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百禦綱
章二八 百禦綱
莽山之中,深藏奇異荒城,無數巨大青石堆砌出的城垣樓臺,沉默的沐浴過千百年歲月洗練,到而今土塵流離,空餘滿身殘破巍峨。
這般不知何時存在、緣何存在的遺城,背倚蒼莽山嶺,悄無人息,唯有清風一縷,若存若亡,繞城徐徐。高大城門之上,殘舊的橫楣懸挂石匾,題寫着三個筆鋒冷勁的大字:背嶺城。
孤城背嶺,荒嶺背城,悠悠不知春秋。
忽來風吹山野,一縷幽暗氣息憑空踏入背城嶺,随即便見到仍是包覆在一襲黑衣下的禦師身影浮現,似幽似幻,虛實之間,落在背嶺城前。
青石城門半開半合,禦師的身形卻停了下來,翻手取出一只不過半個巴掌大的銅螺,屈指望空一彈。銅螺借力,滴溜溜直入繞城清風之中,登時一震,吹出了一股奇異的玄音。而随着這股玄音音律漾開,繞城之風竟以肉眼可見的頻率慢慢停息,終至歸無。風一定,城中至高懸樓上覆蓋下一層瑩瑩白光,傳出了玉墀宗的聲音:“你回來得快了。”
禦師這才邁步入城,城中道路同樣曲折幽深,但他絲毫不受影響,步速極快。不過片刻,就已來到懸樓。廳堂中白光猶未徹底湮滅,白玉輿臺置于正位,玉墀宗姿态随意,倚坐其上,手中把玩的,正是随城外風陣撤去時一同消散的小銅螺。
禦師走近幾步:“非但回來快了,還曾動過手,想來也瞞不過君。”
玉墀宗哼笑一聲,将銅螺抛還給他:“看來冥迷之谷此行,不如想象中順利。”
“不算順利,但也稱不上不順。”禦師的口氣不以為然,“畢竟讓一群腦子都還沒長出來的骨頭體會人謀之意,還是難為它們了。”
玉墀宗被他的形容招惹得一笑:“既然如此,又為何動手?”
“道理不通,訴諸武力,對冥迷之谷的骨頭架子們來說,也是一種誠意。”禦師将一直掩在衣袖下的另一只手伸出,肌骨勁秀的手掌上,赫然有一絲深邃幽暗的力量波動還未散盡。玉墀宗輕“唔”了一聲,随手隔空一拈,将這絲力量攝去,在指間稍加撚磨:“化生自魔尊本源的力量,不俗。”
“就是這份不俗,讓君勢在必得麽?”
玉墀宗拍了拍手,将殘力如塵埃拍散:“昔日赤海魔行,動蕩煉氣界東陸北陸,北海魔尊魔焰滔天,到底不也被神京七祖斬落東皇劍下?如今殘脈遺澤,豈能與全盛時相論,盡得猶嫌不足,豈堪他人分潤。”
禦師聞言輕笑:“君手握不世玄功,若再得冥迷之谷的魔尊本源相合,魔尊遺澤便盡入囊中。如今東皇劍雖在,碧雲天已無七祖,煉氣界不過君指掌間一物耳。”
玉墀宗聞言,以手拄颔,玩味道:“聽你之言,魔尊本源倒也似就在你指掌之間……說罷,你打算如何擺布冥迷之谷的那些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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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師悠然道:“我懷君之誠意前去,縱然冥迷之谷的态度不盡人意,又何妨以德報之。”他笑了笑,“冥迷之谷久絕人世,不知當今煉氣界應劫,道消魔長乃大勢所趨,我自要如實相告,使其免于與此現世良機失之交臂。而久前培育的那窩噬魂妖蛇已然豢養成了氣候,妖蛇所凝魂珠,于魔尊功法乃大補之物,只要他們肯出谷一探,相信一見便知妙用。屆時賓主之席,自然易換。”
“投其所好,驅虎吞狼。”玉墀宗緩緩咂品其中滋味,頗為滿意,“精巧的手段。”又道,“你手握百禦綱,盡可便宜行事。”
禦師點頭:“此事我已有謀劃,與冥迷之谷結盟之日,君可靜期。”
“結盟。”玉墀宗哼出了一聲,随即莞爾,笑嘆道,“不錯,是結盟!”
朱絡大約是在三裏村住得久了,連帶着對這裏的四季氣候也摸得透徹明白。就在最末一場秋雨落後的第五天,起身時便覺天色格外有些陰沉。而待到披了衣服往院中汲水時,才一推開門板,西北風卷着無數冰粒似的細小雪珠,打着旋就兜頭撲了過來。躲閃不及,頓時滿鼻滿臉,都是清新寒冷的雪氣,更被一口風嗆住了,扭頭便是一個驚天動地的噴嚏。
随後就聽到劍清執的聲音從裏間傳來,還帶着幾分剛睡醒的倦意:“怎麽了?”随後衣裳腳步聲窸窣響動,大約也是要出來看個究竟。
朱絡忙道:“多穿幾件厚實的衣服!”又追在後面解釋,“下雪了。”
屋裏聲響一頓,“嗯”了一聲。又過了一陣子,劍清執邁步出來,當真于日常衣服外,添了件輕暖卻厚實的棉裘。這棉裘還是幾天前朱絡當了玉簪,順路給他添置的,不想立刻就派上了用場。劍清執在這半個月中氣色已是養得好了許多,小半張臉裹在寬大的衣領中,倒比平日一副冷肅清淡的模樣平易近人了不少。只是瞥了朱絡一眼,目光仍是涼涼的:“只說別人,你自己怎麽不多穿點?”
朱絡“嘿嘿”一笑:“這點雪珠算什麽,往年更大的片兒雪的時候,我也是随便走來跑去沒得阻礙!”一邊就提起水桶,腳步輕快的往井邊去提水。屋門在他身後響了一聲,重又被風推上,但還是有許多星星點點的雪沫被刮了進來,零零片片落了一地。劍清執站在那看了一會兒,彎腰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在一粒雪珠上一點,薄薄的雪色頓時化成了一點兒冰水,蹭上指腹,不覺寒冷,倒是十分清涼沁人。
只是還沒等他将指腹上的這一點水漬抹去,門外“砰”的一聲響,眼看着前腳出去的朱絡,又提着個半滿的水桶蹦跶着跑回來,向竈臺邊一丢,就原地團團轉着甩起手來,連連吸着涼氣,又是好笑又是狼狽。
劍清執當真也就不客氣的笑了一聲,這才搶白道:“往年你有修為在身,寒暑不侵,如今可是沒了。你記得旁人,卻不記得自己麽!”
朱絡還在那邊跳着腳,聽他這樣說,卻立刻笑道:“照顧小師叔的話,自然是要排在我前頭的!”
“……”劍清執頓時微一皺眉,只是下一瞬,兩只冰紅的爪子已經遞到了眼前,一并來的,還有朱絡賣着慘可憐巴巴拖長的聲音:“小師叔,你看……”
劍清執登時便想轉身就走,但還冒着寒氣的兩只手擺在眼皮下面,紮眼紅着,到底不能視而不見,猶豫了下,還是伸手團團捂住了,一邊指尖靈活,揉過各個穴位關節,為他活血驅寒。
朱絡自是被他揉得惬意,手上針紮般的麻癢脹痛一點點消褪,随之清晰起來的,是劍清執手掌的溫度和觸感,暖而柔軟,又不失力道的穩穩搓揉過一寸寸皮膚。他幹脆半眯起眼睛,人也追索一般不自覺的靠過去幾分。然而那溫暖的接觸頓時也猛的一撤,劍清執不動聲色的退開一步,負過手看着門外輕雪飛舞,淡淡道:“手上要是不疼了,就快去燒水洗漱吧。”
“唉唉唉,好好好!有事自然是我服其勞啊!”朱絡甩了甩空蕩蕩的手,輕快的一轉身去竈下生火。蹲下劃拉着柴火,邊道:“忽然催得這麽急,莫非今日有什麽事要做?”
劍清執站在他身後,“嗯”了一聲:“靜養半月,身上的傷勢已是無礙,被封禁的真元修為亦隐隐有恢複的征兆。左右無事,難得遇雪,想要出去走走。”
朱絡仍是穩穩的往竈下添着柴,輕笑出聲:“原來是小師叔今日心情好,想要出門溜達散心,這倒是好事!”
“你要同去麽?”
“我?”朱絡一頓,随後語氣顯而易見的歡喜起來,“自然自然,小師叔要去哪裏?我定當相陪!”
既是出門閑逛,倒是不拘在什麽時辰。兩人洗漱了更衣,又簡單吃過早飯,外頭零零落落的雪珠已經停了,一股透寒的清冷空氣中夾帶着雪濕,倒比平日裏更覺得清新舒服一些。
劍清執很是滿意這般的天氣,坐在窗邊看了一刻,起身整理衣着。将丹霄劍一并取過來,結束在了棉裘之下,就要推門出屋:“走吧!”
朱絡落後他幾步,站在門裏忽然笑起來:“小師叔,你又哄我!”
“嗯?”
劍清執扭頭,就見朱絡也正取了寸心繞在腰間:“只怕這不是要散心,而是要去發現赤明圃門人殘魂之處的荒林吧。”
被一語道破了用意,劍清執也并沒什麽瞞着他的心思,很幹脆的就點了頭:“此事蹊跷,亦為隐患,早晚需去一查。”
“就知道以小師叔的性子,定然無法坐視不理,那我也自然只能舍命陪君子喽!”朱絡又是搖頭又是嘆氣,不過腳下倒絲毫不慢,幾步跟上去,反手關了房門。
劍清執卻站住了,目光落在他身上,很是認真道:“你顧好自己即可,若有什麽變故,尚有我在。”
朱絡一愣,但随即笑出聲:“有小師叔在,便是定心丸、保命丹……我記得了!”
說起來,這還是自劍清執到三裏村後,第一遭踏出朱絡家的院子。冬雪之後,少有村民在外走動,地上遍鋪着薄薄一層細雪,一腳踏上去,就無聲無息的化了,留下一個淺灰黑色的腳印。甚至還帶着點那麽微微柔軟的觸感,像是走在什麽細絨的氈毯上。
只可惜這毯子并不暖和,還帶着濕滑和冷氣,無孔不入的要往衣衫縫隙裏鑽。兩人一步步走得很是小心,大約是誰也不想在對方面前滑倒跌上一個跟頭,因此速度也顯而易見的慢了下來。并不算太大的村落,足足走了快兩刻鐘,才遠遠望見了凍波不翻的村西小河。
朱絡将手向前一指:“過了河,再走上兩三裏地,就是出事的雜木林了。”他說着話一轉頭,卻見劍清執沒瞧着自己指出去的方向,反而在扭頭打量他處,一連看了數眼,開口問道:“那是什麽所在?”
循其所指望去,原是路旁一座低矮土房,坐北朝南的建制,中規中矩,只是屋梁門柱都十分矮小,大約只夠八九歲的孩童彎腰出入。屋前也不見門板等遮掩物,黑洞洞的門戶,隐約瞧見裏面不過一間屋子大小,倒是門口安了一具三尺長寬的石槽,裏面似有積物,但當下俱被薄雪所掩,難以分辨。
劍清執從未見過這般好似搭起來戲耍的小土房,也不覺得三裏村的哪戶村民家有這般閑心玩性。再定睛細看,他修為雖禁,目力猶在,卻見那土房一帶,地理正中,陰陽和泰,乃有幾分仙靈氣韻隐含其中,雖是低檐草舍,自有氣象。這般越看越是生奇,索性駐了足,喚朱絡釋疑。
朱絡一看之下,登時笑起來,挪谕道:“小師叔平素不染俗塵,想來不曾見過這所在……這是村裏的土地祠堂,家家虔心供奉,要保這一方水土平安呢!”
“土地祠堂?”劍清執這才恍然,“難怪……原以為供奉神祇之處,該有肅穆高堂,不想卻是這樣簡陋的屋舍。但此處地氣靈氣皆足,想來其受村民供奉,亦有所庇饋,凡人仙家,入鄉随俗,也是自然之理。”
朱絡笑道:“小師叔想得多了,村民百姓,哪裏曉得那些陰陽天地之道,不過是盡其力成其事罷了。你若往那些富裕多人的村鎮城池中去,未嘗沒有金碧輝煌,幾進幾出大院落的土地祠廟。只不過泥塑瓦雕也是神佛,金身玉鑄也是神佛,靈驗與否,還看其心。”
劍清執點點頭,忽道:“那你可曾也拜過這土地,求過平安?”
“我?”朱絡微微一頓,仍是笑着道,“在下這般的人,還妄求什麽平安!小師叔,走吧,前面不遠,就可過河了。”
見他方式粗劣的岔開話題,劍清執眉頭微微一動,但也沒再說些什麽。兩人恍如剛剛幾句對話根本不曾存在過,複一前一後,往河邊走去。只是這短短一程,皆是沉默,再未有人開口。
對岸荒林,除了入冬後更加蕭瑟冷清,與一個多月前并無太大的區別。朱絡二度重來,熟門熟路,一路指點給劍清執看哪一處曾是鬼魇現身,又哪一處刻下過風雷之陣。但即便他記憶得分毫不差,如今也不過空蕩蕩的荒土地面,草木衰敗凋零,全無什麽惡鬥的痕跡留下。
他說得仔細,劍清執聽得也頗認真,一路走來,漸漸入了荒林深處。大片枯萎的野草被西北風吹得偃伏一片,但猶可沒過小腿上下,卻越是茂密,越覺荒涼,人獸絕跡。
朱絡看了看周遭,笑道:“自打出了那事,雖說我用狼屍糊弄過去,到底肯來這邊林子的人還是越來越少了。不然這大片的荒草,正可割了回去當做冬日裏的燒柴。擱在往年,人丁單薄手腳不快的,怕還搶不到呢!”
劍清執自然不關心燒柴不燒柴的事情,只是還是忍不住一眼又一眼瞥往荒草叢中,隐約覺得哪一處有異,卻又一時難明。朱絡觀他的神色,大約猜測着幹脆也去撥弄那些荒草:“有什麽不對麽……嗯?”
随着一片草葉被他壓下去,枯黃的顏色下面,似乎有些不同的顏色一晃又沒。劍清執比他動作更快,一步跨過去,袖子一甩,撥開了一大片草梗,現出下面被掩蓋住的東西,一眼觑得清楚,頓叫兩人齊聲詫異。
那掩在沒腿荒草下的,竟是幾具野狼的屍體,約有了些時日,但因天色漸漸冷下去的緣故,還未徹底腐爛。黑色的皮毛與爛紅黃白的腐肉骨骼混在一處,雖說氣味被雪氣凍凝了大半,也還是有隐隐的惡臭湧出,嗅在鼻中,看在眼裏,皆使人作嘔。
朱絡反應得快,一拍手想了起來:“這該是我後來發現的那幾具狼屍,村裏來人看過也就未再理會,原來是被他們丢在了這裏。”
“鬼魇身邊的惡狼魂魄?”劍清執不嫌棄腌臜,皺着眉低頭打量那幾具殘屍。“你說此地只見狼屍,卻沒有那名赤明圃門人的屍身,想來這幾頭野狼是被鬼魇惡氣所傷,而非亡在背後作惡之人手上。”
“有那般手段之人,也不屑于親自動手殺幾頭野狼吧!”朱絡笑笑,幹脆把袖口撸起來,動手去拖那幾頭狼屍,“小師叔,你往外頭等着,我拖出來給你細看……”
他一彎腰,也不怕髒臭,伸手攥住了一具狼屍還沒腐爛的前爪。只是才一用力,一聲骨骼摩擦的澀響,碩大的狼頭卻先從白花花的頸骨處折斷了,一股肉眼可見的青黑惡氣,比之腔子裏湧出的惡臭氣味更快,兀騰而起,撲面湧來。
“退開!”比惡氣更迅速的是劍清執,一步邁前的同時,甩袖一推。朱絡腳下一個踉跄,被撞出了荒草叢,險險跌了個五體投地。只是當下他也顧不得這個,慌忙站穩了轉身扭頭:“小師叔!”
回身所見,青黑惡氣雖只是細細一縷,卻仍帶侵蝕惡性,只這眨眼間,已攀上了劍清執之身,宛如黑蛇,盤旋欲噬。劍清執困束其中,卻是面色冷然,甚至見朱絡一副要反身再沖回來的架勢,尚能厲聲一喝:“別過來!”頓了頓,又刻意的重新放緩了語氣,“我沒事……”
朱絡被他喝得不由自主一停步,随後才看清楚,劍清執周身,淡淡泛着一層明亮的霞彩,雖看似輕薄,卻又如銅牆鐵壁,将青黑惡氣堅拒在外,不得侵身。他輕輕抽了一口氣,有點自嘲般笑了一聲:“是我愚鈍,竟忘了丹霄與你同源而出,劍意護主,念動即可防身,本不需什麽真氣修為催使!”說罷,靜退一步,安心旁觀。
劍清執似未在意他說了什麽,喝聲之後,幹脆又擡腿将另外兩具狼屍的脖頸也都踢折,果然亦有同樣的青黑惡氣溢出。三股黑氣飛快的擰做一束,雖無法絞破丹霄霞彩的護壁,但仍是一味的纏繞侵蝕,不肯罷休。劍清執冷眼而觀,仿佛那惡氣非是纏在自己身上一般,神色仍是冷凝,并無一點變化。直到一炷香時間過後,才忽然将眉頭一斂,輕喝一聲:“丹霄!”
锵然一聲,丹霄出鞘,劍芒異彩,綻放沖雲。劍中自含金庚銳殺之氣,只在周身盤旋一轉,青黑惡氣頓崩如煙塵,被絞滅一空,全無一絲痕跡殘留。
劍清執一擡手,接劍還鞘,這才穩穩跨出草叢,搖了搖頭:“很淡的邪氣,之前未曾遇過,須回碧雲天與幾位雲主共同參詳才是。”
朱絡在旁笑道:“既然你都看不出這惡氣的來歷,想來我更是沒什麽辦法了……只是,小師叔,你下次好歹先打個招呼,莫要這麽吓我。在下□□凡身的,再被這麽吓上幾次,少不得要短命十年!”
劍清執很是不喜他戲談生死之事的口氣,皺了皺眉:“我的修為已有漸複跡象,又有丹霄護身,你無需擔憂……”
“是要仰仗小師叔保護我才是!”朱絡笑嘻嘻接上一句,又如往日一般,一身閑散,踢踏着邁步,“不過這林子裏大概再沒什麽其他線索了,也查不出當日鬼魇究竟從何而來。林樓主曾與我說起‘魂墟’這一所在,不知是否是從其中漏網逃出……這怕是要尋青衣道長才能打探得一二。”
劍清執只當沒聽到他前一句話,點了點頭:“青衣道長行蹤不定,我亦會前往青冥洞天一問。你……”他話到嘴邊,忽然略有躊躇,但猶豫一下,還是道,“你可能先在此等我的消息,莫要獨身亂入險境?”
朱絡一愣,忽的笑出聲,笑着嘆了口氣:“小師叔啊!”他後面的話沒繼續說下去,似是話中冷情,不堪一說,又好像連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想說的是什麽,空剩下一句拉長了聲音的喟嘆。
劍清執猛的別開臉,搶上兩步,走到了他的前頭,生硬冷淡道:“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