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借玄元
章三五 借玄元
呼嘯風聲吹過耳邊,也吹得一身盡是冰涼寒透。
風中依稀夾雜着斷斷續續的哭聲,哀哀切切,哽咽難停。頭頂尚還是午時燦爛的陽光,只是心底蒙了霾,所見一切,便皆是難開。
不過朱絡到底還是掙紮着晃了晃頭,努力撐開了眼皮。還有些花迷的視野中,空蕩蕩的狼藉院落之外,別無他物。他目光一轉,落在院中泥地沙土,幾點暗褐顏色的污漬上,登時心頭一凜,徹底清醒了過來。
“小師叔!”一個挺身跳起來,四肢酸麻猶未褪盡,還有幾分不聽使喚。他腳下打了個踉跄才算站穩了,慌忙轉身,抱着那麽點不切實際的希望沖進了屋裏。
屋內陳設如舊,安靜一片,只是再不見劍清執的身影和丹霄。輕輕抽了口氣,朱絡這才不得不相信自己昏迷前的記憶沒得出錯,劍清執沖破禁制,挾怒而走,已成定局再無轉圜。他擡了擡手,一時不知是該捂頭還是捂住胸口,只覺得頭痛,胸口更是陣陣鈍痛,還帶着瘋狂鼓動的不安焦躁,催得他半刻難安,盡覺不詳征兆。
勉強穩了穩心思,朱絡的目光在屋內一轉,卧席早起後已收拾得整齊,如今卻只剩了寸心鞭盤在枕旁,似乎也能感應到主人紊亂的心緒,紅芒流動間微微明爍不定。
“寸心……”朱絡兩步跨過去,将法鞭抓在手裏。八字銘文立刻烙在了掌心,清涼玉石,一瞬恍如灼熱之溫,微生痛楚。“小師叔啊!”朱絡藉着那一點抓緊在了手心的微痛,扯動嘴角反倒笑了一聲,“寸心憐絆,俯仰不移,是為本心之守。小師叔啊,你可是想錯了一件事吶!”他将手一轉,鞭如靈蛇,瞬間盤上腰間,人已是扭回身,大步就要出屋。
只可惜這一轉身的姿态甚是從容,腳下一邁開,卻登時一軟,血脈之中劍清執留下的暗手未複,擺明了是不肯讓他追蹤自己入山。朱絡此時全無修為在身,才一忘形,就險些一個跟頭栽在了自家門檻上,慌的伸手抓住了門框,才顫巍巍站穩了,一腔的底氣頓時一洩,哀嘆一聲,從竈下抽出一根粗柴,做了拐杖,拄着搖搖晃晃的出了門。
村中滿目盡是凋零凄涼,哭聲連片不絕于耳。朱絡甫踏出大門,愣了愣,才又沉默的邁開步子。踏着哭聲風聲,穿街過巷,一路西行。路途不遠,但他腿腳不算便利,磨蹭了半晌才終于走到那座低矮的土房前。門口的石槽中尚能見到幾點零星香火紙錢,大約是這兩日有虔心的村民前來拜祭過。只是神祇垂目,曠見生死,不知所應。
朱絡在土地祠前略站了一站,搖頭苦笑:“小師叔,你說,有些事情你做得,我卻做不得。只是你約是不知,還有些事情,我可做得,卻是你做不得了!”嘆息罷,竟是将拄柴随手一丢,彎腰鑽進了低矮的祠堂。
即便乃是正午,黑洞洞的祠中仍是漏不進多少天光。只能模糊的瞧見一座三四尺高的泥塑,團團笑面,在神座上俯視着轄下的虔誠子民。可惜朱絡約是算不得虔誠的那一撥,只意思意思的沖着神像拜了拜,倒好似來見一名老友,口氣輕快笑道:“土地老仙,對不住,我不得不來打擾了。”
他随手将指尖向腰間一抹,鞭梢刺破皮膚,一串血珠頓時滲了出來。朱絡将右臂一伸,連串鮮血滴落在神座前的泥土中。原本毫無特殊之處的黃土承了這股血氣,忽有微光溢散,隐隐約約,竟有一角奇陣被靈光托起,緩緩浮出了地面。
那一角法陣上的紋路極為繁複,不知沉埋地下幾何,清光猶然。朱絡垂眸看了片刻,将血尚未凝的手指按在其上,以血作墨,瞬間一氣呵成,勾勒出一個複雜奇異的符文。剎那靈光一動,陣圖兩開,流瀉出了一縷不可探知底蘊的幽深氣息。這縷幽氣不過只是一角陣隙所出,已是深玄難測,甚難想象其全貌究竟如何,又為何會深藏此地。朱絡顯是知情之人,辟開那陣圖一角之後,反掌壓覆其上,正與幽氣相合。頓見他全身一顫,眉間不由自主的皺起,陣隙之內,幽氣如有自身意識,沿掌心攀援而上,瞬間透膚入體,所經之處,搜魂刮魄,也同時反灌以一股深沉強悍的巨大能量,探入氣海之中。
朱絡登時凝神,引那股強悍能量游走經脈氣絡之中,深沉強大的力量沉附入身同時,亦感心中一悸,幾近恍神。不過他倒是早有準備,正把自己的舌頭壓在了齒列之間,才生妄象,便狠狠一口咬了下去,劇痛立刻拉回了搖晃的神思。“呸”一口吐掉嘴裏血沫,朱絡尚還能笑笑,嘀咕一句:“說好了啊,我只借用兩分力量而已,你可莫要得寸進尺了!”話罷,微一吐力,指尖傷口重新迸開,鮮血湧出。他蘸血畫符,落筆一瞬,開裂的陣法也重被靈光所覆,縫隙漸歸于無。無名幽氣搖曳着似有不甘,但也只能脫離了朱絡的左掌,再次被吸納回陣法之下。陡然光芒一盛,即刻轉無,神座之下,仍是一片黃土地面,連一絲血跡都沒有留下。
喘了一口氣,朱絡抖抖衣袖,一直腰站挺拔了。一股新奇陌生的力量正在體內源源不斷的流轉,異樣感覺前所未有,但內中蘊含的強悍之能卻是不容置疑。他搔搔頭,握拳橫在眼前,有些欲言又止,只是又不知該對何人說些什麽,最末,長長嘆了口氣,晃了晃腦袋:“罷了,罷了!”言罷一翻手,取了寸心鞭,看似随意的抖袖一甩。法鞭從心轉意,一片紅光流轉之中,陡然變化了模樣,竟成一支紅絲透體的碧玉長笛。朱絡“哈”的一笑,随手擲起玉笛,頓見清光躍動,靈氣自升。朱絡騰步寄身其中,掐訣默咒一聲,便見光華缭繞,直沖九霄,已駕禦靈器流星趕月般投向了遠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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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然一聲,招式相交,劍清執一時失察,換招不及,已被幽火詭招重創。勉強撐力再看,山谷之中,森森怪笑起伏,那許多的枉死魂魄無一留存,只有一片爍動的鬼光在空中飄蕩着游弋翻騰。笑聲之中,傳出尖細古怪的聲音:“髅生枯魅,劍清執,你明白髅生枯魅的真正含義麽?枯魅不滅,髅生何亡?髅生百骨,枯魅存焉……哈哈哈哈,你要如何殺掉我們,你要如何才能殺掉我們啊?”
“你們……”劍清執聞言一怒,不想傷勢又是倒沖,反先逼得自己吐了一口血。只是他從來不肯臨戰時示弱,咬牙運動真氣,壓制內腑之傷,驀一伸手,丹霄出鞘重落掌中,藉此撐持,振衣而起。将手腕翻轉,金庚劍意橫撞而生,震鳴一谷之中,“那就再來,至死方休!”
“好一個至死方休!”枯魅放聲大笑,憑空一轉,十數點鬼火驀然化生,直向劍清執而去。劍清執忙催劍氣回護,撞聲砰砰,妖光四散,鬼火迎上銳利劍氣,一擊則散,化作萬千,同襲而至。劍清執知曉這鬼火的妖異,不敢放任沾身,劍意頓成霞彩光幕,将其盡數掃滅。然而這一輪初試才過,山谷地面隆隆,又見骨骸擁起,聚生湊攏,重新凝做了髅生的骨軀。一時間,滿谷妖氛鬼氣蒸騰而起,髅生枯魅雙形分化,卻非鬼力分半,而是邪能加成,互為輔補之功。纏鬥間,竟是前傷難愈、又添新創的劍清執漸漸落在了下風,金庚劍意尖銳回旋之間,亦在惡化自身的傷勢,時間每一拖延,情勢就更是不利。
髅生枯魅似也是覺得勝券在握,反而并不急于一擊而殺。白骨蹦跳,操控骸骨成刃,只在劍清執身上添傷,猶歡欣怪笑道:“劍清執,你可知曉,憤懑而亡的魂魄滋味最是美妙。你越是發怒,我便越是歡喜啊!”
“煉氣仙家,高修血肉,放在冥迷之谷,也是難得的上等補物。你說,我要不要先趁新鮮享用部分,再把剩下的貢奉給魔主呢?”
“髅生,不可對魔主不敬啊!”
“呃……是我失言,是我失言……”
喋喋鬼語,缭繞耳邊,擾亂心思。劍清執抿唇不語,一心只在丹霄之上,縱然已有力竭之兆,金庚劍意之威卻不曾弱了分毫。髅生枯魅雖是連出撩撥戲弄之語,倒也不能當真大意,妖法邪術連催,依然每每被強悍的劍氣破去十之八九。眼看明明該是唾手可得的戰果,偏偏只差最後一城拿之不下,雙鬼也漸失了耐性,心意一動,同時變招。髅生妖幡催動,頓時百骨呼來,凝做巨大骨錐,其上幽火盤繞,破空一擊,聲勢駭人而至。劍清執不敢大意,丹霄劃動,劍痕霓彩勾連,托身而起。人在半空,集合天地清正威儀,不守反攻,劍點七星成陣,合身齊動,直迎幽火骨錐殺勢。兩方瞬息相沖,巨響一聲,震動周圍山石樹木,龐大骨錐難敵金庚劍威,尺摧寸折,登時散做無數白骨。劍清執也因這強勢一招,反震體內傷勢,悶哼一聲,難抑口角處鮮血湧出,勉力才換過一口氣來。不想耳畔忽又起鬼笑之聲。他心頭一凜,眼前局面陡變,漫天看似崩散的白骨一轉,瞬間凝形,骨隙之間,幽光騰起,髅生枯魅再次融合一身之中,雙臂一張,尖銳如冷刃的指骨就是奪命的利器,直貫向劍清執前胸。“噗”一聲輕響,骨刃入肉三分,鮮紅的血液登時湧出,染得白衣白骨,一片赤色淋漓。
“至死方休吧!”髅生枯魅同時放聲大笑,森白指骨插勾在劍清執血肉之中,從半空直落而下,踩踏得地面一陣震蕩,“嗯?不對!”
眼看勝負将要分曉,髅生枯魅忽覺正要插入劍清執心髒的指骨再難寸進,非但如此,落敗重傷之人反而猛一伸手,不顧白骨腕臂上無數骨刺刺破掌心皮肉,一把牢牢握住,哼聲睜眼,咬牙道:“不錯,至你死,我方休!”開口同時,右手一揚,丹霄劍刃綻放一片丹彩,毫無遲疑的刺入了白骨胸腔之內,爍動幽火之中。剎那金庚劍意暴漲,挾浩大清正之氣,自內而發,掃蕩摧毀骨妖真元。髅生枯魅一聲震天嚎叫,全身劇顫,周遭白骨疊疊而生,疊沓貼向劍入之處,幽火鬼光亦是瘋狂閃爍轉動,吸收着一谷之地殘亡之人的離散精魄,以抗丹霄之殺:“你休想!你休想這樣就能殺了我!這世上除了魔主,除非北海魔尊再生,再無人能真正殺滅得了髅生枯魅!”
叫喝聲入耳,劍清執已經有些恍惚、全憑傲氣撐持的意識猛然一凜,雙目瞬張:“北海魔尊?”
與此同時,髅生枯魅狂叫一聲,半身白骨塌毀內陷,盡融入幽火之中,同樣是以命換術之法,邪光一瞬瘋狂滋長,陡然“轟”一聲巨響,漫天濺血,戰勢兩分,轉眼間枯縮了一半了白骨人形倒飛出去,在地上摔滾出一片塵沙,周遭幽光崩散環繞,一時竟是難聚。而血光落處,劍清執撐劍半跪,胸前口中,血滲難止,不過片刻,身下衣衫黃土,已是染紅了一片。他如若無覺,垂眸閉目,意識似已潰散離失。
忽聽髅生枯魅掙紮之聲,他慘拼之下,也是傷勢重極,一時難以起身。但妖鬼之能,半數乃是天生而成,嘶聲呼喝道:“給我殺了他!殺了他,取魂魄血肉來!”妖風一轉,白骨受令,搖搖晃晃凝成了數名骨兵,向劍清執圍攏過去。
若在平日,這些微末骨兵之力想要靠近劍清執的身前也是不能,但眼下白衣修者力潰神迷,空門大開,已成了副任人予取予奪的模樣。耳聽骨骼互擦碰撞之聲,那一隊骨兵晃動着逼近,十數支慘白的骨臂不分頭臉身軀,盡情撲抓而上。卻也是這瞬間,嗡鳴一聲,本已随着主人一同暗淡沉寂的丹霄劍身一震,金庚劍意陡然再現。霞虹霓彩縱橫之間,圍上來的骨兵無一幸免,盡被絞殺成塵。随即便見劍光澎湃,環身而行,劍意自成無隙之護,将劍清執一身卷繞其中,不容半點妖邪之物輕越雷池。
髅生枯魅怪叫一聲:“你你你……你竟然還有後手!狡詐的煉氣士!狡詐的人類……”只是叫喚罷了,他也再不敢輕動。見丹霄劍影之內,劍清執不動不語,閉目若沉,也不知這一遭是當真失去了意識,還是只在凝運元功,尋找出手之機。山谷之中,一片惡戰之後的狼藉,在此時詭異的聲靜風平,一切皆止。唯有兩敗俱傷的雙方間暗潮湧動,端看誰能先将修為回複至足以發出必殺的一擊,了斷此戰。
時序亦随着僵持漸轉,髅生枯魅骨身散崩難聚,幽光鬼火也是奄奄将熄的模樣,勉強在白骨間繞動穿梭。劍清執拼卻兩敗俱傷的那一劍将他傷得着實厲害,若非有地利可乘,自诩不滅的鬼體魂身怕就是要折在當場。他自被魔源點化修行而來,從未有過這般慘虧,如受奇恥大辱,稍待恢複了一口元氣,骨身尚不能聚攏,就又喋喋不休咒罵起來。髅生枯魅,一神雙形,可分可合,兩個同氣連聲的在口舌上争鋒,登時将幽谷靜谧一掃而空,聒噪難當。
劍護之下,劍清執如若不聞,仍是閉目不動。他身邊劍勢環繞未有稍弱,但恍無知覺的模樣下,點點冷汗已是滲滿了額頭鬓角。體內前傷不愈,又接二連三受了重創,內外皆傷。強做撐持,也不過是因為适才乍聞的驚天消息,無論如何不能湮沒于此地。更有對眼前妖邪一腔怒火,燒得五內通明,忽的緩緩呼出一口長氣,眼睫微動,似有再起的征兆。
遠處髅生枯魅也察覺到了這一點動靜,登時急了,連嚷到:“你耍賴,你耍賴!明明要一起動才可以,你怎麽可以比我先動!”猛的呼喝一聲,陰風一卷,驅動鬼氣妖能加身,癱散萎縮的白骨“砰”、“砰”連響,幽光一合,竟重新凝聚成形,再塑骨身。反而是劍清執那一方,在一口呼氣之後,又停滞了動作,沒了聲響。
髅生枯魅頓時怪笑起來:“劍清執,你不成啦!你不成啦!嗯?”這時忽覺風中有異,一縷讓他十分熟悉的邪氣混雜着腥臭氣息,被穿谷而過的山風吹至。髅生枯魅抖了抖一身骨架,忽然仰頭大笑,連再出言譏諷劍清執也顧不上了,大喊起來:“枯魍,枯魍快來助我,我分你一份血肉!要胳膊還是腿,我讓你先選啦!”
話聲落去不久,那股妖氛腥氣更是濃重,直向幽谷而來。只是髅生枯魅才一大喜,忽又一滞,緊接着竟轉而撲騰着還未拼合徹底的骨頭驚叫:“你你你……你招惹來了什麽?你快走開,快走開,我不用你幫手了!我這裏已經有了個麻煩,快把你引來的大麻煩帶走啊……”
只可惜他憑空的嘶喊全沒什麽用處,異聲漸近,除卻腥氣撲鼻、攪動風雲的邪氛,尚有一股凜冽劍意,沉如山岳之威,緊緊追殺而至。片刻之後,妖風飙卷,一條龐然巨蟒騰空竄入谷中,蛇頭生做人面模樣,卻是披頭散發,獠牙猙獰帶血,顯然已是經歷了一場惡戰,或者說,尚仍在惡戰之中。
劍氣如川岳,随後浩蕩趕至,不予蛇母休憩之機。沉默的灰衣人影踏入戰團,與前幾次的匆匆一過不同,一柄寬刃長劍被他握在手中,鈍闊的劍刃上泛着一層淡金光芒,其下垂落金銅色日輪劍佩,輕聲輕曳,在風中敲出索命之聲。
蛇母昂首厲嘶,人形面目,卻吐出丈餘長的猩紅毒信,轉頭盤身,鞭笞而去,狂怒之極。灰衣人揮劍撄上,登時又戰做了一團,反倒将劍清執和髅生枯魅的殘局冷落在了一旁。只是巨蟒之軀龐大無比,灰衣人的劍意沉勢鋪開,浩蕩難撼,整座山谷一時都難免遭受波及。崩飛四射的沙土碎石濺不入劍清執身繞的金庚劍意,卻劈頭蓋臉而下,砸了髅生枯魅一頭一身,慘白骨殖上滿是塵土煙灰,狼狽之極。髅生枯魅連連慘叫:“你們走開,快走開,我的骨頭!我的骨頭啊!”叫聲中,猛然一躍而起,身旋半空之中,張大了白森森颌骨,猛一口吸納起了随着惡鬥散布在空氣中的妖氛。已成灰白色的骨殖重得邪氣滋養,一點點洗褪出了森白的骨骼光澤,片刻之後,怪叫一聲,砰然落地,雖說仍未恢複之前龐大的白骨妖身,但行動已不似先時滞澀,猛然雙臂一張,幽火再燃,徐徐繞上了周身。
在他不遠之處,丹霄劍勢依舊,劍清執仍無半點動靜。髅生枯魅怪笑一聲:“劍清執,你的魂元終于要是我的了!”骨掌張處,妖幡在握,卻也沒直接冒然上前,先揮出兩道鬼力,沖撞護身劍陣。
雙力相撞,掀起一片震蕩,金庚劍意仍不容輕犯,将兩道鬼力攪成粉碎。但髅生枯魅反倒有了拿捏,“咯咯”怪笑起來,将妖幡一頓,橫在身前,剛剛凝聚起的鬼氣邪能盡數灌入其中,漸漸彙作一道淩厲之殺。
惡戰中的灰衣人與蛇母也察覺動了這一隅的動靜,雖說與劍清執算不上相識,但正邪存亡之分,一瞥則斷。灰衣人劍氣激掃,其勢一變,竟是起了救援之心,只是意才動,蛇母已有所覺,本是漸落下風的局面,忽的巨尾拍掃,又複洶洶之勢,強行纏住了灰衣人的腳步。只這一瞬之間,髅生枯魅吐氣怪喝一聲,雙掌一推,慘綠妖光映透半邊山谷,尖嘯着沖向劍清執。護身劍勢首當其中,霞彩幽光撞擊,蕩起滿目煙塵,驀然煙光一開,竟是雙方硬拼一記,髅生枯魅再次慘嚎着翻滾後退,強勢出劍的劍清執也踉跄着連退了十數步,一線鮮紅,沿着劍鄂,蜿蜒而下雪刃鋒端。
忽聽另一端蛇母尖嘯,将口一張,本已猙獰的人面當中,那一張嘴巴竟直裂至耳根之下,兩股邪霧纏裹妖元,挾黑光疾噴而出。一團攻向灰衣人,另一團卻劃空而走,遙遙一轉,沖向了後勁已竭的劍清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