。透明的液體流入到她身體中,他有種欣慰的快,感,同時又感覺到種虛脫無力,就好像流入樂言身體裏的不是鹽水是他的血。
她把他的血抽幹了,他還甘之如饴。
他跟着進門,樂言就看到了他。他換掉了西服,穿着黑色休閑上衣和黑色褲子,嘴唇灰白沒有血色。整個人越發冷了,像是從墳墓爬出來的讓人心生顫栗。
奇怪的是她看到他沒了以前的燥郁之感,感覺他就是個認識的人,平平常常無怨無恨的。可能那個夢太過于真實,真實到她覺得是真的發生過,如梅花般滴落的血,刀刺進他身體裏像切豬肉般拉動的觸感。
她在夢中殺了他,真實到她就殺了他。前世的種種都因她那一刀飄散在記憶裏,今世的她不必再為什麽煩惱。
兩人目光相接,她沖他笑了下,淡然而恬靜,生命本應如此,從容地面對人生的所有。
時景林敏銳地感覺到她的不同,她整個人像一朵粉色的蓮花,泛着層淡淡的玉光,溫和一點也不刺眼。如果在昨天以前,他肯定會走過去,對她笑一下,那将是他十九年來最好看的笑。并告訴她,自己喜歡她。她推開他也好,拒絕也好,他都不怕。因為他還有很多次機會。
現在他什麽都不敢做,像個傻瓜一樣站在這,什麽也做不了。他想哭,他不能讓別人看見,轉身小跑着走出病房。
樂言往他跑出去的方向看了眼,心想:他好奇怪。接着,又和母親聊起關于張書博和方明憶的事。
時景林覺得肚子有些痛,手一摸,原來是傷口裂開。他沒有管傷口,拖着雙腿來到醫院的頂樓,怕有人自殺,這裏用鐵網封死,看上去就像個巨大的鳥籠。
北風呼嘯吹在他臉上,刮得臉生疼,他縮着身子靠在角落裏,耳畔傳來‘嗚嗚’的風聲。他‘哇’地聲哭出來,哭了兩聲他就停下,轉而低聲抽泣。他用雙臂蒙住頭對自己說:不能哭,不能哭。眼淚還是忍不住地往下掉,十九年所有的眼淚都沒有今天的多。
“哥哥。”宛若夜莺,百轉千回。
似前世在他耳畔喊過千萬遍,才換來現在的一聲。
他抓住伸過來的手,閉上眼在臉頰上撫慰,癡迷地嗅着手上的馨香,他聞不到她的味道。
這不是她的手!
時景林猛地睜開眼,甩開這只手,只見王笑笑匍匐在地,雙眼含淚委屈地看着他。
贏弱清麗,真和沈玉佳有幾分像。
“哥哥,你怎麽了?”她小心甜糯地問。
時景林只覺胃液翻湧,幹嘔出酸水,這兩天除了陪樂言吃的那口清菜是滴水未進。
父親這邊沒有兄弟姐妹,幾個表姐表哥年齡都比他大個十來歲。從小沒有玩伴,王笑笑的父親是外婆的司機,外婆疼她把她當成幹孫女,兩人可以說是一起長大,感情說不上特別好。她喜歡纏着自己,只因她乖巧懂事,他也就不去計較。她喜歡喊自己‘哥哥’,于他來說不過一個稱謂,無所謂的存在。
現在聽來卻是如此惡心。
時景林站起,居高臨下地看着她,陰冷道:“再喊我‘哥哥’割了你的舌頭。”
☆、第 43 章
王笑笑定住,不敢再吱一聲,她站起,心想:這麽多年的陪伴,他對自己多少會有些感情,試探地往前走了一步,見他沒有反應,輕聲道:“我以後不喊。”
她的聲音好聽,像是情人的低呤。時景林以前從來沒注意過這些,現在聽來竟是聽出些味道,她這是在取悅自己?時景林想到方明笙開玩笑說的話:你倆好上了吧。
恍然大悟又是後知後覺,有些事情在不知不覺中就這麽被發生了。他不在意的事,就這樣被人利用。他只覺得好笑,為什麽有那麽多人會為了錢而出賣自尊?在他眼裏‘錢’就是個數字,縱使他身無分文,也不會為了錢去讨好別人。
王笑笑以為他念着舊情,大膽地扶上他的胳膊,道:“我們先下去。”
時景林目光落在她的雙手上,手指修長白皙,指甲上塗着淡粉色指甲油。比起樂言自然天成的手指,她的這雙手就顯得乏味,無趣。猶如盜版和正版的區別。
心裏有個想法跳出來。
時景林命令道:“手拿開。”
王笑笑松開手,時景林道:“我會對外宣稱你是我女朋友,你配合和我,我給你這個身份。你想必也知道這個身份會給你帶來什麽,大家各得所需。”
王笑笑還想說些什麽,時景林目光冷咧地落在她身上,她最後吐出一個字:“好。”
時景林喜歡她這個态度,識時務的生意來往,各得所需。
樂言這邊已經和母親決定了出院時間,時景林帶着王笑笑一前一後再次回到病房。
王笑笑會過來,誰都沒覺得意外。不光在樂言眼裏,在大部分人眼中,王笑笑和時景林就是一對,不言而欲的男女朋友。沈玉佳更是這麽認為,她想緩解時景林和時海之間的關系。心裏想着就是讨好他,不敢與他說話,只能從他身邊的王笑笑開始。愛屋及烏的喜歡王笑笑,像一個準婆婆般,問東問西。在問到兩人畢業了要不要結婚的時候,樂言都替母親尴尬,她媽什麽時候這麽八婆了?
王笑笑聽到後,看了眼時景林,低頭羞澀地笑了下,說:“這個還早。”
少女嬌羞的模樣,惹人憐愛。時景林不言語算是默認。
沈玉佳心想:看來這兩個孩子兩情相悅,離結婚也不晚了。樂言也這麽想,哎呀,真要結婚了!也對,兩人都同居了能不結婚嗎?至于時景林在婚禮上的行為,樂言把它歸類為他一時抽風。
現在什麽都好了,他能找到喜歡的人,她替他高興,連帶着看王笑笑都覺得有幾分親切。母親在和她說話時,她就那樣微笑友好地看着王笑笑。
在什麽也不清楚的兩個女人面前,時海就沉靜許多,他向時景林使了個眼色,兩人來到無人的走廊上。
兩人靠在盡頭的窗戶邊,時景林伸手向時海要煙,時海道:“戒了。”
時景林微微的詫異,時海的煙瘾很大,他一個人在書房裏一晚上能抽上好幾包。小時候他站在門口偷偷往裏看,看到雲霧缭繞中他模糊的臉。這時候母親就會走過來,冷冷地問他:想不想要父親抱?
他說想,母親就會說:你哭,哭着進去,他就會抱你。
他為什麽要哭?而且他哭不出來。這時,母親就會掐他,掐得他疼得厲害,他擠出幾滴淚,母親抱着他進入書房,向父親訴苦:小景哭了要找你,想讓爸爸抱。
時海從煙霧中伸出頭,看了他一下,擺手讓他過來。他聽話地走過去,父親抱起他,讓他坐在腿上。母親就這樣走過來和父親說話,她剛開口說出一個字,父親就放下自己,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兩人再也沒有繼續談下去的理由。
事後母親問他,為什麽不哭。他冷冷地看着她問:我為什麽要哭?一點也不像三歲孩子該說的話,不光是父親怕他,母親也怕他。
他問:“怎麽戒了?”
時海說:“你沈阿姨受不了這個味。”
時景林了然,都說古時候的嫔妃是母憑子貴,其實在男人這,是子憑母貴,男人喜歡一個女人,可以為了她喜歡不是他親生的孩子。
時景林問:“樂言是不是也不喜歡這個味?”
他這話問得跳躍,時景林怔了下道:“言言不喜歡,他父親從來不抽煙的。”
“哦。”
兩父子難得的一次不吵架的談話,時海比誰都清楚時景林真實的想法,本來他準備問時景林是什麽想法,為什麽這麽做?這會是一個字也問不出。過了會他道:“醫生說言言挂完鹽水就可以出院,我去辦出院手續。”
時景林看着他的背影心想:自己也該把煙戒了。
樂言沒想到能這麽快出院,坐上車後她還有些恍惚,看着車窗外不停往後倒的高樓大廈從未有過的安心。她有好多事情要做,先和張書博說清楚,再去找方明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