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昨是今非眼中人
章五六 昨是今非眼中人
劍清執恍恍惚惚離了洗心流,步出紅月之境,霎時滿目清光似雪,琉璃世界。雖說碧雲天上無凜寒酷暑,到底晝夜四季仍是分明,這一片冬夜寒月,比起洗心流中稱得上舒适的天氣登時要寒冷許多。冷風一吹,他腦子裏紛雜混亂的念頭終是被壓下幾分,只是心中驚濤駭浪,依然難安。
一路回到西天兌居所,四下靜僻無人。劍清執平素喜靜,居處便也清寂,若無傳喚,這般時辰自是不會有人前來。但到底他一身傷勢還未痊愈,每日需更換的藥膏清水等物已有人早早備齊了,一并擱在桌上。
劍清執抿了抿嘴角,按住紛亂思緒,先去打理自己的傷口。回到碧雲天已有三日餘,仙家靈境,搭配諸般妙藥,胸前的爪傷早已好了八分餘,不過這一兩日,也就全然無礙了。倒是經脈內傷,還需平心靜氣下來,緩緩修養。
平心靜氣……一想到這幾個字,劍清執自己先皺起了眉。北海魔尊、玄瞳、朱絡詐死遠走、乃至現在突然重現的魔尊遺脈,種種原以為不相幹的事情如今盡數攪在了一起,頭緒難辨。且不說背後是否還在醞釀着什麽更大的風暴,單單是朱絡在過往隐情乍然掀開一角後登時變得撲朔迷離的立場,便已經堵得他氣悶心塞,坐立難定。
這般驚駭矛盾的心情,怕是只有五年前突聞噩耗時可相比較。但昔日塵埃落定的死訊,終究不同于眼下大起大落轉變無端。劍清執默坐了片刻,只覺這一樁郁結,塞在胸口,說不能與旁人說,想又無法想得通透分明。當下真真恨不得就立刻再出碧雲天,找到朱絡當面鑼對面鼓問一個清楚,是非生死,明白了斷,也好過如此磨人。
那念頭一瞬的在心底翻湧出來,劍清執手掌猛一按桌面,幾乎就要起身付諸行動。然而兩個沉沉吐息,到底還是又按捺住了。桌上手邊就是水盆,一盆清水擱久了,也染上了冰冷冷的寒意。正好被他掬起兩把,胡亂拍在臉上,把那一股燒心的火氣硬生生冷結了下去。殘餘的水珠順着下巴滑下脖頸胸口,劍清執低頭随手一抹,臉上忽然一陣青紅黑白交錯,頗的精彩萬分。
胸前的衣襟為了打理傷口已經散開了,拆下包紮着的細布,起初十分猙獰的傷口血洞已收斂了許多,結了一層硬痂。劍清執自幼便在神仙地修行生活,靈氣靈丹靈境養出的體膚甚是滋潤,黑紅色的傷口落在上面就更加觸目驚心。只是傷處之外,胸腹之上,還零零落落着好些淡淡的印子,桃花瓣的大小,本也該是桃花瓣的色澤。将褪卻未褪盡,塗成了淡淡的淺粉。
這一身斑斑點點是在他回到碧雲天自行打理傷處時才發現的,雖說多年清靜修行,到底也不是十幾歲的毛頭小子,初時一愣,随即便反應了過來,登時羞惱得整個人都快要炸開。所幸屋子裏當時只他一個,羞惱過後,又不免慶幸沒叫旁人看了去。一邊就掩了衣襟,有點神思恍惚的,出了一回神。
雖說三裏村中兩下決絕,分道揚镳各不回頭。只是劍清執心裏清楚,甚至他也能确定朱絡心中該是與自己同樣的清楚。死別重逢,疑雲重重也就罷了,獨那一份被徹底扯開在天日下的情愫,一經兩白,便再難遮掩回原本的樣子。兩人心中各有所欲為之事,百死不辭。這一縷牽扯着的私情,可因此被押後,卻難能抹滅,不過各自壓抑罷了。當時人在傷中感知混沌,此時見到自己這一身被輕薄過的痕跡,頓時滿腦子都是朱絡那張時而若即若離,偏又言笑晏晏百般溫存的臉龐,等到劍清執再回過神,連耳下都覺燒得通紅,身上燥熱得恨不得找一桶涼水浸進去。
思及那日心境,劍清執似乎還能察覺到那一股燒臉的熱度。但不過短短三日,如今再看到這身将褪盡的痕跡,心中卻是忽冷忽熱,全難說出是個什麽滋味。他一只手擱在桌上,幾次屈捏,每每握成了一個指節都泛着白的拳頭,又在深吸一口氣後慢慢松開了。如此兩三次後,化作一聲輕嘆:“朱絡,當真是你有負師門麽?”
房中自然無人答他,劍清執坐在那裏發了一會兒呆,一點點将心情收拾了,忽然這般晚的時辰,外頭廊下竟傳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直到屋門前停下。又頓了頓,才聽得人敲着門小聲問了句:“小師叔,還沒歇下麽?”
劍清執一驚,随即分辨出那是君又寒的聲音,當真意外。他此時心緒缭亂,剛打算胡亂應對一聲遮掩過去,心中忽然一動,話到嘴邊又改了口:“是又寒?進來說話吧。”一邊就飛快掩上了衣襟,起身開門。
門外君又寒還是在洗心流中見到時的樣子,想來被裴澹月拖走後一直還沒回去。這時見房門驟然開了,劍清執只着單衣,披着外氅,才覺幾分造次,低頭忙道了句:“見擾小師叔了。”
劍清執對他倒是毫無見外之心,畢竟也算是打小在自己眼前長大的孩子,即便幾經變故,相處起來還是覺得親昵。但當下正值心力交瘁,沒什麽閑聊的心思,只道:“無妨,我也是剛剛才換完藥。進來吧,站在外頭幹什麽!”
君又寒“嗯”了一聲,随他進了屋子,表情卻還是帶着點踯躅。劍清執喊了一聲叫他坐下,自己去把水盆藥布等物挪開,忽聽君又寒問道:“小師叔的傷可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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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清執的動作反而一頓,随後竟将東西又擱下了,回頭看了看眼神有些閃爍的君又寒,反身回去在他對面一坐:“說吧,到底是什麽事?”
“我……”
“總不成當真半夜三更只為了來看看我的傷。”劍清執擡擡眼皮,,“不問代宗主,也不問大小姐,要來問我,想來是為了龍山古月一行的事吧。”
“……是。”君又寒沒想到一來就被點破了心思,頗有幾分尴尬。但一想到那條糾纏得他這段時間都難安枕的身影,還是咬咬牙,問了出來,“我是想問,那天在龍山古月,用寸心鞭出手救我,後來又掉下山隙的……那個人……”
“那個人?”劍清執飛快截住了他的話,“你倒是還記得他。不過你放心,他沒事,我随後将他帶出了山隙,應該是平安離開了。”
“他……他是?”
“赤明圃的一名弟子,瞧他裝束你也該認得。”
“不,我是……”君又寒三番兩次被劍清執堵住了要刨根問底的話,急得額角都繃起了一條青筋,偏偏接下來的話頭又被劍清執攔了,淡淡道,“碧雲天與赤明圃素有往來,那人因認得你而随手施救,也不算什麽稀罕之事。當時一片混亂,各自難顧,是以不知他的姓名。若改日去到赤明圃,再打聽道謝也不遲,你也不必在當下還時時惦記了。”
“我……”
劍清執忽的站起身,皺眉看向他:“眼下局勢動蕩,煉氣界山雨欲來,少不得碧雲天也要遭逢其中。你既是南天離首徒,便該多将心思擱在修行與師門上,不克為雜事分心。龍山古月走這一趟,難道還不思閉門精進麽!”
“我……是,小師叔教訓得是。”君又寒不想忽然劈頭蓋臉吃了一番訓斥,雖說劍清執平日裏性子冷清了些,倒也少有這般嚴詞厲色的時候,頓叫他吓了一跳,只顧得跳起來筆直站着垂頭應聲,再沒得底氣開口問什麽了。
劍清執口氣卻又是一軟,嘆了口氣:“你心裏記得就好,回去吧,出來這許多時候,代宗主也難免挂心。”
“我知道了,小師叔,又寒告退。”君又寒喏喏應了,又一頭霧水的徒勞出了房。見屋門輕響一聲關上,劍清執撐着額頭,向桌面一靠,幹脆就那麽閉上了眼睛。
萬籁俱寂,身心俱疲。
朱絡卻是不知自己又在給劍清執心頭亂添亂,還在客棧中老老實實的守在越瓊田床前。先前方青衣與柳平蕪往隔壁說話,不想不過一頓飯功夫就回來了一個。而院中一直不聞半分旁的聲響,也不知柳平蕪到底是在何時離開。
轉頭見方青衣推門進來,他張了張嘴,先陪了一臉笑:“柳真人這便走了?”
方青衣微“嗯”了一聲,甚至懶得開口,就這麽把他打發了,目光倒是落在越瓊田身上,上下仔細看了看,就在旁坐下,閉目不語,也不知是在養神還是什麽。但卻有一股清冽又清聖之極的氣息,自他身上緩緩透出,不多時便擴散到整座小院。朱絡身在其中,也覺耳目清爽身心舒暢,便笑道:“方前輩一身修為果然叫人望塵莫及,這般清炁聖氛的好處,連在下也能沾光一二。”想了想又道,“只是小越乃是前輩弟子,在下卻是個不相幹的,這份好處沾光得心下頗不安。我看小越也當是無礙了,只是不知多久才會醒來。所謂有緣山水可相逢,我未必急在跟他在這一時一刻見面,手上又還有事待辦,不妨這就告辭,還有勞前輩動動手指,解了在下身上禁制。”說罷,深做一禮,陪着小心的看向方青衣。
方青衣聞言,深深看了他一眼,終于開了口,卻道:“你現在還不能離開。”
“……”朱絡登時倒吸了一口氣,本想再開口推诿兩句什麽,可一轉念,又把嘴閉上了。那些糊弄人的藉口,擱在方青衣眼前怕也不過是贻笑大方,雖說他尚能篤定自己身懷玄瞳之事并不為人知,可天曉得這位高人前輩是不是還有別的什麽手段。畢竟玄瞳之力算不得正道,青冥洞天,卻是實打實的道門正宗,一旦相犯,後果想必格外精彩好看。若不擅動,至少當下看來,方青衣倒也沒有再對自己發難的跡象,無事便當做好事,暫且處之了。
這般一想,朱絡倒也捺下心來,陪着方青衣安安靜靜坐守床邊。也不知過了多久,滿院清氣不曾見衰,一床明光卻是漸漸消泯下去,越瓊田沉靜安睡的臉龐漸漸清晰,忽的眉梢微微一動,眼皮也漸漸多了點顫抖。
方青衣就在這時起身,伸手揚袖對着床上一拂。一院的清聖之氣,皆被拈來,灌入床榻方寸之地。一直沉睡着的越瓊田沐了這陣清氣,喉頭一響,“啊”的一聲,長長度出一口氣來,随後終于慢慢掀開了眼皮,先脫口喊了一聲:“師父!”才扭過頭,往床下張望。
朱絡正是眼巴巴的瞧着床上,登時與他看了個對眼,越瓊田還是那個越瓊田,粉妝玉琢的半大少年,一看便是富貴仙城嬌養出的小公子,連眸底都是純淨得全無一點陰晦。只是四目一對,朱絡心頭卻是暗暗吃了一驚,那一對烏珠中神光內斂,已與之前截然不同,便如劍鋒精淬而過,神光炯然。想不到一向只聞其名的極靈之身經明心啓性之後,竟有如此脫胎換骨般的變化,一時心中咋舌不止。
然而下一瞬,越瓊田猛一個翻身坐了起來,先叫了一聲:“朱大哥!”轉瞬目光就挪到了方青衣身上,眼巴巴的望着,倒好似有一千種委屈,癟着嘴喚道:“師父……”
朱絡登時覺得自己多餘又礙眼,跳起身匆匆道:“方前輩,小越,我去解個手,你們有話慢慢說,慢慢說啊……”也不等方青衣點頭或是允準,已先一把拉開房門溜了出去。然而他身上尚有一道禁制拘着,方青衣也不擔心他趁機溜走就是了。
耳聽“砰”一聲門響,打開又緊緊關上,朱絡回避的姿态簡直露骨得毫無遮掩,那邊越瓊田爬起身坐在床上,還滿臉委屈的看着自己,方青衣一時也只能挂着一臉淡漠的表情,看了看他:“明心啓性甚是順利,瓊田,你如今感覺如何?”
他這一問,越瓊田反倒癟着嘴不開口了,只伸出一只手,抻得筆直的舉着,沖着方青衣。
方青衣微微一頓,還是走了過去,接住那只胳膊,順手摸到手腕去按越瓊田的脈象。指下感知到的脈搏,穩而有力,全無一點不妥。他點點頭:“瓊田……”
話音未落,腰上忽然一緊,前一刻還鬧脾氣般別扭坐着的小少年驀一個翻身,雙臂一圈,死死攔腰抱住了他,一顆頭也順勢埋到了懷裏,像是委屈又像是撒嬌的連喊了幾聲:“師父,師父!師父……”
方青衣頓時有些懵住,實在是頗為不适與人這般親近的接觸,猶豫了下才也虛虛按住越瓊田一邊肩頭:“發生何事?”
越瓊田的頭仍紮在他懷中,聲音便也變得幾分含糊,含糊着道:“師父,我是越瓊田。”
“這是自然。”
“我……我不是梅君!”越瓊田突兀擡頭,像是揣着一點偷襲的意味,在視線揚起的瞬間就緊緊盯在了方青衣的臉上。只是目光及處,那張臉龐上的表情仍如平素一般沉靜淡漠,甚至連眼神都未透出絲毫驚訝或不悅。見他仰起臉,還能微微點頭,接續道:“你自然不是梅君。”
“我……”方青衣的反應有些出乎意料,越瓊田一時間反倒不知接下來該如何開口嬌癡。一個“我”字在嘴裏滾了兩圈,最終變成耍賴般的哼哼聲,“反正……師父你不能不要我!”
聽他此言,方青衣卻是扶了扶他的頭頸讓他坐端正了,肅顏道:“你是為師首徒,日後無論在玉完城,還是青冥洞天,皆有許多不可脫卸的責任。貧道既然将你錄在門牆,教授自然不會藏私,你卻也須自知勤奮上進,不可稍有懶惰,可明白了?”
“我明白!”見方青衣言辭嚴肅,越瓊田一瞬間幾乎回溯到了自己行大禮拜師之時,下意識挺直了背脊規規矩矩回答。只是答罷了,才後知後覺自己的本意似乎與方青衣走了個兩岔,忙又急急補上一句,“師父說什麽,我都聽。只是師父……師父你,莫要把我錯認了才好……”
話音一落,額頭上忽然吃了輕輕一掌,方青衣已拂袖退步,皺眉道:“小小年紀,何來這般雜思妄念,待明日,需把《清靜經》抄錄十遍,用以摒思凝神。”
“啊?”越瓊田登時愣住了,張口結舌的,呆若木雞看向方青衣。
方青衣卻不看他,轉身就要離開,臨出門前,方道:“先起來打理一下,你那個叫朱大的朋友尚等着要見你。”說罷,也不回頭,直接推了門出去。聽門外腳步,竟是徑自回隔壁自己房間去了。
剩下越瓊田一個,傻呆呆坐在床邊,念叨一回:“十篇《清靜經》啊……”又哀怨一回:“師父是不是還是生我的氣了?”再遷怒一回:“都是那個什麽梅君的錯!”嘀嘀咕咕車轱辘話了幾圈,半掩半開的門口,忽的傳來一聲笑,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忍俊不住道:“小越,你這可是魔障了?”
越瓊田猛的擡頭,那門口笑眯眯瞧着他的,不是朱絡又是哪個?一別月餘,除了似乎微有清減,并無太大的變化,甚至整個人看着還要精神許多。越瓊田呆了呆,因先前與朱絡在靈識幻景中已見過面,倒也不算驚訝他的出現,只是大約心境還一時沒能調轉過來,愣愣半晌,忽的冒出一句:“朱大哥,我身上還有梅花香味沒有?”
朱絡險些被他問得閃了腰,忍着笑過去,敷衍着湊近嗅了嗅,就一巴掌胡撸在他腦袋上:“傻了不是!梅君神魂已逝,缥缈之物,如何能再在現世遺存。你現在身上別說花香,汗臭倒是濃的,也不怕熏到了方前輩!”
“啊?很臭麽?”越瓊田吓了一跳,忙扯着自己的衣襟把臉埋進去左嗅嗅右嗅嗅,跟個小狗也似。只是他本無什麽奔波惡鬥的勞累,又是被方青衣抱回來後就一直在床上打磨自己的靈識,最後再被滿院子的清氣一浸,莫說汗臭,一身清爽得與剛沐浴過也沒差了什麽。他嗅了一回,不覺有異,才反應過來自己是被糊弄了,頓時磨着牙擡頭:“朱大哥,你又逗我!”
朱絡抱臂站在床邊沖着他樂:“這麽傻,果然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小越,不是什麽梅君。放心吧,梅君的最後一縷靈識都已經散盡了,此後天地之間,存在的只是你越瓊田而已,別再胡思亂想給自己添堵。”
“散盡了……”越瓊田聽他這樣說,臉上的表情倒有些說不分明是惆悵還是安心,忡怔片刻,嘆了口氣,“只怕師父……還是會傷心的!”
然後腦袋頂上就又挨了朱絡一巴掌。
不過兩巴掌下去,沒把越瓊田打傻,倒是打回了大半他往日裏的精神。嘟囔着揉揉腦袋,他跪坐在床上挺了挺腰,忽然很有底氣的“哼”了一聲:“反正現在師父身邊只有我一個,我又擔心什麽!”随後抓着朱絡的胳膊晃了晃,“朱大哥,現下我沒事了,該說說你了。”
朱絡奇道:“我有什麽好說的?”
越瓊田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他,“嘿嘿”一笑:“你身上能說的,保不準比我還要多的多。現在你還要糊弄我,真當我是三歲童蒙不成!”笑過了,就将手一背,一本正經道,“朱大哥,你到底是誰?”
當頭一問,朱絡并非沒有料到,當下擠眉弄眼笑笑:“我?我若說我是一個頂壞的大壞蛋,你信是不信?”
“真的?”
“真的!”
“我才不信!”
朱絡仍是笑:“那要是你師父這樣說呢?”
“啊?”越瓊田傻了眼,看看朱絡,又看看隔着隔壁的那道牆,表情登時糾結。掙紮了許久,才咬牙道,“我……我不信朱大哥你是個壞人。師父和你是不是有了什麽誤會?我……我去問問師父,替你解釋解釋!”
朱絡這一遭徹底笑彎了腰,一邊笑,一邊伸出根手指頭,把越瓊田頂回床上坐着。随後笑夠了,才拍拍他的肩膀:“成啦,放下你的心吧!是因為我修行的法門有些怪異,方前輩穩妥起見,才略略用了點兒手段拘束我。但凡我問心無愧,是不妨事的。只是先前我到底瞞哄過你和小九,這是我的一點私心,先給你陪個不是了!”
越瓊田趕快擺手,漲紅了臉道:“朱大哥……你別這麽說,聽着怪別扭的!再說……還是我和小九一直受你的照顧。”他越往後面,越搜腸刮肚找詞找得結結巴巴,吭哧半晌,深吸了口氣,“反正,我覺得你肯定不是什麽惡人。朱大哥,你告訴我,你不是壞人,對吧?”
眼前少年信誓旦旦,眼中盡是信任神色。朱絡便也“呵呵”笑了,點了點頭:“自然。”又道,“若我是個壞的,你師父又怎麽會放心我跟你在此獨處。”
聽及方青衣,越瓊田果然松下這口氣,連連點頭,又追問道:“朱大哥,那你的本來名字想來也不叫‘朱大’是吧,能不能告訴我?還有還有,你說你修行的法門怪異,那又是什麽法門?你也該有師承出身之處吧?你……”
眼看着他一連串的問題接在後面就要問出來,朱絡趕快先一伸手,虛虛攔住他,笑道:“我的名字,以後你自然就知道了,我本是朱姓,你喊我一聲‘朱大哥’并沒什麽錯處。至于其他問題嘛……你是想繼續問,還是想聽聽龍山古月變故的究竟,小九如今的下落,以及……這一個多月我又有了什麽新奇的見聞?”
越瓊田一呆,眨了眨眼睛,随後立刻大聲應道:“朱大哥,你說!我要聽你說的那幾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