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請君入彀

章七五  請君入彀

只是越瓊田依仗法寶硬扛下那追命一鞭,出其不備的星辰梭也沒能讓阿蘿當真吃了多少苦頭。被蝼蟻般的小輩傷及鬼體,阿蘿神色登時猙獰,尖聲狂怒:“你竟然敢傷我鬼體!你好大的膽子!”雙臂一震,口中厲嘯,登時一洞之中,沙崩石落,無數女蘿絲蔓從四面八方蔓延生出,結做兩條長鞭,一頭攀上她的手臂,一頭躍如雙蛇昂首,吞吐滔天怨鬼惡氣,要把越瓊田撕成碎片。

見她這般瘋狂氣勢,越瓊田心下一沉。只是當下連恐懼害怕的空隙都沒法留給他,立刻也一抹手臂,清纏之上劍芒再催,吞吐爍動,提防非常。

朱絡和髅生枯魅避在他身後數丈外,見此連連搖頭:“不成,這樣不成!”

髅生枯魅很看好越瓊田身上那件金色寶衣,瞪着一對黑洞洞的眼窟窿歪歪頭:“什麽不成?我看他很抗揍!嗯,死不了了!死不了了!”

朱絡輕哼一聲,懶得與他多費唇舌,只勾起嘴角道:“方前輩的禁制當真厲害,這般折騰下來仍是牢固。”

髅生枯魅頓時哀嚎:“貴人,貴人!這條冰鏈子鎖去本座半條命,你若能幫我解開,大恩大德定不敢忘,看在同出一脈……”

朱絡将身一側,閃開兩把鬼将手上森森寒鈎,更若有若無露出一點空門,立刻厲風挂耳,緊擦肋下而過。不曾傷及朱絡,倒是結結實實一爪掏在了髅生枯魅胸口,“砰”的一聲,整具白骨架子登時慘叫着倒飛出去,未竟之話戛然而止。

朱絡這才同時舒臂,寸心鞭在半空劃出一道熾豔的長弧,将将卷住髅生枯魅腳踝,微一吐力,又把他憑空拖曳回來,在腳下咕嚕嚕滾了兩圈,灰頭土臉好不狼狽。

另一邊,阿蘿盛怒之下手中凝起雙鞭,不再保留,洞之中頓見鬼氣縱橫,妖光爍爍,無所不在,無孔不入。越瓊田勉強撐下兩三招,先前纏鬥中甫生出的一點信心頓時被抽了個粉碎。這才知自己到底太過高估自己,那一點悟性和修為進境,只不過勉強能在同齡小輩中混個佼佼,當真對上這般兇妖厲鬼,生死性命,不過旁人手中戲物罷了。這個念頭一轉,他到底還是年少,登時心底蔓延起一股沮喪之意,連帶着躲閃應招也有些恍惚。只彈指間,雙鞭輪至,怪蟒一般卷上身來。好在寶衣不凡,殺機臨身,不需動念,已綻出一片淺金流光,硬生生将絞殺的藤鞭撐開縫隙。越瓊田“啊”的一聲驚叫,飛快回了神縮身,狼狽不堪的從中避出,左手用力抹了把臉,大喊一聲:“朱大哥,這樣不行!”

“小越,這樣不行!”

一直分神關注戰況的朱絡也同時開了口,在一洞風嘯鬼叫中放開了嗓子:“你先退回來!”同時手中長鞭一勒,那鞭梢本就繞在髅生枯魅踝上,這一來頓時收緊了,吓得髅生枯魅大聲慘叫:“朱……朱……朱……你要幹什麽!”

朱絡不理會他的慘叫,但掌中暗勢微吐,原本寸心鞭上赤紅火光缭繞,這一瞬陡然似有似無添上一抹玄色,又眨眼沒入了髅生枯魅體內。髅生枯魅猛的打了一個寒顫,一方陡覺自身能可動用的修為勉強多了幾分,一方又因那股與自身命火本源的力量難以自抑的顫抖起來,上下牙齒“咯咯”打顫,一時間諸心收斂,沒了半點反抗之意。

随即便見朱絡觑得空隙,手臂一抖,寸心鞭卷起髅生枯魅發力一甩,白骨妖靈流星錘般脫手而出,一頭撞破幾道糾結藤網,沖入了漫天鞭影中。

越瓊田那廂也聽到的朱絡的喊聲,只是阿蘿氣勢洶洶,步步緊逼,不要說尋隙抽身,只怕稍有分心,便要吃上偌大苦頭。正不知該如何是好,忽見一個白影從天而降,氣勢萬千硬生生擋在了自己身前。随後在一串慘叫與悶響聲中,飛濺起漫天碎骨,幽火淋漓。只是那大蓬的白骨還沒落地,周遭一片幽火環繞,飛快重新流轉聚合,不過眨眼間,已又塑成一具嶄新的白骨妖身。除了微微有些尺寸縮水,就連環繞在身邊的晶藍色鎖元冰鏈也是如故,甩開兩條慘白的胫骨,撒歡般直奔阿蘿而去,口中猶自高嚷:“小越公子,有本座在,你且退下!退下!”

越瓊田目瞪口呆,默默咽了口唾沫,連着嘴裏的血腥味一并吞下去,然後飛快抽身,直退到朱絡身邊,一邊幫他招架幾名鬼将攻勢,一邊低聲道:“朱大哥,這……”

朱絡神色淡定,一力将四名鬼将盡數圈進鞭影中:“放心,他這身骨頭架子比看起來耐打多了,我家小師叔都奈何不得,這個女鬼定然也拿他沒辦法!”

“小師叔?”越瓊田眨眨眼。

朱絡立刻輕咳一聲,飛快道:“髅生枯魅也撐不了太久,你手上可有能拘鎖妖魂之物。只要能困住這女鬼一時半刻,就足夠我們暫且脫身。”

“啊?”越瓊田一呆,随即飛快點頭,“有有有,有……讓我找找,我記得是有這麽一件煉化了禁陣在上的法寶。……”他一邊說着,一邊飛快伸手進丹囊中摸掏。片刻後,眼睛一亮,一把扯出一卷絲帛,“山河夢帙,自成小混沌,陰陽五行運轉其中,即便鬼王劍仙,不合以天地道法,一時三刻也難以破陣而出。”

朱絡不免對着那卷絲帛垂涎一息,随即道:“甚好,速……”

然後就聽越瓊田繼續無辜道,“只是這法寶奧妙,以我的修為駕馭起來十分吃力。要布妥陣法,至少需要一刻時間。”

“……”朱絡看了眼繼續在不斷被抽成碎骨又重新拼接起來的髅生枯魅,果斷開口,“一刻就一刻,我為你護法!”掌中招式一變,鞭影如山,壓向四鬼将,另一手掐訣揮灑,平地兀起一片濛濛雲氣,虛實之間,籠罩在越瓊田周遭,為他隔開四周攻勢。

兩人這邊籌謀對策,被髅生枯魅攔了去路的阿蘿卻是怒上加怒,藤鞭如電,直将髅生枯魅抽打得骨屑紛飛,慘不忍睹。可一片慘嚎聲中,白骨精靈不死不滅,抱定了主意死死糾纏,無論如何就是不肯放手。阿蘿一時竟也無可奈何,咬牙切齒:“尊者死戰不退,當真要與泥犁洞不死不休?”

髅生枯魅有苦難言,索性一味裝瘋賣傻,滿口只道:“今日本座在此,休傷小越公子!”他一身修為大半被鎖,但得一絲玄瞳之力滋養,勉強還能拿得出幾分手段,一來一往纏鬥中,周邊亦有不少枯骨被他呼喝而起,雖說甚至當不得藤鞭之力稍微碰觸就化作飛灰,但反反複複,忒是磨人。阿蘿與他糾纏了數個回合,心中惱怒,忽将手一甩,兩條藤鞭脫手而出,重新化作無數藤蔓,矯矯如龍蛇,滿場逞兇。而她自己微微退後,浮于寒潭之上,雙臂箕張,口唇微動,吟出一道咒令。頓時洞窟之中,狂風乍起,無數陰流倥偬,百鬼千妖化身其中,漸與陰風成彼此裹挾之勢,更宛如幽冢洞開,陰陰巨口,欲噬眼前一切。

髅生枯魅一愣,最先反應過來,登時甩脫圍攻藤蔓,連滾帶爬蹦回朱絡一方,連聲大叫:“要命了!要命了!這一招本座擋不住!擋不住!”

朱絡尚且鎮定,猶能笑道:“偃鬼王寄身的鬼軀,當得這樣的本事,在下大開眼界。”

髅生枯魅急得跺腳,只是先前被禁了言,如今也不敢口無遮攔,只能叫道:“用那個,用那個力量,她不是你的對手!”

朱絡嗤笑:“在下亦有本家功法,當可一搏,何必假以他力。”

幾句話間,陰風如凝,陰氣如兕,重重壓于寒潭之上,蓄勢待撲。朱絡猶在四鬼将攻勢下不可分心,只是忽然一腳輕踏地面,粗劣石板上毫光乍放,竟不知何時镌下了一道陣法,雖說手段急促粗糙,但光生陣起,非殺乃困,登時将幾名鬼将節制其中,暫不得脫。而朱絡得此間隙,将寸心鞭收斂掌心,離火倒灌,形如火雲,托起于足下,随即手腕一抖,分明一條丈長軟鞭,此刻華光內斂,鞭身緊縮,倒如一柄赤紅長劍,鞭梢亦是劍尖,斜斜前指,寸寸遞出。

阿蘿亦已輕振雙臂,陰噬之威風嚎浪卷,拍向岸上三人。濃重陰邪沉如山岳,浩似大水,勢不可擋。然而朱絡掌中遞出的那一鞭,無聲無息,無光無華,卻恍如無物将陰障刺透,而随着鞭身探入陰氣之中,鋪天蓋地的兇煞惡氣似受無名之力牽引,當先者皆倒附于鞭身之上,本是洶湧前奔之勢,剎那分崩瓦解,盡受同化。大半陰風、惡氣、甚至濃郁陰寒的寒潭水流,無不為鞭,無不成劍,為朱絡一式所驅,迎上阿蘿蓄力之招。

兩力交兵,碎石水花登時四濺。然而并不見如何驚天動地的聲勢,陰氣融于陰氣之劍,惡風之鞭亦化歸洶洶惡氣,只聞“砰”一聲悶響,一剎眼前刀兵俱散,空蕩蕩一片寒水石窟,只餘朱絡與阿蘿兩方抵力相持,忽的互換一掌一鞭,各自撤開。

只是比起阿蘿猶然虛懸水潭之上,衣裙搖曳,朱絡到底顯出幾分狼狽,連退數步方穩住身形,驀的一歪頭,“呸”一口血水吐在地上,一時間氣喘難複。

髅生枯魅也不待他喘過這口氣,已大叫道:“你竟接得下這一招,這是什麽功法?你竟還有這般的本事!”

朱絡擡手抹着嘴邊的血跡,還能笑出來道:“将明潋滟劍法用得這般醜,師父若是知曉,在下怕是要讨來一頓好打!”

髅生枯魅還有些似懂非懂,越瓊田已用一種“果然如此”中又夾雜幾分驚訝的複雜表情看過來:“明潋滟……離火……雲氣……朱大哥,你當真是神京的人……你是……”

他磕磕絆絆有些詞不達意,但眼下戰況熾烈,不容幾人過多閑話交流。阿蘿耗力醞釀的殺招被破,短暫回氣之後,怒中生笑,身形一閃,紅影如煙如魅,仿若憑空現于朱絡身前,揚袖提掌,便是殺氣騰騰的取命之招。

朱絡登時顧不得越瓊田那點糾結,旋身提鞭迎上。雖不動用玄瞳之力,但碧雲天本就是煉氣界名門,他于裴長恭門下自幼苦修,底蘊同樣深厚,雖因破招之故帶傷,一時也能與阿蘿拼得旗鼓相當。而四鬼将尚圄于困陣之中,即便陣法光壁被沖撞得搖搖欲墜,到底仍不得脫身,因此反叫越瓊田與髅生枯魅得了喘息之機,後者登時抱頭縮在最後,摸着自己縮水一大圈的骨頭架子忍氣吞聲,越瓊田卻抓緊機會繼續灌注真氣駕馭山河夢帙,眼見有細碎光芒漸升,開始徐徐漫布于絲帛卷軸之上,正是法寶已有回應的前兆。

正當此時,石窟穹頂之上,或者甚至是在更高更遠的山體之中,“轟隆隆”傳來一陣連續不斷的悶響。此石窟乃開鑿于泥犁洞最底層的山腳,因此才見寒水成潭種種布置。如今這一陣仿佛将整座鬼山掀動的震蕩分明來自絕頂,不知是何等威勢,才能下貫直至地脈,所達之處,山壁巉岩無不簌簌,碎石飛屑不分敵我,下墜如雨,混在幾人同樣沙飛石走的戰局中,堪稱亂上添亂。

亂局中,幾人的關注同樣被牽動,越瓊田不免分心,半是猜測半懷驚喜:“是師父?”

阿蘿同時也微微仰頭上瞥一眼,口中喃喃:“鬼父出關了?”

方青衣一劍辟開山腹,天極劍意擋者披靡,自內直沖山巅。其銳氣縱橫,仿佛只需剎那,便要将偌大一座石山鑿開一隙天地通處,重引天光下落至這片積年鬼域之中。

然而終不待劍勢沖破山巅,山腹絕高處,一片鬼雲如托混沌,目極難透,其中陡然傳出一個陰森森的聲音,一字一頓,咬牙切齒:“方青衣!”

一掌随聲同落,淩厲如刀,轟然正撄開山之劍。兩廂未接,恐怖的掌風已如萬刃縱橫,切割而下,将彌天凍氣雪氣皆盡劈開,随即砰然巨響,下壓之掌、上行之劍,半路交兵。掌風之龐大、劍意之鋒銳,剎那橫掃整座山腹,飓風憑生撕扯六合,大小山岩觸之成糜,滿目煙塵飛霜中,銳氣激蕩反複,許久不見消歇。

這般駭然聲勢下,山腹極頂,鬼雲之下的偌大一片石臺反而成了唯一不被卷入之地,只有濃重的鬼霧翻騰不止,無盡哀嚎自上面的雲霧中流淌出,有生命般不斷在吞噬同化着青灰色的山石。所蔓延處,砂石霜雪無不染上一層濃郁的灰暗顏色。又在數息之後,随着不知來自何處的冷風,徐徐空化歸無。

這股似可抹去一切存在的鬼霧不間斷的自山頂鬼雲中瀉下,封鎖上行之路的同時,也在無有絲毫停滞的寸寸蠶食着這片石臺。所及之處,無所不化,無所不蝕,擴張得張揚而肆意,仿佛沒有任何力量能夠阻攔。

驀然,一道短促卻閃亮刺目的劍光在鬼霧中一閃而沒。

似乎受到了什麽更強大的存在的抗拒,劍光之後,蔓延的鬼霧陡然一頓,竟是被迫轉向,繼續向他處卷動而去,試圖能夠倒圍而過,将劍光亮起的那一塊地方圈食在霧中。

然後便是無數道劍光,以及彼此連續利刃劃開棉絮絲帛般的響亮破裂聲。

清冷的一層白色碎光自劍光閃過的每一處鋪開,翻騰的鬼霧只能稍作掙紮,就被牢牢禁锢其下。随之露出的是一片輕薄得似乎只有毫厘厚度的冰層,卻任憑鬼霧如何掙紮沖撞都難以脫出。不過片刻,石臺之上只餘大片晶瑩剔透的白色冰光,而在冰層上,霧褪雲撥,方青衣神色淡漠提劍而立,清秋洗刃透晶藍明光,猶在自劍尖源源不斷灌入腳下,擴大着冰封的範圍。

方青衣至此方開口:“偃鬼王,你要避而不出到幾時?”

鬼雲中傳來沉沉笑聲:“能找到泥犁洞,是你的本事。不過想要在此終結你我仇怨,為時尚早。方青衣,你苦修三世,欲證天道,那你可知天道之下,尚有因緣之力永镌神魂之中,不償不休……”

話音未落,方青衣忽然輕輕擡了擡眼睫。一道無匹劍光頓時自他一身沖霄而起,挾冰攜雪,倒沖絕頂。而山巅之際,承此一劍浩力,無端生出風雲聚彙,亦成劍境所憑。登時茫茫鬼雲之下,皆化劍域,嘯氣縱橫,大可摧山崩岳,細可誅于毫微,宛如天意一劃,可無遁逃掩跡。是謂,天極劍意。

一連串的怒吼聲亦在這潑天一劍下暴躁傳出,劍光晶光璀璨一過,鬼霧蒸騰再起,卻非是如之前般四下蔓延吞噬,而是合中漸聚漸攏,随其翻湧蒸騰,一道與阿蘿一般無二的紅衣鬼女身形凝現,妖異殊麗,衣袂翩然,開口卻仍是嘶啞陰郁之聲:“一別多年,你的天極劍意進境之大,實叫本王側目……”

只是方青衣一路斬殺至此,并無絲毫敘舊之心,一見偃鬼王鬼身化現,匹練般的劍光倏的劃出一道炫目長虹,萬鈞一劍,硬生生将他的話斬成了兩半。偃鬼王不欲以虛化鬼體硬接方青衣劍意,頓時怒喝,鬼霧化作彌天巨掌,托起了劍光。以那道劍意之淩厲,一時竟也貫透不了這張鬼掌,随即威勢一凝,“噼啪”聲中,冰川寒氣越劍氣而出,在鬼掌上飛速擴延起來,幾個彈指,已冰封過半。

偃鬼王氣勢登時一噎,對方青衣以天極劍意和冰川凍氣輪流取隙的戰法十分憤怒又頗無奈。他凝出鬼掌的鬼霧乃是以自身鬼元修為煉化,而非充斥山間洞穴的那些尋常鬼氣,是而才能接下方青衣這一劍。但也正是因此,若被集萬載冰川精華淬凝而成的凍氣凍結粉碎,立刻就要損及元功。偃鬼王先在方青衣前行路上百般阻撓,如今又以一道凝化虛體露面迎戰,種種所為皆因不欲在此時再多損耗本源,只得怒喝一聲,硬拔鬼氣,将凍氣砰然震散,紅衣鬼軀登時也受震蕩之累,依稀虛薄了幾分。

方青衣不給喘息之機,一劍又遞上一劍,向鬼霧中削去。只一剎那,百劍已出,鬼吼連天。漠然如雪的劍光中,鬼軀倚仗凝成的大片鬼霧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坍塌,縱然偃鬼王百般憤怒,也是無濟于事,忽然暴怒一聲,虛空化掌,雙掌對心,中浮一團暗紫幽光,其上電光縱橫,宛如列缺生隙,瞬息張彌四野,半壁山巒亦被紫電吞噬,向方青衣當頭轟下。

方青衣舉劍,亦是一劍劃過。

紫霆之下,陡然浮現萬頃星光,猶如天河橫懸其中。星辰爍爍,無邊無垠,勢可劈山開海的濃紫電光落入其中,竟濺不起一絲漣漪。随即星河倒洩,無數閃耀的星芒自天路鋪下,每一點星子皆是一點劍光,轟向偃鬼王。

這非是天極劍意,而是青冥洞天的鎮派劍訣星都劍勢之威。漫天星力,皆為我用,正是天下間邪祟妖鬼的克星。而在方青衣手中運使出來,即便偃鬼王這般數百年苦修來的鬼軀,也頓見渺小,難撄其鋒。

這一劍落定,便是判死定局。方青衣猶然心沉氣穩,神色冷淡,全無半點即将了結三世仇債的釋然之态。而當下避無可避的偃鬼王,卻突起了一聲狂笑。笑聲中,對那傾天一劍竟是不閃不避,甚至沒有多看上一眼。而是鬼掌高舉,猛然一拍,高喝了一聲:“敕!”

一道流光,驟然生成,自虛無之處而來,落在了漸已重新虛化成龐大鬼霧的身軀之前,星河一劍之下。

随即,那磅礴而至的無窮劍意,浩瀚星辰,就在這道落下的白光面前,寸寸瓦解,寸寸消弭,剎那歸無。

方青衣終于有些動容,微微閉眼,體會那道瓦解了星都劍勢的力量。那力量細入毫微,幾不可察,卻又無所不在,無所不窺。那是天道冥冥之力,不可欺,不可瞞,生消運化,此消彼長,業報立現。

他立刻想起了之前種種聽聞,微微嘆了口氣:“這就是你修來對付貧道的殺手锏?”體內運轉的真修元氣,一瞬截斷,雖只是比彈指更短的一點時間,但對于鬼王之能來說,已是足夠的破綻。白光中驀然響起一聲輕笑,纖纖玉指,已劈面挖心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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