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別有佳風月
章二七 別有佳風月
黑甲巨龍、沖天紅火、無處不在崩毀的地面和山峰,乃至滾滾焰光飛塵中,倉皇四散逃離的人影……混亂不堪的場面又一次映入眼中,覆蓋了整座龍山古月的危機,宛如山崩石倒,當頭壓來。
越瓊田覺得自己的手心在滲汗,但仍是抿着唇從一片搖搖欲墜的樹陰後跳了出來,随手舞動清纏撥打開亂飛的碎石,一邊與一小股同樣被困在卧龍潭左近的散修向月下集外退離。
一路踉跄,如同身墜千斤,身邊同行的人似乎換了又換,又似乎在一點點減少……直到陡然驚覺,煙塵滾滾飛沙走石中,竟只餘自己一人孤零零立足。紅焰黑煙,間不容發,當頭沖下。
大吃一驚,越瓊田不消多想,指上掐訣一劃,三光定乂抖開迎上龍火,但卻在剛剛相接的剎那,金光宛如薄脆紙片,碎成一片金沙。殺機再無攔阻,頃刻臨身。
一聲大叫,龍火焚身,該是如墜熔岩煉獄般的恐怖體驗。然而越瓊田慘叫了一半,忽的戛然而止,那襲上身的溫度,柔和得宛如溫絮暖棉,又帶着絲絲縷縷需細細分辨的雪涼,從肩頭向下,輕輕覆蓋全身。
溫涼皆如水,頃刻洗去光怪陸離。越瓊田緊閉的雙眼猛的睜開,入目一片蒼青石頂,高懸頭上,身下也是硬邦邦的石板觸感。不知在上面躺了多久,稍微動彈,就覺連腰腿都僵硬得發酸。然而從噩夢中掙脫出來的欣喜讓他一時并顧不上這點不适,深深的吸了幾口氣,又試探着擡起了一只手臂。
手臂擡起,一片青色的衣角卻從肩膊上滑下。越瓊田手腕一轉,一把撈住了,舉到眼前。因還是躺着的姿勢,大片的衣料随着他的拉扯被撐了起來,滿眼皆是熟悉又陌生的顏色——陌生,是因已足足六年不曾再見過;而熟悉,卻是時時萦心,不曾稍忘。
就這樣維持着一個有些別扭的姿勢仰躺着,越瓊田的眼睛一眨不眨,仿佛要在那蓋在身上的青色道袍中看出一個活生生的人來。只不過衣服不曾大變活人,剛剛還安安靜靜的空間中,忽然有了另一個人說話的聲音:“你醒了?”
越瓊田陡的一松手,任憑道袍飄蕩蕩覆下,将自己一頭一臉都蓋在了下面,一聲不吭,一動不動。
說話的人走得更近了,在石床前站了片刻,又喚了一聲:“越瓊田。”
鼓起的衣服包裏,依然不見動靜。
來人又靜了靜,忽然伸手,将他蓋在頭上的衣服一把掀開了。衣服下是少年閉得緊緊的雙眼,兩頰潤紅,呼吸綿長,全無一點不适的樣子。來人搖搖頭,伸一手虛虛覆在他額頭上,再次開口:“你醒了。”
手掌下緣,忽然睜開了一雙帶着欣喜的眼睛,黑眸如星,璨然有光。只是一張嘴,卻是哼哼唧唧的調子:“我被那條大黑龍打傷了!”
“……”
“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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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有師父疼愛才能好!”
“……”來人仍是報以沉默,許久,直到少年臉上燦爛的笑意要融化掉了,才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輕輕吐出一個字來:“好。”
下一刻,方青衣伸出去的那只手就被一把扯住了,之前還耍賴躺平的越瓊田一個翻身跳起來,滿臉皆是藏不住的驚喜:“你……你答應啦!你真的……哎呦……”話未能說競,眼前乍黑又亮,随即就頭暈目眩的要往石床下栽倒。
方青衣袖一卷,穩穩将他托住:“你昏睡了七八天,氣血不暢,不要妄動。”就要将越瓊田再安置回石床上。
只是越瓊田死死抓住他一只袖子,一頭紮在他懷中不肯起來。方青衣拉扯了兩下,到底還是放任了,自己坐在了床邊。越瓊田順勢滾到他的腿上躺好,将臉埋在胸腹處的衣服裏,說話的聲音也有點甕聲甕氣:“師父!”
“嗯?”
“師父!”
“……”
“師父!”
“嗯。”
越瓊田抱着他的腰自顧自“嘿嘿”笑起來,倒是不再呓語般的叫個不停了,好半晌,才撒嬌般道:“師父,我頭暈……”
“非是大礙,是你以三光定乂抵擋龍火脫力,經脈震蕩過度導致。你昏睡的這段時間,我已為你梳理過脈絡和真氣,很快就會恢複。”
“那……師父,我還有點餓……”
方青衣一頓,将他的腦袋挪到了石床上,端端正正的躺好:“你好好休息一會兒,我就帶你下山。”
“師父,吃過了飯,你會帶我回凍月冰河嗎?”
“我在外尚有事待辦,若你有意,可先前往青冥洞天,或者回去玉完城,想來英華君也頗挂念你……”
“師父,我想跟你一起,不去青冥洞天,也不回玉完城,好不好?”
“……好……”
像是最後一個述求也得到了滿意的答複,越瓊田越來越接近夢呓的聲音只最後含糊的發出了一聲輕“嗯”,就再次沉沉睡了過去。感覺到緊握着自己衣袖的手力道松懈,方青衣這才抽身站了起來,低頭凝視石床上如入好夢的少年,良久,輕輕嘆息一聲:“癡兒!”
越瓊田再醒過來時,已是一個時辰之後,與前次自昏睡中蘇醒不同,甫一睜眼,已是神采奕奕,若非肚中仍唱空城計,簡直可稱再舒爽不過。
一個翻身跳下石床,幾步外同樣是以巨大青石随形就式削出的石臺上,方青衣合眼端守,也在靜坐養神,直到聽到腳步聲湊到近處,才睜開眼:“休息得可好?”
越瓊田笑眯眯點了點頭:“神完氣足!”随即退後一步,臉上神色端正一肅,“噗通”一聲,雙膝落跪。
方青衣眉峰微微一動,又複平靜,只看他動作。便見越瓊田這一遭才是一本正經的,端端正正長跪三叩,拜至三拜,全了師徒大禮。拜後也不急起身,仍乖巧跪着,好似叫不膩般,又喚了聲:“師父!”
方青衣垂眼看他:“你自當年初見,就一心要拜入我門下,那你可知,此意何來?”
越瓊田神色略一恍惚,似有所憶,随即喃喃道:“天下間至親至密,莫過父子夫妻師徒……我拜師之意……從此而來……”
方青衣瞳孔瞬間一縮,但随即又平複下來,低聲道:“天下間至親至密,莫過父子夫妻師徒……不錯,瓊田,你我師徒緣分,正源于此。”他一伸手,将少年拉起,自己也下了石臺,“走吧,我帶你下山。”
越瓊田連忙應聲,跟在方青衣身旁,出了石穴,才發現自己以為是屋子的所在,原是以浩大劍氣硬生生在石崖上挖出的四四方方洞穴,周遭劍痕猶新,其下堆積着斫下的碎石,小山一般。
越瓊田這才訝然道:“我們還在龍山?”
方青衣點了點頭,并不多言,只看着越瓊田踮起腳四下轉着圈望了一遭,奈何疊山疊嶺,遮盡望眼,難辨卧龍潭所在,末了只得失落的嘆氣道:“也不知小九和朱大哥他們怎麽樣了!”
方青衣的手拂過他肩頭,淡淡道:“龍山古月之變雖兇險,但未有太多人被傷性命。你若有朋友在其中失散,想來無虞。”
越瓊田因這一語又瞬間振奮起來,拍手道:“是啦,朱大哥那麽聰明,小九又那麽厲害,定然都會無事的!”話音未落,乍見平地劍光生寒,方青衣一振衣袖,瞬間遁光走如垂虹,将越瓊田一并卷入,已望空而去。
皓月傾霜之夜,秀山麗水之畔,有高樓雙出,檐牙高啄。流風吹水霧輕雲缭繞其間,缥缈宛如仙境。內中往來,多是繡衣男女,步态靈動,修行之人。
只是這般佳地又有佳風月,只見人行,卻不聞什麽言語聲。整座風樓雙闕似乎都沉浸在一種壓抑的嚴肅氣氛中,叫人屏息靜氣,生怕驚動了什麽。
庭中玉漏滴銀液,轉眼已至子正。同樣沉如靜水的深處院落中,驀然響起一聲弦音,随即琴聲杳缈如流水,帶着一種奇特悠揚的韻律,緩緩在院中擴散。而琴聲所出處,院中雅閣的三層樓臺已在音律中抹上了一層淡淡瑩光,月華皎潔,傾注其上,又在琴聲引動下化作銀绡一般,徐徐落在房中錦榻上。
錦榻羅帳中沉沉睡着一人,正是在龍山地穴大陣中受了重創的玄曦。此時他通身并無多少皮肉傷口,臉色卻仍是蒼白不見血色。即便人在昏睡,仍微微皺眉咬牙,似在承受着偌大的苦楚。而更為奇異的,乃是在他周身流竄着一股股金銀雙色電弧,時隐時現,漫無章法的躍動在身軀之間。弧光每每一耀,玄曦的眉頭便要緊上一緊,冷汗彙在鬓邊,已經濡濕了大片鴉黑。
月華凝作的銀紗就在此時覆蓋而下,沁涼如水的玄陰之力與金銀雙色電弧全無沖突,只源源不斷融入玄曦周身,滋養他恍若被灼燒得枯焦的經脈。琴聲悠悠,月色也同樣幽幽,淙琤不絕不疾不徐,直至玉繩一轉,漸離中天正位,才同樣散去了。
琴聲一歇,整座風樓雙闕中将近凝滞了的氣氛也終于一卸,複聽得風聲水聲、秋蟲蟄鳴聲。而一直在院外靜候的青垣也精神一振,飛快進院到雅閣下,揚聲道:“右闕主,青垣請見。”
靜谧夜中,即便他這一喚算不得大聲,也足夠讓人覺得太過突兀了,連青垣自己話一出口都覺得有些懊惱。好在閣中之人不以為忤,稍待數息,就聽到一個極為淡漠的女子聲音傳出:“進來吧。”
閣中擺設玲珑,錦茵玉屏,有層層簾幕掩映。但架架銀燭光焰輝煌,仍照得室內一片通明。青垣一路來到靜室,有屏風隔在錦榻前,燭光映透繡紗屏風,也将正坐在錦榻邊的女子身影映在其上:“右闕主。”
玄緋微微颔首:“可是方從子午谷回來?”
青垣點頭:“才回來不久,左闕主的情況如何,可有好些了?”
“左右性命無恙,只不過待龍弦與元神徹底相融,溫養經脈漸漸恢複罷了。”玄緋微垂頭,似是瞥了枕上人一眼,“說罷,子午谷那邊的消息如何?”
青垣嘆了口氣:“稱不上不妥,但也有些麻煩……日前已有碧雲天派使者前來,月下集生變,身在其中的西天雲主不知所蹤,據他們回返的弟子說,亂中失散前,正見到他以劍遁深入開裂的地穴,此後就不知所蹤。”
“地穴?”
青垣尴尬的搓了搓手指:“就是左闕主也陷身的那個地穴,碧雲天後又派人返回深入查探,除了有交手痕跡留下,別無所獲。只是……”
“只是什麽?”
“只是……”青垣愈發吞吞吐吐,“只是現場殘留的交手痕跡,似是西天雲主與左闕主交手造成,難以避嫌。因此宗門傳喚我與碧凝師妹回去,細說當日緣由。”
“他與劍清執曾交過手?”玄緋長眉一皺,“為何你與碧凝不曾說?”
青垣愁道:“我也是之後才被碧凝找去,據碧凝說,她在洞穴一處分支遇到左闕主後,就一直同行。但不知為何左闕主情緒變得十分焦躁,她不敢多問。跟了一路,直到地穴中忽然連連爆響,地動山搖,有飛石将她砸暈,再醒過來,就只見到重傷的左闕主,別無他人了。至于西天雲主何時出現過,又是否與左闕主動了手,她也是不知。”
“碧凝可在?”
“碧凝師妹留在子午谷,不曾與我一同回來。”青垣搖頭,“不過有赤明圃的石脈主事範先生居中作保,确認他為左闕主診治時,并未發現有碧雲天招式留傷,想來碧雲天也無法抓住這一點不放。師妹既然全不知情,稍待使者離開,就會回來。”
玄緋點了點頭,複垂眼:“既不與他相幹,祖父便自有周全安排,不需多慮……”正說話間,忽覺小指指端傳來一陣極輕微的酥麻微刺,尾音不由輕輕一岔,立時噤聲,頓了一頓,才又道,“你夤夜趕路回來也辛苦,去休息吧。”
“那我先回去了……”青垣也忍不住往錦榻的方向張望了一下,适才玄緋細微的岔聲他亦有察覺,只是随即便被遮掩,并不知發生何事。而屏風紗幔疊疊,即便盡力,也不過仍是霧裏看花般的望見人影與床榻,并無異動。他藉由見禮轉身偷瞥無果,只好當真退出了靜室,壓着一肚子的好奇去了。
待腳步聲遠去,榻上枕褥間忽然傳出一把極為虛弱的聲音,語調卻偏還是倨傲的:“縱然劍清執的修為當真不弱,想要傷我至此,也不是那麽容易!”
玄緋低頭,對上一雙漾着些許不屑的黑眸,慘白臉色,更襯得眸色如同黑晶,倒添了幾分精神。自龍山事後,時至如今,還是這雙眼眸第一次清醒着睜開,玄緋像是怔了怔,眼中亦有微光劃過,但随即便收斂起來,淡淡道:“你自爆真元重傷己身,自是不關西天雲主什麽事。非但事不關他,如今碧雲天反要找上門來,問你讨要他們的雲主呢。”
“我怎麽知道……咳……他去了哪裏……咳咳……”玄曦強撐出了幾句話,自己先氣短咳了數聲,猶不肯罷休,還要繼續道,“碧雲天找上門正好,他們……咳咳……也正有一根小辮子被我抓住了!”
玄緋卻不願他這副模樣還要逞強說話,将臉扭開些:“碧雲天又沒有找上風樓雙闕質問,你安心休養就是,旁的不必操心。”說着,幹脆就要起身離開。
但她方一動身,微涼的溫度連忙覆上了她擱在榻邊的那只手,适才細微的麻刺觸感又一次傳來,還有玄曦氣息不太穩的聲音:“等等!”只是立刻也看到了兩人指掌相觸處一閃而過的光弧,忙又挪開了,随即愣愣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頗是心虛:“這是……”
玄緋輕輕咬了咬唇:“與龍弦元神相合,是你自己的選擇,卻怨不得旁人。”
“我知道。”玄曦又盯着那幾股在自己身上亂竄的金銀光弧半晌,閉了閉眼再睜開,“這是當時權宜之策,不過我既然敢這樣做,縱然龍弦至寶,也只能化入我元神之內,豈能反客為主。”
他說得氣弱又堅定,玄緋不置可否,不過也沒再執意離開,坐在榻邊,目光追着那些不時一閃而沒的光弧,沉默不語。玄曦卻不肯這般的沉默着,勉力深吸了兩口氣,重又将那只手擡起來些,去碰觸玄緋的。将觸未觸,玄緋指尖微動,似要挪開,又作罷了。床榻之間,不過方寸,何況兩手間距,念動念熄,彼此皮膚細微的溫度已輕輕貼合。只是這一遭,金銀光弧依然耀動,穿梭在指隙之間,待到躍過玄緋指間掌背,帶來的卻不再是略有桀骜的細細刺痛,而是如一貫熟悉的溫柔纏繞,在肌膚上馴服流動。
玄緋面露意外神色,擡眼就見玄曦縱然氣息虛弱,還要揚起絲自負神采:“以元神之力壓制住龍弦,于我又有何難。”只是随即,他臉色陡然一變,忙不疊的将玄緋的手放開,随即喉中一聲悶哼,嘴邊眼見便有血絲滲了出來,額頭冷汗滾滾,滲入鬓邊枕上。
玄緋神情同樣一凜,彩袖一拂,十指輪彈,頃刻在他周身幾處要穴灌注真氣,壓制龍弦反噬。玄曦知是自己莽撞,不再執拗,也徐徐調動自身真元配合。好在玄門“九轉靈犀”心法妙用無窮,同修之間更有奇效,幾番糾纏,到底将龍弦之力安撫下來,化暴戾為溫和,繼續極緩慢的往元靈血肉中融合。
直到這時,玄曦終于讪讪一笑,還沒開口,先又咳了幾聲,越發顯得唇角血痕蜿蜒,分外唬人。玄緋拿過帕子,一言不發,但擦拭血跡的動作輕柔又小心,一點一點抹拭幹淨了,扭身拿過榻邊小幾上的銀杯水盂,讓他漱去嘴裏血腥味道。
玄曦難得老實的聽憑她擺布,仔細拾掇停當。眼見玄緋将髒污了的幾樣東西攏在一處,轉身要走,忙又奮力的用小指頭一勾她衣上繡帶,然後一點點攀握進了掌中,低低叫了聲:“緋卿……”
纏綿兩字,登時拴住了玄緋腳步。非但如此,似乎連之前一直充斥在靜室中壓抑的沉默也被一并驅散了。重又聽得風過、見得雲過、清冽滴壺中水聲過。
玄緋輕輕吐出一口氣,磨過身低頭看他:“此時知我,彼時如何?”
玄曦安躺回枕上,手指仍繞着那根繡帶,略顯疲憊的半合了眼,沉默一瞬才道:“我在龍山地穴中見到了一個人……”
玄緋皺眉:“除了西天雲主,莫非還有旁人在場?那人……就是讓你心思失序,莽撞自殘的原因?”
玄曦抽了抽嘴角:“算不得莽撞自殘……吧……”但随即想起自己還在示弱當中,立刻丢掉了這一兩分堅持,轉而去說心裏更覺糾結之事,“是個……早該不存在的……熟人!”那“熟人”兩個字被他咬着牙擠出來,哪怕聲音虛弱無力,磨牙不爽的态度也十二分鮮明。
玄緋一瞬沉默,玄曦的這副模樣她并不陌生,每每都在提及一人時出現。只是此一“故人”明明已音訊早湮,亡故之身,何能再現?但還是應着玄曦的話開口道:“碧雲天的朱絡?”
玄曦立刻不屑哼聲:“就是他!”
“五年前碧雲天生變,傳出震、離雙天首徒一死一失蹤的消息,雖不知詳細,但衆人皆認為兩人俱已身亡……難道朱絡竟當真只是失蹤未死?”
玄曦繼續用鼻子哼聲:“碧雲天遮掩此事,說不得有什麽內情。朱絡,哼,朱絡非但出現,還與劍清執同行,那想來碧雲天也是明知此事。卻偏要對外放話失蹤,玩弄什麽伎倆!”
玄緋思忱了一下,搖頭道:“此乃是碧雲天內務,不與玄門有什麽相幹。他們既然要做隐瞞,就随他們。”她停頓一下,視線重在玄曦一身掃過,忽而嘆息,“為此發作,你又何必!”
玄曦氣勢立刻一軟,別扭道:“我只是不喜歡他。”
玄緋無奈:“我與他不過幼時匆匆見過一面罷了,這些年過去,連他的模樣都已經記不得了。”
玄曦還是有些不忿又有些委屈:“祖父當年還想将你嫁他……”
話沒說完,唇上忽然被抵住了一根纖細手指,輕巧巧封住了牢騷,也叫玄曦每每一肚子的郁氣煙消雲散。眼前紅帳玉燭美人,錦繡溫柔,還氣惱什麽朱絡?登時都被抛出九霄雲外。玄曦眨眼,就着輕按在嘴唇上的手指,有點含糊的又喚了聲:“緋卿。”唇齒開隙,似有似無的,輕輕抿過了淡粉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