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同夜世人不同命
同夜世人不同命
過了些時間,林平翊才推門而入,江暄看着那人皎潔無瑕的樣子,心想是在是看不出剛殺了人。
林平翊輕笑走近道:“你不問問我殺了誰?為什麽這麽做?”
“你要殺的肯定是壞人。”
“為什麽信任我?”
“因為你沒殺我。”江暄揚頭道:“如果你是個不擇手段的冷心人,應該連我一塊殺了,而不是将我放在你的背後,留個把柄給我。可見你不是,你要殺的是要殺你的人。”
“要殺我的人就是壞人嗎?也許我才是壞人,殺了好人。”
“什麽壞人好人,你不是壞人就對了。”
林平翊笑了笑,雙手背在了背後,轉頭看門外。
血已經被清地差不多了。
院子裏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他是中州使者,是靜安候府的敵人。”
他又轉過頭看向江暄,
“這下好了,你全都知道了,到此為止吧,可別說出去了。”
江暄笑了笑,存了試探的意思:“說出去我會死嗎?”
林平翊覺得有意思:“你長得一副溫柔可愛樣,怎麽說起話來得理不饒人的。”
“那便是我表裏不一了,林世子覺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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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人的是我,還是我更表裏不一,我更可怕。”林平翊笑着道。
江暄也笑笑,得了這句話便放心了。
他如果真的存心滅口,何必講這麽多。
出門找了找雪織,但是沒有看到人,大概是已經走了。
江暄走後,這偌大的靜安侯府,竟是只有一個人。
南話看見自家公子又一個人跳上了樹,不知什麽時候還拿了一盞酒,忽覺公子這樣實在落寞。
“二公子,年前老爺和大公子就會從邬洲回來了,這次回來想必會待一段時間呢。”
“關他們何事。”林平翊把喝完的酒盞随手一扔,正好被南話接住了:“好好好,公子說不提就不提。公子,早點歇息吧,明日還有秋獵呢。”
林平翊輕笑,“當我醉了?我今日才向陛下和貴妃娘娘告的假,明日後日大後日都不用去了。”
南話無奈,看了看樹上的公子,決定讓他自生自滅吧,反正公子武功高強,也不至于真的喝醉摔下來了。
宅院外,寒風吹着空蕩的街道,吹着路上零落的樹葉飛起來,不知要飄去何方。路上人家已經關緊了門窗,偶爾有幾間點着微軟的燭火。
是深秋了………
更深露重之時,有人求死不得。
一位布衣青衫的少年,牽着馬走在路上。
他似乎聽見了摔酒壇子的聲音。
好任性的人家,讓他想起了自己的妹妹。少年掩口失笑。
風好像并沒有在刮他的骨和皮,無所謂風穿透他修長的身體一樣。那人有着圓圓的眼角,黑壓壓的瞳孔,是極美的杏眼,望出來的光卻像在深淵一樣,棱角分明的臉龐生出一種冷峻銳利之感,不可靠近。
在與中州作戰的時候他勢如破竹,原本已經打退中州軍于南淮邊境,勝利在望。只是不知為何中州軍要拖着疲憊的士兵突然返回直殺至金陵,江元所帶也被不知何時多出來的敵軍圍困,未能突破重圍。最後他只剩一人逃回,誰知為時已晚,江元只帶走了因躲在床底未被中州兵士發現的妹妹江暄。可惡那薛來竟窮追不舍,為了讓妹妹有一線生機,自己只能引開追捕,最終被逼于斷崖邊,縱身躍下。
即使死亡,也不能為質,交權柄于敵手。
再醒來已經是一個月後,他躺了整整一個月。他被一個高手老翁所救,跳崖時那老翁正在河邊,熬了許多稀世草藥才救起了他一口氣。
可是等來的不是他想要的和平盛世,是南淮消亡。想起來南淮軍被伏潰敗時的異常,可笑啊…真是可笑…
南淮軍有人通敵賣國,他作為将軍竟毫無察覺,“南淮毀于我手…”他面對着已經改名換代的南淮土地,生出一種巨大的悲怆感,跪了下來,“我對不起南淮…我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他拜別了老翁。
其實他并不知道要去哪裏,他很想知道妹妹是否成功活了下來,現在又在哪裏?
南淮皇室被中州殺了裏裏外外,他更恨了,恨敵人,恨自己。由于自己失蹤是從懸崖上跳了下去,中州四處尋找屍體,雖然沒有找到,也覺得沒有生還的可能,認為被懸崖底的流水沖走了,并沒有搜捕他。
這個月他一直在暗中搜尋妹妹的下落,甚至在暗市貼出了尋人布告。直至前日,終于有人撕下了那張紙。
按照約定,今日要在玄武街南門街頭。
等走到了約定的地點,等了許久卻空無一人。
江元心下悲凄,難道那人發現自己認錯了?妹妹真的已經身首異處了嗎?
他準備牽馬離開,整個人卻在看見路邊牆上的畫像時冷得戰栗了起來。
紙上女子分明就是自己失散的妹妹江暄!栩栩如生!江元湊近一看,只見畫紙底端有兩小字,是少有人知的南淮繁體——這!分明就是謝!令!二字!
沒死!沒死!江元眼裏的水化成了淚,被眼角含住,瀕臨崩潰地流了下來。
但少年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線生機—
只要還活着就好,一切可以徐徐圖之。只是妹妹為何會在北朝懷王府?又是誰貼的畫像?
若是為了錢財,怎的不現身讨要?
既然如此,江元将自己帶的紙條留于地下,牽馬而走。
同一片夜下,一位清冷美麗的女子,伸出纖細的手指,欲指月,對夜長嘆。
睫毛微微垂下,自是美人無辜。
夜晚的空氣很涼。如果有風,打在皮膚上會滲透在骨頭裏。
已經快到冬天了嗎?
看了一眼庭院裏凋落一地的樹葉,似乎昨日還開得茂盛,今日已經離開地差不多了。
一位櫻紅發帶的丫鬟靠近,打破了這份沉靜。
“小姐,那人留下了一張紙條。”
“雪鏡,你幫我打開看看。”
“好。”那位名叫雪鏡的婢女打開,卻是愣了一下,開口道,“小姐,這位公子說,‘多謝恩人’,來日必有重金酬謝。”
“哼。”李驚夢一聽,倒也不計較,輕笑道:“來日方長——”
雪鏡又道:“雪織剛才傳信來說,她未能成功引得安陽公主與她哥哥見面,請小姐恕罪。”
李驚夢輕嘆道:“這怪不到雪織,安陽公主人都到了湘玉巷,還是會與他哥哥江元錯過,緣分不夠吧。幸好我及時讓人在江元會走的路上他妹妹的畫像來補上這一遭,不然他恐怕還是不知道江暄活着呢。”
雪鏡也感嘆:“是啊,江元估計也想不到,他妹妹不僅活着,還與他在同一處呢。小姐,那怎麽不直接将江元引到靜安侯府呢?”
李驚夢淡聲道:“靜安侯府江元是進不去的,何況讓林平翊摻合進來做什麽,他們兄妹是得見面,但不能是在林平翊面前通過我的手段見面,平白給自己找麻煩做什麽?回去讓雪織傳封信給江暄,就說找到我了。”
“那安陽公主不會起疑心嗎?”雪鏡疑問道。
“疑心而已,她顧不上我這邊。”李驚夢說完,又陷入了沉思。
雪鏡不敢打擾,默默退了下去。