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丹霄一劍

章三四  丹霄一劍

大門洞開的院落中,是劍清執挾一身怒火,掌按丹霄。劍勁氣勁淩厲四射,将周身地面割裂出數道劍痕,甚至屋子檐下廊牆門楣,也難幸免,一時木屑泥屑,皆是紛飛。

朱絡倒是全沒心思去心疼自己這間親手搭起來的草房,盯緊着劍清執,艱難開口:“小師叔,你……”

劍清執聞聲擡頭,面色寒若冰霜,嘴角卻鮮明刺目的暈開着一道血痕,竟是怒極之下,強行藉丹霄之力,引無匹銳氣入經脈,沖擊體內的金光禁制。那道禁制雖說乃是上古遺術,但曠日持久,終将消磨殆盡。再被丹霄之氣強攻硬摧之下,一時間将劍清執的肉軀髒腑做了攻伐之地,端是要看哪一方更勝一籌。

朱絡闖進院子,正是見到最要緊的關頭,強悍劍意在強催之下,竟透身而出,掃蕩劍清執周遭。更有隐隐金光,透照一身經脈,據之力抗。這般兇險狀況,莫說強行打斷,便是近身也覺艱難。朱絡心知自己到底是遲來了一步,阻之不及,無可逆轉,只能眼睜睜瞧着,一顆心早頂在了喉嚨口,未知最終結果,先咬得自己一口腥鹹味道。

劍清執此時卻是心無二物,一心運動丹霄劍氣沖擊金光禁制。百骸之內,痛楚有如寸碎碾割,皆化作滴滴冷汗,滲在額頭颔下。他如若不知,提氣凝神之間,忽聽一聲沉喝,頓見丹霞霓彩,燦爛而生,照透一身的金光禁制應聲而破,化作無數無形碎雨迸出體內,轉瞬于劍光之中消弭無跡。卻也是同一時間,喝聲之後,劍清執腳下一晃,受強悍力道反沖,踉跄連退了數步。登時胸口劇痛難壓,一口鮮紅嗆嘔而出。點點斑斑,赤紅淋漓,滿濺在身前泥土之中。

這時,朱絡終是能搶上一步,直接從身後将人接了個滿懷。他無處運氣相助,但只是拿了劍清執的手腕一探,已是氣急:“小師叔,你怎麽這麽亂來,這……氣脈皆亂,真修受損,就算破了禁制,也不過四五成的修為可以動用罷了!”

劍清執換過一口氣來,立刻又站穩了腳步,輕輕将他一推,冷聲道:“四五成的修為,足夠了!”

“不成!”朱絡又是擔心又是焦慮, “對方深淺來歷皆是未知,我不能讓你拖着這身傷勢去冒險。” 他手上登時加了幾分力道,幹脆牢牢抓住了劍清執,免得眼前之人再在自己一不留意的時候就沒了蹤跡。

“放肆!”劍清執卻是一怒,袍袖一甩,氣勁自生。朱絡體內禁制未解,全無修為招架,立刻被甩得松脫了雙手,虎口震痛,滲出了血絲。

劍清執的目光也随即在他手上一掃,口氣微妙的有些放緩,只是聽來仍覺冷肅:“我如何行事,尚不需你過問指點!”

朱絡輕輕抽了口氣,忽然又在臉上挂起一絲笑意:“好好好,是我失言,小師叔,是我僭越了……那此回上山除妖,可否也讓我同行,好歹有個相互照應?”

“嗯?”劍清執聞言,目光在他身上一溜,忽的竟也“呵”了一聲,“朱絡,你忘了我昨晚說過的話了麽?”

“什麽話?”朱絡一愣。

“有些事,我當做得,你卻做不得!”劍清執慢慢道來,話到末尾,語氣卻陡然一冷,“好好留在這裏,或是幹脆離開,去做你的未完成之事!”

“小師叔……”朱絡心中陡升不妙之感,劍清執的動作卻是更快,翻手揚袖,一掌掃下,朱絡悶哼一聲,整個人被掃得橫飛出去,背心重重撞上了門柱。登時眼前金星亂冒,一身筋骨皆湧上酸麻之感,連動一動手足,也是艱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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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亂的視野中,只見到院中一身清冷冷的白衣身影,振袖輕揮,喝了一聲:“丹霄!”頓時雲履生霞,劍光成練,作長虹貫天而去。

怒憤加身,劍清執一踏劍虹,直闖群山之中。這一番重來,禁制已破,重複修為,與前次入山的坎坷辛苦截然不同。不過片刻功夫,丹霄劍光清凜,已橫跨遠山,漸入深處。

居高下望,山脈連綿,雖不險峻,卻格外有深邃之處。這一帶連山,村落都只在山陽一側,村民往日裏走動,不過是搭着山邊的淺淺一帶,略見起伏的小山丘罷了。待到當真深入其中,才覺不曾踏足之處,山重水複,難以觑定所向之地究竟何在。

面對陌生的地貌,劍清執縱然滿心怒火,也只能先略緩下速度,冷眼而視。頭頂白日清朗,普照大地,上午陽光下的山嶺中,除卻草木因時令凋衰,乍一眼望去,難以尋見什麽特殊的與衆不同之處,也不知是妖物已偃旗息鼓,還是有意遮蔽了行徑,別作圖謀。

驀然,劍清執翻掌掐訣,清叱一聲。丹霄應聲而轉,入持手中。他憑虛立足,身托霞彩之上,并屈二指,叩落劍身。丹霄吞勁激蕩,劍吟聲清越,頓時透徹雲霄,金庚劍意浩瀚而現,非如往日一般雷霆擊落,而是團圞作勢,依極九之數連綿化生鋪展。剎那一覆高天廣地。

劍清執吐氣開聲,劍勢疾劃:“懾!”綿綿如雲蓋的劍幕應手而動,罩落廣天。方圓目所能見的連綿山嶺,竟是皆在映覆之下。這一道浩大之威,非是為殺而落,勢雖宏大卻力辟奇巧,召雲氣聚綿雨,乘劍意遍濡連山。原本一望皆寧的山脈之中,受此雨露,頓見西北一地,退卻粉飾,顯出了迥異于他處的詭異之象。

劍清執身在空中,目光一閃,也立刻盯住了那一片凹谷。冷哼一聲,轉手背劍,足下踏過雲光,直投而去。

那一處山谷,所在非遠,劍清執含怒疾行,不消多久,已至入口之處。頓時霞光一隐,見他自半空翩然而落,丹霄已然歸鞘,眉目間卻帶上了一股凝重神色。

舉目打量,谷地狹長,有山風穿梭而過,想來可出入的山口不只一處。谷中全無他物,只看到許多原本該是野生了多年的老樹長藤七零八落狼藉一地,好似被什麽巨物全無章法的狠狠沖撞碾壓過。但也正因如此,少了障目之物,一谷情形盡可一眼望見。空蕩蕩的谷中,沒有半點人獸蹤跡,卻有一股已經不再掩飾的兇邪之氣,洶湧翻騰,幾欲滿溢而出。

不見對手,只見邪氣強盛,劍清執并不托大,心中暗自提防,腳下卻毫不猶豫,坦然邁入。

一踏入山谷,森冷之氣卷地襲身,非是正當時令的北風冬寒,而是陰邪幽穢之氣,彙聚成風,刺膚砭骨。若是尋常人到此,約是只受了這一陣風,就要神魂飛蕩,枉入酆都。但陰穢妖風,卻是難近劍清執之身,任憑他一路長驅而入,深入到了山谷腹地之中。

谷內斷樹殘石,崩落遍地,比之在外所望見的更要淩亂駁雜。劍清執四望不見妖邪蹤跡,便轉而打量起那些摧毀了山石樹木的痕跡,欲尋一二端倪。正仰頭四望,腳下地面忽然微不可察的一顫,數支森白臂骨破土而出,骨指尖銳,抓向劍清執的腳踝。

“嗯?”白骨手臂來勢如電,劍清執的反應卻是更快。在察覺到異常的剎那,足下一頓,護體繞身的金庚劍意登時外放。骨臂指尖方近一尺之內,已先被無堅不摧的銳利劍氣割裂成了蓬灰般的碎片,轟然炸落。劍清執同時旋身而起,足尖點地宛如淩虛飛躍,彈指之間疾退十數丈。緊緊追着他挪身的軌跡出現的,是轟隆破土之聲,大片骸骨掀翻地面,或是半破殘軀,或是骷髅猙獰,挾着撲鼻作嘔的腥臭之氣,疊疊追來。那些只剩下骨架的屍身,速度竟頗是不慢,劍清執身形連閃,瞬間連換四個方位,仍是甩脫不得,眼前盡見白骨抓撓,所向之處不分頭臉身體,全然一副要将他扯成碎片的模樣。

“是何方妖邪驅屍作怪?”劍清執怒叱一聲,轉身揮袖,不再單純閃避。強悍劍氣應聲而出,直貫四面圍追而來的白骨屍骸。一片連聲巨響之後,漫天煙塵骨屑,放眼所見,行屍走骨皆成飛灰。劍清執這才落定一站,目光瞬間閃動四方,要揪出暗中操控之人的行跡。

只是放眼四周,除了碎骨屍骸間依然纏繞湧動的邪穢之氣,一時全無其他蛛絲馬跡存在。劍清執心中揣摩未罷,一陣風卷,眼前生變。本已經盡被絞滅的白骨骷髅竟迎着妖風,自滿地齑粉殘骸中再生而起,縱然那許多森森骨骼,拼接得雜亂,甚至颠倒了四肢頭顱,卻仍無礙它們的行動,“咔咔”骨骼摩擦的澀聲中,又前仆後繼沖了過來,全無章法亂揮亂打。更見那些重生的骸骨之上,比之之前又多生出了許多幽幽鬼火,随着動作漫天亂舞。乍一朵近身,劍清執振袖一拂,幽火應聲而滅,卻在袖擺垂下的衣料上灼出了一個孔洞。劍清執心中登時一凜,旋身閃避之間,再不讓鬼火靠近。他提運真元,功行一身,護體的金庚劍意尋常邪物近身也是不能,這怪異的幽火卻能灼破衣物,其後定有蹊跷。當下他仍以找出操控骷髅屍骸的妖人為先,并不願多在這些破之不盡徒耗體力的馬前卒身上浪費精力,再次揮出幾道劍氣,割裂了附骨之疽般湧上來的骨兵,随即吟喝一聲,在那些碎骨尚未再次拼組起來之前,掐劍訣,振丹霄,劍浪如飙,狂掀而起,挾金風鼓蕩整座山谷之中。頓時無數碎骨塵沙,卷揚而起,再紛紛落地之後,已是被深掩在沙石土地之下,不予半分重現之機。

幽谷之中,乍然一片寂靜。

然而這短暫的寂靜一瞬便過,塵沙方定的地面開始了又一次鼓蕩,竟是連粉身碎骨深埋入土也無法阻止骨兵的再一次重生,眼看不過片刻間,大片土地掀開,搖晃着爬起的骷髅再一次成形,甩動着殘缺的肢體撲來。

劍清執“哼”了一聲,丹霄斜指,劍意霎出。轟然亂響聲中,金庚之威消泯一切邪物。七零八落的白骨裹着幽火落滿了山谷,然後開始了又一次的拼合,似乎成了一個無盡頭的死循環,要将入侵者消耗至死,才做罷休。

只是這一遭,劍清執忽又有了其他動作。就在白骨骷髅将起未定之際,他驀然手腕一轉,身形之動,甚至更快于劍之意,先一步闖入了白骨叢中。劍氣繞身而行,沖擊邪物,亂塵四起,而塵霾之中,一點清冷劍光顫動,瞬化萬千之勢,遙遙攝住了一顆搖晃着在顱內亮起幽幽鬼火的骷髅:“現身吧!”

喝聲落,劍氣發,四面八方,挾攻而至,皆指于一點。強橫無匹的金庚劍意點落之處,一聲凄厲嚎叫,白森森的骷髅頭登時膨大如車輪,幽藍鬼火瘋漲,凝成了一道由幽冥之火構築的屏罩。“砰”一聲巨震,抵住劍意,炸散成無數的微芒隙光散去。煙光之下,一具猙獰的白骨人形出現在原地,手持妖幡,怪叫喋喋:“你竟然能找到我!你竟然找到我了!神京,名不虛傳!劍清執,名不虛傳啊!”

劍清執旋身退步,劍不旁指,一縷劍意仍罩定在白骨人形身上:“你的目的在我?”

白骨人形怪笑一聲,似癫似舞的扭動着一身森白骨骼:“冥迷之谷,髅生枯魅,特來領教神京雲主的本事。”

陌生的名號入耳,劍清執微微皺了皺眉,手下劍不輕動,又問道:“三裏村的村民,也是你所殺?”

“喔!”髅生枯魅怪笑一聲,“原來是在三裏村麽,那真是可惜我在別的地方浪費的時間……等等,三裏村又是哪裏?我這一晚走了太多個村子,記不清楚,記不清楚了……”

“你!”劍清執聽得分明他話中之意,竟是不止一處村落慘遭橫禍,登時心火上撞天靈。丹霄有感,亦做清吟,殺意凜凜激蕩得劍身震顫不休,咬牙怒道:“天道有常,豈容得下你這等的妖邪禍世!”瞬間劍意暴漲,金戈傳聲虹霓綻彩,當頭席卷而去。

髅生枯魅森森怪笑,似乎對劍清執的暴怒反覺幾分有趣。搖晃手上妖幡,蹦跳着招架閃避。只是金庚劍意非同一般,劍清執挾怒出手,更是赫赫劍威,掃蕩一谷。所到之處,無論草木沙石,還是又聚生而起的骨兵,擋者披靡,皆受一戮。髅生枯魅一身慘白骨架甩得嘩啦作響,看似被無所不在的劍氣追趕得滑稽,但卻偏偏無一劍沾身。甚至跑跳之間自骨架中抖落的幽幽鬼火,随風四迸,反在鑽縫溜隙的撞向劍清執。更有那許多的骨兵,斬之不盡,雖不能傷他,卻也在不停牽絆劍清執的行動,漸成拉鋸之勢。

劍清執甚是不樂見這樣的情況演變,他自诩未将只能依仗鬼火與控骨邪術的髅生枯魅放在眼中,但戰局一延,體內經脈之傷頓時先蠢蠢欲動起來,以極不溫和的方式在催促他必須速戰速決。金光禁制雖說破除,終究只是個兩敗俱傷的殘局,兩強沖擊後在體內烙下的傷勢,非數月靜養不能調複。這一路禦劍疾行,又強撥真元尋找妖邪藏身之處,已是頗多消耗,再這樣被層層疊疊的骨兵磨損下去,說不得反要使自己陷入危境。劍清執聽髅生枯魅話意,似是有意針對自己而來,妖邪狡猾,故作支拙的消耗之戰或許也是詭計之一,一思及此,手上劍勢又是一凜,瞬見丹霄疾轉,如日之升,一化萬千冷刃,罩定了一谷方圓。劍清執拈劍指,做訣開聲:“落!”喝聲之後,萬劍随心,凜然齊發。整座幽谷竟無隙旁落,金庚劍意無堅不摧,觸之崩靡。那無數的骨兵随着髅生枯魅一聲怪叫,奮不顧身一擁而上,勾肋牽踝,搭連成龐大骨傘,撐地彌天,一迎劍威,卻只見巨震崩摧之景,無數骨片鬼火砰然炸散,劍光虹彩如洗,沖刷直下,不為稍頓,層層蕩起的鬼火與意圖再生的骨兵在盛大劍威之下,一時難能再聚成形,忽聽髅生枯魅又是一聲尖嘯,應其召喚,白骨翻騰,頓成奇景,無論散在半空,還是已經崩落入了塵土,有如被一股龐大引力所吸,翻滾回轉,飛快的聚攏向了谷中一處。

那一處正是髅生枯魅所在,妖幡張揚,一擋金庚劍意,随即妖風大作,鬼火重燃,森森幽氛将白日裏的山谷也映成了一片慘綠。幽冥顏色之中,赫見一具高及丈餘的白骨骷髅身,雙手把幡拄地,昂頭一咆。口中炸出一團幽光碧火,直撲劍清執。幽火一路所映處,鬼哭妖啼,宛如無數鬼影浮現,搖搖嚎嘯,萬鬼一哭,盡做一招之中。

劍清執的神色便也同時一凜,煉氣界中,自赤海魔行之後,已是平靜多年,偶有不入流的邪魔小妖作祟,不過螢火之光,修為能耐更是不足以讓諸家名門大派一哂。乍見這般窮兇招式,心中驚詫一時竟是壓倒了怒火,但也更堅定一念,定要将這般妖邪誅殺此地,不留其再為禍世間。

心意一定,金庚劍意大盛,丹霄幻化萬千霞影,盡付一擊之中。劍清執禦劍成虹,直撄鬼哭幽火,一道厲芒破開漫天鬼氛,攜凜金之殺,長驅貫入。頓時轟然一響,劍意鬼火四迸,沙石骨骸散如疾雨,炸起沙塵蔽目遮天。煙塵之中,只聞一聲鬼號凄厲,锉骨聲寒,迷離散去,才見髅生枯魅持幡僵立,一身白骨“咔咔”作響,似乎每一塊骨骼都在顫抖不休。幽藍慘綠的鬼火雜亂到甚至有些癫狂的在骨間盤旋繞動,卻是真元難守,漸成流離四散之态,旋轉着從每一道骨隙中滲淌而下,潰流飛散。更有一點灼目冷光,自上而下,逐漸貫穿了白骨之身的每一寸骨殖。

顱蓋當頂,白慘慘的頭顱正上,耀目光寒的丹霄劍鋒正準且狠的照定了天靈。劍清執倒身虛懸,握劍沉心,以真修催動金庚劍意,源源不斷貫入髅生枯魅體內。銳氣縱橫攪割,生碎一身鬼氣妖能,驀然左掌一翻,再将功力提運,掌心之中頓時如托靈火,綻起了耀耀流光。

卻也是這一招式運動,集己身清聖修為成庚金之火,煅燒妖邪。已被重創的經脈同時震顫,竟有氣竭傷複之象。劍清執喉中一甜,溢出一口血沫,心知以自己當下的情形,使出四成功力已是不易,卻更有怒憤之情,好勝之心,不退反進。叱喝一聲,掌上靈火陡然烈烈升騰。他反掌一壓,抵按丹霄劍柄,掌勁靈光藉此催行,金芒虹彩,電貫而入。一時間髅生枯魅一身妖功鬼氣再難相抗,慘嚎聲中,無數裂痕浮現在白骨之上,劍光躍躍,壓熄幽火,随後脆聲連響,宛如爆珠,無數劍氣透骨而出,将丈餘高的骷髅鬼身徹底炸做齑粉,與餘音未散的慘叫聲一同迸散在了空中。

锵然一聲,劍清執斂劍,翩然而落。足尖點及地面的一瞬,也是一個踉跄,張口嘔出了一口傷血。他渾不在意,擡手随意抹了抹嘴角的血跡,反手一壓,緩式按落胸口方位,以自身真修反療己傷。經脈之中,戮痛漸穩,翻騰的氣脈也一點點開始趨于安定。

擡眼四看,一谷的骨兵似乎也随着髅生枯魅的毀滅徹底消亡,遍地骨骸殘片,森森慘白夾雜在黃土和碎木斷草之間,觸目驚心。劍清執咬了咬牙,終于能穩下心來仔細打量,那些被反複割裂擊碎的殘肢已不可辨,但尚有許多褴褛碎布在适才的打鬥中殘存下來,無非是些粗布葛麻,尋常人家常用的衣料。再思及之前髅生枯魅口中殘忍話語,想來都是周邊入山村民,被他擄殺殘害,又拘骨殖操控為用,這般殘忍手段,令人發指,更令人心寒其後究竟是何勢力,敢如此殘蔑天道,叫陣煉氣界諸大派門。

“冥迷之谷?”陌生的地名百思不得,劍清執略一踯躅,先行擱在一旁,轉身揚袖,飙風掀起,再度擾動一谷之地。卻是土開石裂,将一地的白骨盡納入其中。如此凄涼之況,難分誰家夫兒,更無從再與其家人知曉,便盡埋在此,聊作安身。

嘆了口氣,再看一眼凄涼黃土,劍清執轉身欲離。雖說骨妖兇鬼伏誅,但他此來尚有蛇母之事未結,也不克在此多做耽擱。只是方才舉步,風聲嗚咽,穿谷而來,其下掩埋了無數白骨的黃土之中,應着風聲,忽然明明爍爍,隐約有異。一陣凄凄哀哀的哭聲,缥缈而起,似在述說無辜慘亡于此的冤屈。

“嗯?”劍清執一腳落下,身子反而轉了回去。耳聽那鬼哭聲哀怨,眼前漸漸凝聚,幻出了許多尚是透明模糊的身影,皆是青壯男子模樣,個個掩面抱頭,哀哭不已。

“你們……”劍清執輕吸了口氣,将聲音放緩幾分,“你們可是附近村落亡于此地的魂魄?我不擅度化之術,委屈你們在此暫安一段時日,待此山中事了結,我定尋能人前來,為你等解冤超度。”

只是那些鬼魂不知是聽不見他的聲音,還是不解其意,任憑劍清執說罷,仍哭作一團,并沒半點其他反應。劍清執搖搖頭,又嘆了一聲,将手一揚,凝運剛剛才恢複了幾許的真氣,化作點點清光,四散流瀉開去。雖說此舉無法為這些冤魂度亡,但修于清聖仙家靈地的真元,亦有安撫鎮定之力,多少聊勝于無。

眼看真元靈光如雨而下,亡魂有感,紛紛轉頭,趨向源頭所在。劍清執盡力施為,心中也是頗多憐憫,并不在意。只是眼見魂魄聚攏而來,身所攜帶的陰鬼之氣,也轉為濃郁。甚至又重有點點微弱磷火,在鬼衆之間重燃,袅袅搖晃着飄升而起。

“嗯?不對!”悚然一驚,劍清執察覺蹊跷,登時散揚元光之手快速一轉,掌凝一點清光,疾揮而出。但比他出掌更快的,是魂魄群中一點幽光,不過微弱如燭焰的一點,轉眼之間,膨燒暴燃而起。那許多的亡魂,就如同澆油之柴,一瞬皆吞。幽火狂燃成勢,挾萬鬼之哭,貫沖而來。劍清執倉促而起的招式,後力不續,頃刻兩下相撞,一聲悶哼,兇招臨身。登時只見一蓬血霧飛濺而起,白衣仙身,倒飛而出,一落數丈,跌跪在了塵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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